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能有点时间观念吗?都什么时间了还不起床,你看人家莲红,多勤劳……”去火车上的餐厅吃早饭时,段清和抱怨起了妍媸。
妍媸懒洋洋的吞着热粥,“春困秋乏,正常的生理现象,你不是医生吗,这都不懂?”
“我呸!”段清和白她一眼,“春困秋乏夏打盹,冬天嫌冷不起床,你那哪是生理现象,你那纯粹是懒啊姑娘。”
“你真没风度。”妍媸面无表情的说。
段清和:“……”
金陵距离海城很近,两个小时之后,火车抵达海城站,比起金陵的凄风苦雨,海城倒是天高气爽。
这是妍媸第一次到海城来,这座东方城市被誉为有钱人的天堂,妍媸曾听焦雅说起过,这里几乎是夜夜笙歌,纸醉金迷,北平虽是前朝旧都,但跟海城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街上车水马龙,街道干净整洁,汽车一路疾驰而过,远远的能看到黄浦江面上行走的货轮,街边的商店贴在露骨的海报,报童扯着嗓子含着号外,今天又有哪个女星的新电影要上映了。
妍媸透过窗户看着窗外的一切,突然想到妍枝雅,妍枝雅独自一人离开北平前往海城,当她抵达这里,举目无亲,望着眼前陌生的一切时,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程家在海城可有情报来源?”妍媸看着坐在副驾座位上的杨副官,问了一句。
杨副官微诧,“当然有,小姐可要用。”
“我想找一个人。”妍媸报上了妍枝雅的名字。
“把您送到饭店之后,属下立刻去安排。”杨副官道。
“找人这种事还用动用程家的情报网?”段清和一副十分不可理解的样子,“你找我就好了呀?”
“找你?”
“没错。”段清和抬手拍了拍妍媸的肩膀,“姑娘,欢迎来到我的地盘。”
兴许是离开北平之后警惕性下降了,又或许是段清和整日聒噪的像个话痨一样从某种程度上瓦解了她的戒心,直到这时妍媸才发现,对段清和这个人,除了知道他是金陵段家的七少爷之外,其他一无所知。
入住海城饭店之后,妍媸做的第一件事是让杨副官想办法给她一份段清和的档案。
妍媸不知道杨副官走的是程世鸾的渠道还是程为安的渠道,总之到了下午,档案便出现在了她的手上。
十七岁出国留学,二十三岁回国进入海城济慈医院做外科医生,三年之后成为济慈医院的院长,又过了两年,因不明原因辞职返回金陵成立孤儿院。段清和的档案很简单,由于他强大的家庭背景,即便有复杂的估计也会被人为的掩盖掉。
就这样一份简单的档案却让妍媸大吃一惊。
下午段清和约妍媸出去吃饭时,妍媸忍不住感叹了一句,“没想到你竟然做过济慈医院的院长。”
段清和眯眼一笑,“怎么?终于控制不住开始对我好奇了?”
两人并肩走在黄浦江边的马路上,妍媸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我好奇的是,你这副放荡不羁吊儿郎当的样子是如何当上院长的。”
不等他回答,妍媸又恍然道,“哦对,你姓段。”
妍媸说这话,颇有故意挖苦他的意思,本以为他会否认,没想到,段清和十分坦诚的承认了,“我可能这辈子都摆脱不了姓氏带给我的优越,所以我也不会否认并且自欺欺人的告诉你这是我自己努力的结果的。一个人是如何做到的并不重要,达成结果的路有千万条,我只是恰好被动选择了最便捷的那一条,关键要看我都做了什么。”
“那你都做了什么呢?”
“以后你会知道的。”段清和把大衣脱下来披在妍媸身上,“现在我只想去把肚子填饱,明天我们去一趟济慈医院,当我办完自己的私事,陪你好好逛逛海城,对了,你要找的人我已经安排人去找了,只要他还在海城,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
妍媸点点头,似笑非笑道,“我们两个去济慈医院,不会像你在火车上一样被人追杀吧?”
段清和微怔,接着一笑,“那也说不准,不过,不管怎么样,你现在要跑都来不及了。”
“我不跑。”妍媸裹紧被风吹的飞扬的大衣,“你利用我在先,帮我找人在后,我就不用说谢谢了呗。”
段清和闻言,不由抬手敲她的脑袋,“你脑袋里长算盘了吗,账算这么清?小爷可是你兄弟!”
妍媸笑着加快脚步,段清和在后面快步追,这一幕在外人看来,两人就像海城最司空见惯的恋人那般玩闹在一起,并不会引起多少注目。
而不远之处停在街口的那辆黑色汽车里,阮无城跟焦子尧并排坐在汽车后座,两人隔着掀开一线的白色纱帘静静看着妍媸跟段清和进了街角的餐厅。
“那个人就是段家七少段清和?”回过神之后,焦子尧问道。
阮无城没有收回视线,淡淡点了一下头,“应当就是了。”
“小媸怎么会跟他一起来海城?”
阮无城摇了摇头。
焦子尧微诧,“你的人不是在金陵跟着她吗?你怎么会不知道?”
“托你的福。”阮无城把视线收回来,面色淡淡道,“前天傍晚,就在你们通过电话之后不久,我的人在金陵被她一网打尽。”
“怎么会?”焦子尧愈发诧异。
转念他想到,妍媸曾在电话里问他是如何知道她跟段七少走的很近的,当时他犹豫了一下,随便说了个理由,估计就是那随口一说的理由漏了马脚。
小媸从来都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
焦子尧无奈的叹了口气,“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先去饭店,更生在等我们。”说罢阮无城转头吩咐司机,让他启动车子。
金陵饭店顶层的套房里,吴更生倒了三杯红酒分别递给阮无城和焦子尧,“难得你们两个有时间一起来,我们兄弟三人总算有机会好好聚一聚,先来干一杯,晚上我给你们接风,不醉不归。”
三个酒杯碰在一起,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阮无城却没着急喝,“先说说我家老爷子的情况吧,也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吴更生抿了一口酒,“我估计啊,有人通过某种渠道把北平的情况告诉他了,老爷子这几日反而决口不提回去的事了,该吃吃该喝喝,就是你那个继母,再三放出狠话,等回了北平绝不会放过我。”
“他的身体怎么样?”阮无城又问。
“不算太好。”吴更生道,“但也不算太坏,年纪大了,身体肯定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并没有想象当中的那么严重。你准备什么时候去见他?”
阮无城想了想,“明天吧,医院的人暂时不要撤掉,在我离开海城之前,老爷子的活动还是要在你的视线范围之内。”
“好,交给我你放心好了。”吴更生道。
三个人许久未见,你一句我一句的问了近况,分析了一番接下来的局势,闲谈过之后,吴更生让做了一天火车的阮无城跟焦子尧先休息,他准备回家一趟拿几件换洗衣服过来,晚上陪着两人住在饭店不回去了。
正准备走的时候,阮无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倏然叫住他问,“对了,我没记错的话济慈医院的院长应该是个英国人,他们一般不愿意卷入国内的政治争斗里,怎么会让你把老爷子安排在高级病区?你跟他很熟?”
吴更生一笑,“我跟现任的这个英国佬还真是不熟,不过我跟他们的前任段院长有几分私交,那个英国佬是段院长在英国留学时的同学,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阮无城挑挑眉头,“段院长?”
“对。”吴更生道,“金陵段家,段家七少段清和。”
此言一出,一旁久未出声的焦子尧不禁看了阮无城一眼,“怎么会是他?”
吴更生奇怪道,“你认识他?”
“认识倒不认识,听说过。”焦子尧说完,又在心里补了一句,“刚刚还有过一面之缘”,不过碍于阮无城的脸色,他没说出来。
“这个人一直很低调,我之前也不知道这位段院长就是金陵段家的七少爷,后来济慈医院有一批药品和医疗器械在我们码头上不明原因被扣留,他说他不方便出面,所以托我帮忙,我去市政厅找人给他提货时徐市长告诉我的。”吴更生解释了两句。
阮无城晃了晃手里的酒杯,“这么说,老爷子这件事里,他也算帮了忙的,既然有他从中斡旋,也不好白白欠人家这个人情,不如这样,你为我引荐引荐,我想见见他,当面向他致谢。”
“这个倒用不着,这种人情债有我,怎么也用不着你来还。”吴更生大手一挥,“不过你要真想见见他,我可以帮你约他,但我听说他在段家四六不沾,比起段家其他的几位,这位段七少可低调多了,而且他离开海城两年了,据说回金陵建了一座孤儿院。”
“没关系。”阮无城道,“我想见他,倒也不全是为着段家。”
“既然你想见,那我帮你约。这几天他人正好也在海城,说来也是巧,他也住北平饭店,我中午刚见过他。”
阮无城眸光微闪,良久点了点头道 ,“那好,时间约在明天晚上,就在海城饭店的二楼餐厅,请他务必赏光。”
“这个包在我身上。”吴更生胸有成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