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程为安去了香港，程世鸾公事应酬忙的焦头烂额，偌大的程家只有田佩君和妍媸。回到程家之后，妍媸陪田佩君聊了会儿天便早早的睡下。
    躺在床上，她在脑海之中将最近几日的事情梳理了一遍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王太太应邀到程家来做客。
    妍媸跟田佩君陪着王太太说话，闲谈之中得妍媸得知，王太太也收到了舞会的请柬，但王太太跟余栩扇关系恶化，有她在的地方，王太太一点都不想去。
    “您是王厅长的当家太太，您应该去的。”妍媸劝她道，“若是您不去，便是不给总长太太面子，不给到场的名流贵妇们面子，到时的便宜的还是您家的姨太太。”
    “我又何尝不知，但是……”王太太恨恨咬牙道，“那个女人人前做小伏低，人后趾高气扬，惯会耍心机，我实在看不得她这副虚伪的样子，多看她一眼都觉得恶心！”
    余栩扇耍心机就对了，余杭生死之前，她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跋扈刻薄，余杭生一死，她尝尽人情冷暖，可是人骨子里的性格已经改变不了了，她想要拉拢别人积攒人脉，就得收起之前的性子。她这样的人，在没有利用价值的人面前，不会掩饰自己原本的性格。
    失去丈夫宠爱的王太太对她来说是手下败将，所以，面对王太太时，她肯定是洋洋自得的另一幅嘴脸。
    不过这个王太太，倒也是个性情中人。
    “若是这次舞会，能让您看到她的真面目呢？”妍媸笑意盈盈的看着王太太，说道。
    田佩君知道妍媸心里有计划，保持着微笑，没有插嘴。
    王太太没听懂妍媸的话，追问道，“什么真面目？”
    妍媸站起身，“您先跟舅妈说说话，我去去就来。”
    随后她上了楼。
    等妍媸从楼上下来时，手里多了一个大大的牛皮纸的文件袋，那是昨天晚上从林立农那里带回来的，里面是当初为了给绿荷报仇，除掉二当家时拍的二当家跟余栩扇偷情的照片底片以及报纸上关于这件事情的报道。
    那篇声情并茂的文章，还是容叔找来的记者写的。
    妍媸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给王太太过目，“她并不是什么余南馨，而是北平前任督军余杭生的女儿余栩扇。余杭生被杀之后，新任的北平督军原本是安顿了她跟帅府其他的姨太太的，可不知为什么，她竟离开了北平，还做了王厅长的姨太太。”
    王太太看了文件袋里的东西，惊的长大了嘴巴，“她竟做过这样的事？有未婚夫还跟别的男人偷情，简直无耻！我要把这些东西带回去，让王甫忱看看，他捧在手心里的女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王太太说着，把东西收起来就要走。
    田佩君连忙拦住她，“千万别给甫忱看！”
    王太太不解，她不明白是为什么，这些都是那个女人之前做的好事，只要拆穿她的真面目，她就会被赶出家门。
    妍媸跟田佩君对望一眼，随后开口解释，“您想想啊，这些都是过去的事儿，谁还没有点过去呢？她一个家道中落的千金大小姐，为了生活被迫委身给王副厅长，若他道了，只会更加怜惜她，所以，这个东西，现在不能给他看。”
    “是啊。”田佩君接过话头，“你别忘了，她身后还有许多人脉关系，退一万步说，就算你家甫忱厌弃了她，也不会对她怎么样的，最多只是少去她房间里几次。”
    王太太沉吟了片刻，叹了口气，“只怕也少去不了，比起我，人家到底年轻，哪个男人不图新鲜。难道……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眼看着那个女人继续下去吗？”
    妍媸没有回答王太太的话，而是问了一句，“王厅长今年年纪不小了吧？”
    王太太不明所以，连田佩君也是一头雾水，不太明白妍媸为什么这样问。
    妍媸轻笑，“在北平时余栩扇是很爱她的未婚夫的，即便如此，她也照旧背着她的未婚夫跟别的男人苟且。王厅长的年纪足以做她的父亲，她会心甘情愿的对王厅长忠贞不二吗？”
    要知道以前，余栩扇眼高于顶，是最看不上余杭生这些姨太太们的。如今她自己沦落为别的男人的九姨太，而且那个男人老的足以做她爹，她怎么可能会甘心？
    她肯这么委屈自己，说明她是彻底的不在乎了，她只想积累人脉，为余杭生报仇，说不定她还想杀了她呢，有什么办法比用身体取悦男人更迅速，更有效的？
    “您若想让她彻底从您眼前消失，就要一击即中，把王厅长对她的怜惜之心彻底打碎。”妍媸的水眸沉沉的望着王太太，“这些事，要查起来并不难。身边的下人就算不知情，多少也知道一些端倪，您是王家的管家太太，查问几个下人，恩威并施，不怕他们不说。”
    “我这就去查。”王太太兴奋起来。
    多年的夫妻，他很了解王甫忱，他坐到如今的位置，脸面看的比什么都重要，若是九姨太让他失了面子，没了脸面，他就再也不会原谅她了。
    “您只管去查，剩下的交给我。”妍媸道。
    王太太很快就离开了，到黄昏时，妍媸接到王太太的电话，她按着妍媸说的办法把余栩扇身边的下人叫过来问话，恩威并施，很快就问到了线索。
    她打电话，是想问妍媸下一步怎么办。
    妍媸隔着听筒，语速很慢的跟她说了，田佩君在电话旁边听到，不禁有些担忧，“小媸，你这么做会不会太过激了？虽然她确实挺讨厌，但……”
    “这样已是便宜她了！她这样的人应该死一百次，一千次！”妍媸沉着嗓子，冷着声音把当初她跟二当家勾结，企图用炸弹炸死她，害死绿荷的事情跟田佩君说了。
    说完之后，妍媸的牙齿忍不住的打颤。
    即便过去这么久，只要一想起绿荷，她就心痛难忍。当时，余栩扇还试图把在汽车上的焦雅一起诈死！她若真的只是想杀了她，她倒不会这么耿耿于怀，但她想对她的朋友动手！
    田佩君不知道妍媸在北平经历过这么一遭，听她说完，连忙拉过她的手。
    她在北平的情况，田佩君听丈夫说起过一些，没了母亲，父亲又不重视，将她送给足以做她父亲的老男人做姨太太，她肯定吃了很多苦。
    再想起余栩扇时，田佩君也不觉得妍媸的做法很激烈了。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出的事情负责人，没有人谁能例外。
    王太太按照妍媸说的，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转眼就到了舞会这天，程世鸾原本要陪妍媸跟田佩君一起去参加的，临出门时总统府突然打电话让他去开会，只得作罢。
    “等忙完这一阵子，舅舅一定好好陪你。”程世鸾一脸歉疚的看向妍媸。
    “舅舅的公事要紧，我有舅妈陪着我。”妍媸忽闪着眼睛笑着说。
    望着那张跟妹妹极为相像的脸，程世鸾叹了口气。
    妍媸好不容易来一次金陵，他却整日的忙，连陪她吃饭都没几次，原本，他有好多事想跟她好好聊一聊的，尤其是她跟阮无城的婚事，无奈始终都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好。”程世鸾拍拍妍媸的肩膀，“你们先去，若我结束的早，过去接你们。”
    “可别许这空愿了。”田佩君一面给丈夫整理军装，一面揭穿丈夫道，“你哪次去开会凌晨之前回来过，都说了有我陪着她，你就放心忙你的去吧。”
    程世鸾一笑，“在小媸面前，夫人就不能给我这个舅舅留几分面子吗？”
    “好好好，给你留面子，那我们两个就等着你来接了，你可不许不来。”田佩君笑道。
    “那还真说不准。”程世鸾颇有几分无奈的说道。
    看着眼前舅舅舅妈有说有笑的样子，妍媸突然想起阮无城来。将来她跟阮无城能不能像舅舅跟舅妈一样，即便到了这个年纪，依然恩爱。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姨太太，两个人只有彼此和她们的孩子。
    她若有了孩子，她们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去许太太家的路上，妍媸让思绪放飞了一路。直到汽车停下来，她才强迫自己收回思绪，眼下解决余栩扇要紧，孩子的事可以往后放一放。
    许太太是陆总长的继室，大概三十岁左右，看上去很年轻，穿着一件桃红色的旗袍，头发烫的是当下最流行的卷发，人还没到跟前，浓郁的脂粉味道先窜进鼻腔里，手里捻着一张帕子，身段妖妖娆娆的迎上来，“哎呀程太太，您可真是稀客，难得您肯赏脸……”
    她正恭维着田佩君，妍媸鼻子有些痒，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喷嚏，打断了她后面的话。
    她的眼神随之转到妍媸身上，“哟，这就是您的外甥女吧，长的可真标致，瞧这水灵的小模样。”
    说着便亲热的要来握妍媸的手，妍媸站在田佩君身后，没有伸手。田佩君淡淡一笑，“小孩子，不懂规矩，让许太太见笑了。”
    许太太被小孩子三个字噎的一窒，很快便笑着说了句，“也对，在长辈面前不管多大都是小孩子嘛。”
    不管是妍媸拒绝让她握手，还是田佩君敷衍她，她的脸上始终没有一丝的不悦，这个女人不好对付。妍媸不由得在心里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