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这样循着声音往前走,自己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风太大,夹杂着不知道从哪里衔来的冰渣,划在他的身上,脸上,他嘴唇冻得发紫,可是还是这样,机械似的往前走着。
这时,他突然看见地上有一道血迹,血迹时断时续,若隐若现,仿佛有人刻意隐藏它,却因为匆匆忙忙而没有完全掩盖。不知道处于什么心态,他突然顺着血迹,往前走去。
第一眼看到肖风,他就觉得疼。不是那种心疼,而是肉疼。肖风身上的伤口触目惊心,淋漓鲜血染红了他身上的不知道哪里来的布袋子,他闭着眼睛,牙齿咬得紧紧的,呼吸微弱,几乎看不出来起伏。
赵岩第一反应就是,千万别死了。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肖风的反应实在是出乎意料,又或许是肖风身上的伤痕太惹人心疼,明明自己也在痛苦中挣扎,可就在肖风睁开眼看他的那一刻,他决定,要将这个人带出去。他是循着狼嚎走过来的,所以他很清楚,红瞳雪狼离他们不远了。
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赵岩都有想过这个问题,难不成自己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偏偏喜欢别人嫌弃自己?可是这个问题很久都没有得到解决。
如何将肖风带回云歌,他已经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一路上遇到了什么,怎么躲避,怎么狂奔,他也没什么太大的印象。只是后来他的腿上有一块凹陷,穆清说那是被红瞳雪狼咬下了一块肉。他自己也觉得后怕,不知道不满十岁的自己是怎么背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还和红瞳雪狼作斗争的。
不过还好,这场斗争他赢了,他们赢了。
后来,他缠着的人就不只是穆清了。准确的说,为了照顾肖风,他已经很少去和穆清跑来跑去。不知道为什么,和肖风在一起,与和穆清在一起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穆清在他眼里是哥哥,是庇护,是危难之中的仰仗,也是崇拜的高峰。而肖风是什么呢?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肖风被他留在了云歌,对他的态度也发生了转变,虽然这个死小孩还是一副面瘫脸,但是他能感觉到,肖风在接纳他这个朋友了。
可是他到底摆脱不了被霸凌的命运。穆清正式开始和虚缓真人学习,时间并不充裕,无法时时刻刻给予他们庇护,赵岩又不想他分心,于是什么也不说。
他不说,他不反抗,因为他知道,说只能给别人添麻烦,反抗只会招致更加强烈的打击。可就在他以为自己忍辱负重就可以了的时候,肖风也被霸凌了。
肖风没有修习过灵力,还在初开灵根的时候,连基本的功法都不能使用,尤其是他的身体还在恢复期,连拳脚功夫都没有,再加上他和赵岩走得近,更是被欺负的对象。
就在肖风被人劈头盖脸一盆黑狗血浇下来的时候,赵岩问他:“你怎么不反抗呢?”依稀间,他隐约记得有人也这样问过自己。
“打不过。”肖风很直接,“他们这种人,会遭报应的。”
赵岩没有说话,他用袖子擦了擦肖风的脸,白色的衣袖上被狗血污染了。他冲肖风笑了一下,然后转身,看着那个泼狗血的师兄:“切磋一下吧。”
那是赵岩第一次上擂台,穆清闻讯赶来,皱着眉头让他下来。他拒绝了,他很清楚,穆清知道自己不是那个师兄的对手,可是他也很清楚,这一战必打。
他那时候刚学会用剑,还不是很熟练,那个师兄就好像玩弄他一样,东一榔头西一棒子,让他在原地转圈圈,跑得筋疲力竭,手中的剑也没能挨他一指头。旁边观战的人哄堂大笑,纷纷喝倒彩,让他赶快认输下来。
他转头看了一眼穆清,一开始就说让他下来的穆清没有说话了,他知道,穆清理解自己。
“怎么?不是你要挑战我吗?”那个师兄趾高气昂地把他的剑踢掉,“想为你的娈童报仇么?可笑!”
“你再敢那样叫他一次?”
“哦,娈童,娈童!娈童!哈哈哈哈!”
赵岩猛地冲上去,抱住师兄的腰,直接把他扑倒在地。师兄没有反应过来,剑一下子脱手丢了出来。他跟着了魔一样,一手掐着师兄的脖子,一手挥拳直直朝他脸上揍去,一拳打得师兄掉了一颗牙。
师兄回过神来,挣扎着起来把他摁在地上,正欲揍的时候,赵岩双手伸出,同时狠狠地拍了师兄的两只耳朵。师兄立刻头晕目眩,耳鸣不止。赵岩不等他反应,立刻将他摁倒在地,一拳一拳下去,打得自己的指关节从疼痛变到麻木,最后没有了知觉。他仍然这样打着,一拳又一拳。
没人上前阻止,没人敢上前阻止,他的眼睛都是红的,整个人仿佛被魇住了,只知道打人。没人见过一个师兄被一个赤手空拳没有动用灵力的小师弟这样暴打,他们都以为他疯了。
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他的手被一个人握住了,他没有挣扎,只是愣愣地抬起头,看到来人的容貌后,下意识露出了笑脸。
“你何必呢?”肖风握紧他的手。
“小风。”他说,“我就是他们的报应。”
那一刻,之前没有答案的问题一下子清晰了起来。他和穆清在一起的时候,想要帮助穆清,想要变得和穆清一样厉害。而他和肖风在一起的时候,只想让肖风好好的。
或许从最开始的初次相遇,他就意识到,眼前那个遍体鳞伤,却强撑着不流一滴泪水的肖风,就是隐藏在心灵深处的那个被苦难折磨得痛苦不堪得自己,他伸出手去,抱起了肖风,也是抱起了自己。
“不是我救了你。”他笑着说,“那个严冬,你也救了我。”
……
赵岩想要伸手拍拍他的脊背,可是奈何他站着都已经是极限,实在是动弹不得。肖风深吸一口气,将他打横抱起,冷眼看着赵岩身后树丛里走出来的人。
“带他走,可以。”安然笑着说,“你得帮我办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