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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2章 耍赖
    妍媸心中一动,她骤然想到了什么,耳边,段清和的声音还在继续:“然后离开海城回金陵在段元山眼皮底下活动了一年多,这一年多,父亲越发对我不满,我跟段培中的关系恶化到极点,好在我大哥……”
    想必这一年多里,段元山也是费劲了心思做足了文章。
    段元山到底是长辈,段清和若是反抗,在外人看来,更是目无尊长,越发的放浪形骸……
    妍媸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心中无限同情:可怜的段清和。
    “大哥跟我一母同胞,他相信我不是那样人,孤儿院的资金,也是由我大哥支持的。原本我觉得日子就这么继续过下去了,后来——也就是一个多月以前,在孤儿院施工的工人悄悄递给我一封信——是音儿家曾经的一名员工,他被困在海城,走不了,请我帮忙。”
    段清和的一举一动都在段元山的眼皮子底下,要送一个人走,谈何容易,搞不好两个人再全军覆没了,他想来想去,决定先给他寻一个稳妥的地方藏身,等风头过了,再从长计议。
    恰好这个时候,他收到吴更生的邀请,便动身了去了海城,帮吴更生的忙成了一个幌子,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于是那个人住进了济慈医院的高级病区。为了混淆视听,离开海城的时候段清和先去了一趟北平,跟程为安见了一面。
    段清和一出现,英租界追踪的人就没了踪迹,这件事,怎么看也跟他脱不了关系,但是段家的人,梁元斗他们也不敢轻易得罪,于是便有了北平回金陵的火车上,段元山派人追赶段清和的一幕。
    抓到他,不会要他的命,严刑拷打总免不了。段清和也算聪明,避开他的追赶,回到金陵在段元山恶人先告状往他身上泼脏水之前先一步把路上的遭遇告诉了父母,为了逼真,他还拉了妍媸当幌子。
    妍媸咦了一声,“敢情我不是今天才被你拉下水的,我早就已经在水里了,你在火车上的时候就打定主意要利用我了是吗?”
    段清和愧疚的握她的手,“对不起小媸……”
    “对不起有用的话,要警察局干什么?”妍媸没好气的拍开他的手,亏她把段清和当成朋友,还把自己怀孕的事情告诉他。
    哦不,她之所以跟他说,也是因为他是医生,觉得能用的上。
    想一想,算是半斤八俩吧。
    由此可见,这世上,不管是爱情还是友情,都没什么纯粹的,总是掺杂着一点不可言说的况味。
    段清和愧疚的抬不起头。
    妍媸惆怅的叹口气,“看在你这么惨的份上,我先原谅你了。那个人是谁?他为什么要杀梁元斗?他跟梁元斗有仇?”
    段清和看了她一眼,“我也是最近才知道,音儿的父亲,南方另一派的支持者,梁元斗,是段元山的人。”
    妍媸好似突然之间抓住了什么,她眨了眨眼,“我明白了。”
    记得上一次她跟阮无城因为那个夏莲闹别扭,她一气之下去了梦园,后来程为安要离开北平,临走之前让她去和园找何伯,还给她看了一张电报:段已插手,滇军异动,速归速归。
    当时她不知道段已插手是什么意思,注意力都放在滇军异动四个字上面,理所当然的认为才程为安是接到上头的命令到云南去了。
    而现在,听完段清和这一段不大愉快的往事,她知道她错了,错的还挺离谱的。
    首先,滇军异动只是附带产生的效应,不是导致问题的关键,我们一般人说话都是先说原因再说结果,比如今天在路上跌了一跤,所以迟到了。在路上跌了一跤,是原因,迟到了,是结果。
    同理,段已插手是原因,滇军异动才是结果,这两句话不是没有联系,而是存在因为所以的因果关系的。
    其次,段元山要想实现他一统江山的野心,单靠跟英国人的秘密协议是没有用的。你打仗,要有人呀?不能是光杆司令啊,金陵政府如今势力稳固,他只是个空军司令,空军吧……怎么说呢,金陵政府的空军并有想象当中的那么强大,不外乎就是几家破飞机,还得消耗弹药,大面积作战只能起个辅助作用。
    所以,如果梁元斗是段元山的人,那么,跟段元山有电文往来的津城督军齐治也是他的人,还有北方一动也跟着动的滇军,这不是不相关的事件,而是有计划的预谋。
    那么……北平呢?
    顿了顿,妍媸问,“段培中是段元山的儿子吧?”
    段清和点头,“是啊,早些年我们的关系还不错,最近这两年……跟仇人差不多了。”
    仿佛拼图缺失的一角被拼上了似的妍媸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亮光——阮庆丰去金陵,是收到段元山的邀请,商量段培中跟阮无菲的婚事的,可是除了婚事之外呢?
    恐怕只有天知地知,段元山知以及阮庆丰知了。
    妍媸似乎记得是谁说过,阮无晏身边那个厉害的顾问是段培中帮忙找的,他真的只是一个顾问吗?会不会是个内奸呢?
    还有冷霖沛。
    阮无城说,他去津城的消息,是冷霖沛打电话到津城,亲口通知齐治的。先不说冷霖沛是怎么知道阮无城在津成的,他一个小小的参谋长,如何跟齐治平起平坐?
    所有的问题一下子都回到她的脑海里,现在想想,连阮无城突然对她发难,快刀斩乱麻的结束他们之间的感情都很可疑。
    他曾在无数个夜晚抚慰过她的噩梦,曾经把她抱在怀里说着别怕有他在,也曾信誓旦旦的说过,要她在北平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是什么让一个对你海誓山盟的男人突然变脸?
    还有离开北平之前,他跟大着肚子的五姨太突然出现在医院,感情的因素冷静下来之后,这一幕完全就是个悖论——假设阮无城对五姨太爱的死去活来,非她不可,那么以五姨太的尿性,不会一次又一次的陷害她,甚至上一次,还跑到金陵联合余栩扇跟妍涵诺给她做局。
    得不到的才会不甘心,假如她得到了阮无城的心,那么她会处处忍让,生怕坏了阮无城的事。
    假设阮无城不爱五姨太,却因为各种原因跟她有了孩子,以阮无城的为人,他肯定会善待她,那么问题来了——他能善待一个不爱的女人,为什么会对自己喜欢的女人那么冷酷决绝?
    妍媸攥了攥拳头,又松开,片刻后她笑了一下,“我饿了,我们去吃点东西压压惊吧。”
    段清和突然一把抓住妍媸的手——这件事情他一直藏在心里,如果没有意外,他是准备带到坟墓里去的,因为只要吐露一个字,对段家而言就是灭顶之灾,而今天,他却告诉了妍媸。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妍媸轻轻看了他一眼,“你放心,我有分寸,知道点内幕,将来被当活靶子的时候多少有个谈判的价码。”
    得到承诺,段清和放了心,换了件衣服,两人下楼去餐厅吃饭。
    妍媸穿了件米白色的洋裙,露着半截小腿,头发在脑袋后面挽成一个时兴的发髻,最上面带了个发卡,眼睛黑白分明,乍一看去,就像画报里的电影明星。
    段清和微呆——吃个饭而已,怎么这么隆重?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去参加宴会呢?他们刚刚摆脱了一宗大麻烦,怎么也不知道低调一点?
    不过这宗麻烦的始作俑者是他,他没底气,也就没说出来,默默的转身下头,回头的时候抓了两把鸟窝似的头发。
    妍媸看着他的背影,微微一笑——段清和这人其实很有个性,别家的公子哥,比如焦子尧吴更生之流为了凸显自己的身份,一般都把头梳的油光水滑,苍蝇打滑蚊子劈叉的那种,只有他,估计是烫过,乱糟糟的像个鸡窝一样。
    坐定点菜,妍媸好像胃口大开,点了一桌子菜,全是浓油赤酱的硬菜,随后又点了一瓶红酒。
    “你不能喝啊。”段亲和说,视线飞快的下滑,在她肚子上停留了一秒。
    妍媸冲他眨眨眼,“一点点,不要紧。”
    等到菜上齐,妍媸狂吃了一阵,段清和倒是慢条斯理的,偶尔给妍媸剥个大虾放在她盘子里,想起之前在那条死胡同,妍媸把她一脚踹下车的情景,段清和就觉得心里歉疚的不行。
    他一个大男人,自己惹来的麻烦,却让妍媸替他承担,实在是……不怎么正大光明,这么想着,嘴里的鲜美的鱼肉顿时嚼蜡一般,“小媸,回金陵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妍媸停下筷子,拿帕子擦了擦嘴,狡黠一笑,“怎么办?凉拌呗,我就跟你来了一趟海城,还是被坑蒙拐骗来的,又不是去了什么禁地——至于你送走的那人,跟我没什么关系吧?哪条法律规定我不能去码头了,我看看黄浦江也犯法?”
    这是要耍赖啊?
    段清和被她说的一愣一愣的。
    这一个多月是妍媸心情最不好的一段时间,表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也是死气沉沉,段清和嘴皮子溜,偶尔能逗她一乐,但次数也不错,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妍媸这么好玩的一面。
    顿了顿,他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姑娘,不是我跟你泼冷水,你这办法没有用。”
    她毕竟是程世鸾的外甥女,整个金陵都知道,程世鸾是把这个外甥女当女儿养的。段元山头上的脑袋瓜子稍微能转个圈也不会明目张胆的对她怎么样的,他只会暗中做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