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妍媸不解的看着阮无城。
什么叫以后都不用回去了?她是跟着焦雅出来的,不回去,岂不是要连累焦雅?
阮无城搅着碗里的白粥,把调羹里晾凉的白粥递到妍媸嘴边,淡声说,“帅府的十七姨太已经在梨园那场爆炸里遇难了。”
妍媸微愣,似乎没能理解阮无城的话,良久,才问,“你……你什么意思?”
什么叫她已经在梨园的那场爆炸里遇难了?她……她不是好端端的吗?
“我说过会尽快安排你离开帅府,眼下就是个极好的机会。”阮无城把白粥放到床前的小几上,抬手把妍媸拥进怀里,音色沉沉,“我不能再让你离开我的身边了,以后就留在这里。”
之前的计划原本已经计划的差不多,没想到被这场突如其来的爆炸打乱。绿荷一死,妍媸的身边就没了帮衬,再回去帅府,恐怕难以应付。而且,阮无城怀疑,这场爆炸,很有可能就是冲着妍媸来的!
他不能再让她回去冒险,一想到今天他差点就再也见不到她,阮无城抱着妍媸的双臂不禁紧了一些。
“可是……可是……”似是一时间不能接受,妍媸定定看着阮无城。
尽管之前阮无城说过会尽快让她离开帅府,可在妍媸心里,这个尽快还是有一段时间的,她原本计划着在走之前回一趟妍家,再劝劝妍豪浩,让他做个本分的生意人,虽然未必有用。还有冷霖沛,她原本也是有打算的,可是,现在,一切都被打乱了。
“没有可是,十七姨太的尸体已经送回帅府了。”阮无城说。
尸体已经运回帅府?
也就是说,阮无城借着这场爆炸制造了她已经被炸死的假象,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一个离开帅府的好办法,可是……妍媸敏感的觉察到这其中有些不对劲,虽说遭遇一场爆炸,但她的脑子并没被炸傻,转的很快,一个转念间,她便有了判断。
难道这场爆炸跟她有关?
或者说的更明白些,对方安排这场爆炸的目的其实是想要她的命?
这个结论让妍媸惊出一身冷汗,如果真的是这样,绿荷,林家的司机都是因她而死,不仅如此,差一点,只差一点,她就连累了焦雅!
是什么人,跟她有如此深仇大恨,不仅要她的命,还要把她身边的人牵扯其中?
妍媸越想越觉得后怕,到最后,牙关都忍不住的发抖。
“不要在想了。万事有我,我会护你周全,这种事绝不会再发生。”阮无城一面安慰,一面再度端起白瓷碗盏,盛起一勺白粥放在妍媸嘴边:“把粥喝了,再睡一觉,天色还早。”
想的问题太多,脑子有些混沌,再加上额头和脖颈被细小的弹片划伤,正热辣辣的疼,而且,不知是不是被那股热浪震伤了耳朵,妍媸的耳朵里一直有嗡嗡的声音再叫。
她的确需要好好休息,休息好了才有力气思考。
喝了粥,妍媸躺在床上,很快便陷入昏沉里。
阮无城确认他睡着了,才轻手轻脚的带上门下楼。此时此刻,冯公馆的一楼,阮无城的书房里灯火通明。
容叔垂首站在一侧,焦子尧则半靠在沙发上,面前摆着一杯红酒,已经喝了不少的样子。
今日这场爆炸,他现在想起来仍旧觉得可怕,简直太可怕了!林府的汽车在他眼前爆炸了!要是焦雅跟妍媸都上了那辆车,现在他面对着的就是她们两个被烧焦的尸体了!
车是林家的,焦雅跟妍媸,一个是焦家的女儿,一个是帅府的姨太太,究竟是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北平城动她们?
阮无城回到书房在书桌前坐下,他对容叔摆摆手,示意容叔退下。
“她怎么样了?”焦子尧坐直身子问,他一向吊儿郎当,浑身没有正形,今日却坐的笔直,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说不出的乖戾。
阮无城知道他问的是妍媸,淡淡说了两个字:“睡了。”
焦子尧眼神微暗,阮无城的安排他已经知晓,从今日开始,妍媸便不用再回帅府,她已经名正言顺的成了阮无城的女人。
他跟阮无城是多年的兄弟,过命的交情,尽管他初见妍媸便觉得心动,但朋友妻不可欺,要怪只能怪他跟妍媸遇见的晚了。况且,就算早一步遇上,他也没办法给她什么,他跟阮无城不一样。
阮无城敢跟他家老爷子对着来,可是他不能,他是家中独子,身上背负的是整个家族的命运,起码这份家业是必须扛起来的。
想到这些,焦子尧脸色越发沉重,低头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他看向阮无城,“陈立什么时候回来。”
阮无城也低头看表,淡声道,“快了。”
说罢再无声音,偌大的书房,一下子陷入诡异的安静之中。
自从知道妍媸出事到现在,除了了解情况之外,他跟焦子尧说的话不超过十句。焦子尧了解这位多年的好友,他越是这样,说明心里越是有了决定。
他一向雷厉风行,不容置喙,更何况,妍媸是他女人。
宅子里都是跟了阮无城多年的老人,尤其是容叔,他们了解阮无城,除了极尽配合,别的一概不敢多问。
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片刻,汽车引擎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五分钟后,陈立大步迈进书房。
“查到了。”陈立这一路走的很急,几乎是小跑着进来的,他喘着粗气道,“妍小姐跟焦小姐在梨园听戏的时候,司机离开过一段时间去吃东西,炸药就是在那个时间放在车上的……”
“事情的经过我不想听,你现在只要告诉我是什么人干的?”焦子尧打断陈立的话,冷着声音道,“是什么人敢在我姐的车上做手脚?”
陈立顿了一下,“是……洪帮的人……”
此言一出,阮无城跟焦子尧脸色同时一变,迅速交换一个眼神之后,焦子尧道,“不可能!今日我跟林立农在梨园谈码头的事情,一切顺利,他怎么可能在得了好处之后对我姐的车下手?他不怕我杀了他?”
而且当时林立农是跟他们一起从梨园出来的,若是那车早一点爆炸或者晚一点爆炸,洪帮的人不怕误伤他们三当家的吗?
震惊过后,阮无城已然恢复了冷静,他缓声道,“他说是洪帮的人,可没说是洪帮的谁,别忘了,洪帮可不止一位当家的!”
焦子尧一怔,眼神不由得闪了闪。
阮无城这话直中要点,洪帮三位当家人,老大淡出已久,不理帮中琐事,二当家和三当家正在内讧,焦子尧谈事约的是三当家,二当家从中作梗也说不定。
可是,二当家就算再有不满,也不可能对着焦家的人下手,他不会不知道焦家跟北洋府之间的关联,惹恼了焦桓清,他在洪帮的日子只会更加不好过。
“你继续说。”阮无城看向陈立。
“放炸药的人是洪帮的,具体是哪位当家的手下属下没有查到,不过属下查到另外一件事。大小姐最近这段时间跟洪帮二当家走的很近,他们……他们……”
陈立似有为难,没有说下去。
“他们怎么了,你倒是说啊?”焦子尧急道。
陈立看了一眼阮无城的脸色,磕磕巴巴的说道,“有人亲眼见过大小姐……在二当家北平饭店的包房里……过夜。”
余栩扇在二当家的包房里过夜,这话说的是委婉的,放眼北平城,谁不知道洪帮的二当家是个好色之徒,不管是政要的太太,抑或是北平的名媛,他一向生冷不忌,糟蹋过的平民女子,更是不必多说。余栩扇跟他搅在一起,能有什么好事?
不管怎么说,余栩扇都还是阮无城名义上的未婚妻,这种事说出来,总归是有损他的颜面,所以陈立才犹豫。
但阮无城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他抬眸问,“此事跟她有关?”
余栩扇跟什么男人在一起,私生活有多糜乱,他一点都不在乎,他想知道的是,这场爆炸,究竟跟她有没有关系!
不管是谁,敢动他的女人,他就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属下……不敢确定,但是事发之前,大小姐身边的丫头曾打探过妍小姐的行踪。”
阮无城凛了凛眉,“去查清楚,再来回我。”
陈立忙道,“是。”
“帅府那边安排好了吗?”阮无城又问。
“十七姨太跟绿荷的尸身已经送回府中,并没有人起疑,”陈立道,“只是恐怕还要麻烦林次长去一趟帅府。”
“这事交给我,我去跟我姐夫说。”焦子尧道。
要想让十七姨太名正言顺的在这场爆炸里死去,这个过场是不得不走的。十七姨太是跟着焦雅出门逛街才遇上这场爆炸,于情于理,身为焦雅丈夫的林次长都应该给帅府一个交代。
眼下北平城局势不稳,孟梓里已被南边来的人带走,新的市长人选遇难,焦雅的丈夫林次长年后有可能高升,这个节骨眼上,余杭生不会太过为难林家。
毕竟,这是一场意外。
一个十七姨太而已,没了,也就没了。
远方的深夜里有鸡鸣的声音,即将破晓,天马上就要亮了。沉默了半天的阮无城终于站起了身,走到陈立身边时他脚步顿了顿:“明天这个时间之前,不管幕后真凶是谁,我要一个结果。另外,吩咐白姨给他准备客房。”
这个他指的是焦子尧。
阮无城说完大步离开,楼上,因为这场爆炸被吓的魂飞魄散的小女人还在等着他。
焦子尧最终没有在冯公馆留宿,阮无城离开后不久,他仰头喝光杯子里的酒便开车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