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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花正开得丽
    所以基本到夜里九点,她就要关灯休养了。
    隔壁的病房热闹退去了,现在很安静了,又让她有点儿不习惯。
    她爬下床,站在窗台上俯瞰着后花园,东边望去是一汪碧蓝的大海。
    很远的大海……蓝色起涌……浪花雪白……
    她又想起了丹麦的海域了,那里的海,太蓝了,蓝得让人哀伤。
    她垂下眼帘,不愿再去想了。收回眼眸,后花园的花正开得丽,朵朵绽放,朵朵俏。
    当她准备关窗休息的时候,刹时她愣住了。
    隔壁有人!
    那边的窗户正开着,微风吹拂着雪纱。
    当轻纱变得缥飘渺的时候,她的眸子也变得朦胧起来。
    有一个人正坐在轮椅上。
    他还没有休息,他的侧脸太过消瘦清矍,使得轮廓变得更加的深邃。
    他正低头看书,桌上摆着纸和笔,还有一些剪裁的衣料……
    他很认真地涂画着什么,在布料上裁剪。
    粉色的衣料,在他的手心变着花样的旋转。
    突然间,可能因为用力过度的原因。
    他捂住心口,喘息着,唇色苍白。
    灯光下,他淡金褐色的头发末梢儿,还是卷着很可爱的弧度。
    他想换另一把小巧的剪刀,但剪刀离得太远了,他把手伸得好长,好长……
    但还是够不着,他低下头,捂住发疼的胸膛,细微细微的喘息;晶莹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滚落下来。
    当他硬站起来的时候,扑通,他摔倒在地,像被扔在陆地上的鱼儿一般,匍匐着、挣扎着,打着冷颤……
    她再也看不到他的样子了。
    由于声音太响,希洛和杰洛冲了进来。
    “砰”!
    木木关上窗。
    她靠在窗帘上,慢慢地跌落在地板上。
    她闭上眼睛,泪花从她紧闭的眼睫中滑落下来。
    她不相信刚才那个摔在地板上,爬不起来的人就是她曾经那么憎恨的那个人。
    那个她从前如此信任和依赖的人。那个永远有着温和笑容,举止永远谦和,容色永远如仙飘逸的人。
    曾经的曾经,她是那么的那么的恨他!
    她抚着额头上的伤口,发不出一言一语。
    有东西温热地流过她紧抿的嘴角,纤巧的下巴,修长的脖颈,再渗入她的衣领。
    雪白色的衣领立刻就绽开了一朵红红的鲜花,比后花园的任何一朵花,都要艳,都要红,都要绝裂!
    看护室的护士在监护器,看到这种情况后,冲了进来,赶紧帮她止血。
    “不用了,你们出去吧。我自己就可以弄干净了。”
    木木很平静地说。
    清晨,鸟儿在床头啁啾。
    木木躺在床上,对着墙壁看了一整晚。
    她现在宁愿相信昨晚的一切全是她看花了眼。
    她爬起床,站在窗台,轻轻推开窗。
    清风拂来,一阵清逸的花香流溢在唇齿间。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可是下一秒她再次凝固住。
    那边的雪色窗帘还在飘动。
    轮椅上的那个人趴在桌上睡着了。
    他睡得很熟,连有只小鸟站在他的桌上,趾高气扬地轻啄着他的手背,他都不知道。
    地上,滑落着小锦被,似乎薰开了一层昨夜的轻纱梦。
    木木转过身,梳洗一番。
    她的心情如翻滚的浪潮,涌起又退下,泛起的白色浪花,浸着她内心那个小小的角落。
    舒洛的房门打开了。
    希洛走了进去,她轻手轻脚的收拾着四周的一切。
    她的眼眸润得像夜雨中的花瓣,承受不了雨珠的重量。
    她不能忘记,不能忘记那一幕。
    在二哥能走路的时候,他就自己上那座神秘的花园里了。
    他去了离园。
    离园,一片荒芜。
    他坐在台阶发呆了好久。
    终于,慢慢地走了进去。
    上楼,一层又一层地上去。
    然后,在那个大厅里,一片狼藉,全是破破烂烂的碎东西。
    那些漂亮如梦之纱的衣裙全洒在四周。
    它们是残破的梦境。落满了伤心的泪。
    二哥,就这样蹲下身,一件又一件地拣起来;再一件又一件的重新叠好。
    在昏黄的灯光下,他的背影变得好模糊,好迷离。
    他就这样坐在地上,手边是那些撕碎的衣裙,当时站在后面的她想,在二哥的脑海里,这些全是碎片的记忆吧。
    他曾经那样的爱过,曾经那样执著地追求过。
    也许,结局不一定能带来美满。
    但是,至少还有回忆。
    迷迭香的回忆,其实一直都在的!
    黄昏时分,光影迷惘。
    木木坐在最高的一层台阶往下鸟瞰。
    最底下的台阶正坐着一个泡日光浴的人,他坐了好久,久到他似乎被时光雕成了一座守望永恒的石像。
    栩栩如生,重重影影。
    透过层层叠翠的树荫和高耸迷乱的枝桠。
    舒洛的手上正摊开着一本书,但是这么久了,其实他一个字也没看。
    只是发呆,在英格兰的空气中,发呆。
    因为,他觉得他在这里,似乎就能感应到她的气息了。
    书页上的迷迭香干花,已经被压得没了生机。
    生命在摘掉它的时候,就流失了。
    他抚过花的纹路,心底里微微的颤抖。
    旁边有恢复得好的病人在打篮球,几位大胆的护士走过来,热情地跟他搭讪闲聊。
    他有点窘迫,向杰洛投去了求救的眼神。
    其实,他只是想静静地呼吸一下英格兰的空气。
    似乎能在空气中,感觉到她的存在。
    只是在心理上安慰自己,与她已经在同一个地区上共同呼吸着清新的空气。
    杰洛和希洛走过来,守在他旁边,一起晒太阳。
    黄昏中的阳光,其实也是很温暖的。
    杰洛问希洛:“为什么这家重点专科医院会改名成整形美容院的,真是乱改什么名!只不过是多了一科整形的,却要把原本的名字改掉。”
    希洛抬头回答:“我也不清楚,我听说好像一个月前有一个财大气粗的苏格兰商人把这个医院买下了。他入了股,要改名。但实际上,他根本不管这里的事。只要改名和增加一个整形科。其它的事,他就不管了。医院不但照样赚钱,还照样运转。但是这里的心脏科,是英格兰最好的了。所以,我才请朋友一定要安排我们入住的。”
    舒洛对此关不感兴趣,他望着东边的大海,闭上眼,静静地听海浪声——汹涌起伏,抑或安宁平和。
    海浪声,真美,一种平静缓缓的基调。
    木木站起身,东边的海浪声,让她驻足。
    她只是闭上眼,静静地聆听大自然的天籁之音。
    金乌西坠,晚风中的晚霞把大海渲染成一片的枫林暮色。
    舒洛望着远方,神色依旧坚明清正,他的眉色苍白中略带憔悴。
    杰洛推着他来到东岸的海边,海风细微,腥甜中掺杂着苦涩。
    杰洛原本想说话的,但看到舒洛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到口的话也就吞咽而下了。
    他给舒洛整理轮椅的小被褥。
    本来,医生不让舒洛出来的,是他一定要坚持来英格兰。
    这就像他性格,有了目标就会一直很坚定,他若是爱一个人也是只能如细水长流般的声静色微,被他爱的那人若是不能知道,便真是一辈子都不知道了。
    是的,如果那个人不知道,也就是一辈子都烟消了。
    浪花涌上来,被礁石击碎!
    多美丽的浪花啊,可是礁石从来都不会去珍惜它们的美丽。
    它们的美丽,总是被人轻易的抛弃。
    他就如这般,把美丽织成缎,在一点点地被不珍惜的人剪碎,然后无情的散落一地。
    海风渐大,杰洛把他推回了陪护室。
    第三天,炫回来后,木木就转院了。
    炫直接把她转到他在日本的私人高级医院里。
    整整半个月,木木都过得浑浑噩噩的。
    她不喜欢医院太过洁净的墙壁,那会让她产生不安全的感觉。
    家族的事业很忙,炫没办法左右照顾,只好把她带在身边,随时看护。
    木木已经十六天没跟左恩联系了。
    他就这样坚定不移地认为她一定会再回英格兰的是吗。
    自从他给了她这个小锦盒开始,他就已经做好准备了吧。
    他很了解她。也很信任她。
    所以,他把锦盒拿给她的时候就说了:“想清楚了,然后打电话给我。”
    自从收了这个锦盒后,她的心情一直不能平静。
    她不敢把它打开,它就一枚珍贝一样静静地躺在她的手心上。
    一个月后,拆线。
    木木闭上眼,桃儿脸上一片如水月般的苍莹。
    木木靠在床沿上轻翕,额上的伤口剩下了一条浅淡的粉色条疤。
    她轻轻地抚过,心底里裂开了丝缝——伤害就是伤害了,即使愈合了,这个可怕的影也会一直留在心底深处。
    舒洛,原谅我始终无法对你释怀。
    我不能原谅你,因为我也无法原谅我自己!
    因为表姐的轻度残疾,使我无法释怀!
    梅丽儿最近上医院检查了,她的右手由于在那次鞭打中,无名指受伤,由于医治不及时,落下了抬高无力的残疾。
    还有由于关在污牢的时间太久了,她的
    大拇指会时常莫名的发红溃烂,治好了,也会复发,反反复复的折磨着她。
    走略微长些的路,或者站久了,她的脚就会疼痛难奈!
    雪儿也一样,不同的是,雪儿的小脚上会时常长出些红斑,好了,就会落下黑痕。
    等待明年,这种症状还会复发。
    雪儿再也不能穿漂亮的裙子了,她间接被剥夺了穿裙子的权利!
    所以,舒洛,我依旧会恨你!
    在你有能力帮我照顾好她们的时候,却扔下她们不管!
    但恨你的同时,我也恨自己。
    我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恨自己的没心没肺,恨自己没考虑好一切!
    木木一个人坐在草丛中,看蚂蚁搬家。
    好久没有一个人静静地想事情了,看看晴朗的天空,数数鲜的花朵,捉捉花丛中的蝴蝶……
    真的好久好久,没有如此的宁静过。
    手机铃声,悠扬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