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什么。”阮无城骨节分明的手指顺着她的长发往下滑,高大的身躯顺势压上去,他的鼻尖挨着妍媸的鼻尖,跟她鼻息相闻,奇异的木香萦绕在周围,让气氛愈发暧昧,“听白姨说,你为了我一晚上没睡,好不容易眯了一会儿又被阮无晏搅合了,不累吗?现在我回来了,你也安心了,好好的睡一觉,睡饱了才有精神。”
妍媸看着他的的眼睛,心头一动,接着眼眶就蓄满了泪,刚才倒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心思稳定了,反而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环住阮无城的腰,眼泪流了出来。
“都是我不好,应该早点递个消息回来的,让你这么担心,都是我的错,别哭了……”阮无城一面吻着妍媸眼角的泪珠一面轻哄。
他越哄,妍媸眼泪流的越厉害,阮无城难得有点不知所措,只觉得一颗心软成西洋蛋糕里的奶油,一碰就要化了,垂眸看着妍媸被眼泪冲刷的亮晶晶的眼睛,他呼吸急促,用力封住她的唇。
妍媸揽上他的脖子,热情似火的回应他,两个人从贵妃榻滚到地毯上,旋即阮无城上臂一捞,抱着妍媸上了床。
西洋大床柔软如云朵,妍媸陷在被子里起起伏伏,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恨不得把彼此嵌进对方的身体里。
结束之后,妍媸缩在阮无城怀里睡了过去。
阮无城并没有睡着,等到怀里的人呼吸均匀了,他小心翼翼的掀开被子下床,换好衣服,轻手轻脚的关上房门下楼。
一个晚上没睡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打仗的时候三天三夜不合眼也是有的,真的是困的厉害了,闭上休息五分钟,起来接着做自己的事情。
真正让他疲倦的并不是睡眠,而是北平的形式。
这次的津城之行并没有想象当中的乐观,津城全城戒备,枕戈待旦,颇有一副随时开战的架势,而且不止津城,东北的军队也有集结的迹象,津城与北平之间的这场战争,如今看来,是很难避免的。
打仗他是不怕的,可是一旦跟津城开战,大量的兵力集结到北平战场,栾城势必空虚,若是有人趁虚而入,那么北洋军的大后方就会彻底失手。
实际上,对方确实也是打的这个如意算盘。
这次多派军阀蠢蠢欲动,很明显是冲着北平来的。北平是前朝旧都,在普通民众的心里代表的意义跟其他城市是完全不一样的,对方想以北平为都,另立新的政府。
这次在津城遇险,是冷霖沛在幕后做的手脚无疑,可是津城跟北平之间的摩擦,加上东北军的异动,绝不可能是他能煽动的起来的。
冷霖沛纵使有野心,也不过是个小喽罗,他背后,还有一尊大佛——这尊大佛能量极大,连金陵政府都要给三分颜面。
阮无城抬眼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万里晴空,以后北平这样的日子怕是不多了。
容叔正等着汇报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不等他开口,阮无城就对他挥了挥手,“其他的事情晚些说,先把津城方面的人送到西城监狱交给王兴审问。”
容叔连忙答应,顿了顿,又问,“那……二姨太……”
阮无城已经走到书房门口了,闻言回头看了一眼容叔,“我说的是津城方面的人,听不明白吗?”
容叔忙道,“是,少爷。”
阮无城进了书房,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语气沉郁道,“半个小时后到北平饭店来见我。”
那端不知说了什么,阮无城蹙了蹙眉,直接挂了电话。
接着他又打了几个电话,说的都是同一句话,一句废话都没有。
半个小时后,阮无城坐在北平饭店包厢的沙发里,面前摆着一杯红酒,房间的窗帘拉着,头顶的水晶灯流光溢彩,沙发的另一头坐着焦子尧,焦子尧对面坐着一个打扮严实的男人,个子不高,有点胖,宽大的帽檐下一张不算出众的脸,颧骨有点高,眼睛透着一股子机警精明。
焦子尧倒了一杯酒给他,他诚惶诚恐的接过,“多谢焦公子。”
焦子尧一笑,“客气了,你劳苦功高,怎么也该我们谢你才是。”
阿七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他只不过是林立农身边的跟班,林立农这个人说大方也大方,从来没有亏待过这些为他卖命的手下,但要说心狠手辣也不输祝万洪,自己的老婆孩子外加八十岁的老娘都在林立农的手里,他对情势看的透彻,绝不会因为焦子尧的几句客气话就飘飘然,忘了自己是谁。
阿七惶恐的站起身,“三当家临走时让阿七听两位的差遣,这都是阿七应该做的,不敢居功。”
“你坐。”阮无城摸出烟来递给他一根,阿七双手恭敬的接过才轻轻地坐下,屁股还没挨到沙发,阮无城就继续说话了,“今天找你来是有件事需要你做。”
“三少帅尽管吩咐。”
阮无城摆弄了两下打火机,好一会儿才把烟点燃狠狠吸了两口,随后他掏出一个信封递给阿七,“这里面的消息,你想办法透露给祝万洪。”
迟疑了一下,阿七打开了信封。
只看了两行,他就面色大骇,十分惊恐的看着阮无城,“这……这……三少帅……三当家对我有恩,我不能……”
信封里面是一封电报,内容是林立农近日抵北,约阮无城在梦园一叙。现如今祝万洪花了大价钱买林立农的项上人头,他这个时候回来,无异于自投罗网。阮三少让他把消息告诉祝万洪,那他不就真的成了背叛三当家的叛徒了?
除非他不想要一家人的命了!
阮无城修长的手指弹了弹烟灰,“这是我跟你们三当家商议好,他不会有事,等你把消息透露给祝万洪,不管他要求你做什么,你都照做,到时候你们三当家会告诉你怎么应对祝万洪。”
阿七这才放了心,手指把信封捏的紧紧的对阮无城道,“三少帅放心,阿七一定办妥。”
“好。”阮无城点点头,视线转回到面前的酒杯上,默了两秒,端起来一口气喝光了。
焦子尧见他不苟言笑的样子,再看看阿七紧张的绷的直挺挺的后背,深深同情阿七,他咧嘴一笑,谈话总结似的对阿七道,“你是林三当家最信任的人,事情结束之后,不管是我们还是林三当家都不会亏待你。”
“不不不。”阿七更紧张了,“都是阿七应该做的。”
焦子尧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笑眯眯道,“出来的时间太久会惹人怀疑,你先回去吧,等你的好消息。”
阿七连忙站起身,恭敬有礼的跟阮无城和焦子尧告别之后出了门。
阿七一走,焦子尧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松垮下去,他拿过一个靠枕塞在脖子下面,双腿伸长,搭在沙发扶手上,“林立农御下还是很有一套的,看看阿七,忠心耿耿,不错不错。”
阮无城看都懒得看他,“阿七的妻儿老小都在林立农手里,离开北平之前交给了我,阿七顾忌家人的性命,自然忠心。”
焦子尧嘴巴微张,一副林立农怎么会做这种事的表情,不过一瞬,他就把嘴巴合上了——帮会的营生从来都是刀口上舔血,身边的人在某种程度上是掌握着他身家性命的人,虽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但也没有大方到直接寄托在信任两个字上。
信任,有时堪比泰山之重,有时又轻飘飘的连句戏言都不如。
阿七走后没多久,白副官来了,阮无城直接吩咐了两件事,一是派可靠的人准备接应林立农,“林立农的人头现在很值钱,他只要一在北平出现,祝万洪的人就会盯上他,你们务必要保证他的安全。还有,把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所有打到军中找我的电话查一遍,看看有没有督军府的人。”
“是,少帅!”白副官应了,身体却没有走的意思,犹豫了饿一会儿,他把昨晚妍媸那个奇怪的电话跟阮无城说了,“……太太的电话打过没有多久,二姨太又打了一次,说要找您,我说您去开会了,二姨太便没再说什么。”
阮无城眯了眯狭长的眸子,挥手让白副官退下了。
昨晚的情形他能脑补个八九不离十,妍媸那通奇怪的电话必然是为了敷衍夏莲,津城方面没有找到他的尸体,必然会让夏莲汇报北平的情形,他这么多天没有出现,夏莲不会轻易相信妍媸,她亲自打到驻地求证,随后才敢把消息传递给津城。
可以肯定,夏莲一直都不知道阮无城离开北平的消息,她始终以为他在城外的驻地,她可以排除掉,那么,他去津城的消息是如何泄露的呢?
在这种事情上,妍媸很有分寸,她断不会对冷霖沛吐露一个字,焦子尧么,生死兄弟,阮无城完全信任他,容叔更不可能,排除所有这些,剩下的,就是军中了。
有人把手伸到他的地盘了,至于吃里扒外的人是谁,等白副官查过电话便知。
焦子尧听过阮无城跟白副官的对话才知道阮无城在津城遇险的事情,他惊的猛的从沙发上站起来,脑海之中瞬间闪过那天妍媸见过陈立之后突然难看到底的脸色。
这么大的事,她竟连他也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