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京城,官员都是崩溃的。先是刺杀太子,后是害了公主,这没一件是小事。
次日上朝,所讨论的无外乎这两件事。不得不说丽妃这女人是有些见解的,她倒不是有什么深谋远虑,不过是在这后宫几十年,看得通透,识人清罢了。果然如她所说,有几个小官将矛头直指兵部,斥责兵部保护失利,而孙骏惠一力全保,力挽狂澜。
矛头指向兵部,穆清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他自己如何倒罢了,他心里惦记的是大理寺的安然。
大理寺是什么地方?进去先得吃点苦头再审再问,若是招了,那便是签字画押一条龙服务,若是不招,在提审之前总是要收尽折磨的。
“穆尚书?穆尚书?”
穆清回过神来,发现一众人都在看他。他不紧不慢的出列,躬身对静嘉帝。他倒也没有太放肆得走神,方才的指摘和斥责他都听见了,于是他道:“确实是兵部的疏忽,臣甘受责罚。”
“若责罚穆尚书,便将儿臣一同责罚吧。”白洵仍然是这个态度。他倒不是对穆清有什么好感,也不是想出什么风头,只是看出这指摘实在是无中生有,他对这样的官场话嗤之以鼻。
静嘉帝没吭声,任由下面乱作一团。众官员纷纷站队,要么站在孙骏惠一派,喊保,要么站在一些小官一派,喊责,还有一些,或是看透或是看不透,选择谁也不站,只是低头,假装不存在。
责。责的声音太高了,早就高过了保。这其实是不科学的,孙骏惠亲自喊保,哪有几个敢跟他对着干?除非喊责的也是孙骏惠的人。
莫说穆清白洵,便是白璞也看出了一点苗头。原本想喊保的白璞,观望了一会儿,选择不出声。
说实话,白璞本就不该站在这儿。他是绝不想掺和朝堂之事,更不想被卷入夺储之争中的。他也是个皇子,别说他争,就算他不争,若是站了谁的队,那也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毕竟他师父可是秦鹰扬。所以白璞从来没想过要掺和这些事。只是今日,他得来听听南笙的情况。
穆清低着头,表情冷漠,他实在是懒得看那些人演独角戏,都不知道做给谁看,究竟是把他穆清想得太傻,还是把静嘉帝想得太昏庸。
“好了。”静嘉帝终于开口,“都不用说了。穆尚书,此事确实有兵部一份失职,罚俸半年,闭门反省七日。”
穆清一怔,随即叩谢圣恩。
陛下这是要帮孙骏惠了?
“太子毫无安全意识,擅自脱离队伍,罚策论十篇,闭门反省七日。”
白洵跪谢圣恩。
穆清微微抬头,静嘉帝没有看他,他也就移了视线。下一个,是白璞吧?
果然,“四皇子骑术不精,擅自教安然公主骑马,致使安然公主受伤昏迷不醒。罚……算了,想你也不会写策论。具体罚什么,朝后去找我。”
白璞没想到自己不说话也能摊上事儿,但是这理由倒也没什么问题,于是他也只好叩首谢恩。
穆清眸色暗了暗,自己和白洵被罚七日禁闭,显然是静嘉帝不想让他俩插手安然一事,但是却没罚同样站在安然这一边的白璞。这是为什么?按理说,现在明面上,白璞才是安然最忠实的拥护者。若是静嘉帝不想让他们出面插手,或求情或胁迫,那也该把白璞一并罚了便是。
下了朝,穆清回头看了一眼宫殿,转身离去。
同样看了一眼宫殿的,还有尉迟桢。尉迟桢回头的一瞬间,正好迎上走来的孙骏惠。尉迟桢冷笑一声,在与孙骏惠擦肩的一刹那,轻声道:“孙中书好谋划!”
孙骏惠脸色一凛,没有答话,疾步而去了。
严谨走到尉迟桢身边,看着远去的孙骏惠,无不感慨道:“孙家,还真是如日中天啊。”
尉迟桢哼了一声:“树大招风。”
严谨一笑:“可惜盘根错节,寻常风恐怕难以撼动。”
尉迟桢看他一眼:“老东西,你想说什么?”
严谨嘴角一抽:“比我年长十六岁,好意思叫我老东西?”
……
四周昏暗潮湿,地上铺的草席也浸了水,却是不知哪来的污水,味道难闻至极。偏偏这儿闷热异常,那污水慢慢蒸发,在这不透气的小空间四处弥漫,恶心得安然直想吐。
可是吐是吐不出的,她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她双手高举,手腕被厚重的镣铐锁住,高高悬在半空,不能放松。脚下也是沉重的脚镣,固定在墙上,让她动弹不得。最离谱的是,那些人不知道从哪拿来了一个腰铐,也给她锁上,故而她连弯腰也做不到。
昏天黑地的,安然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只记得狱卒来了两次,给她端了两次水。那水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泥水,上面泛着黄浆,下面是沙子。第一次安然吐出来了,那狱史给了她一耳光。第二次她渴的不行,全喝下去,狱史见她这幅样子可笑,又是一耳光。
真是好地方,处处都是折磨人的风光。
这监狱是男女分开的,有的人关在一起,有的人单独关着。安然显然是备受照料,给了个单间,着实宽敞。若不是刚一进来的拳打脚踢和临头一盆脏水,安然都要庆幸欢呼了。
锁链是施了灵力的,说解不开,就解不开,怎么你都解不开。安然试了几次,每次都会被抓个正着,然后好好受一顿酷刑。
这里的狱史都是见惯了女囚犯的,早将什么怜香惜玉抛诸脑后,但凡谁提起,都是要笑一笑的。安然是陛下亲自下命令移交到大理寺的,一般这样的人活不过几天,因此那些狱史放肆得很,毒打虐待是看心情来的。
安然垂着脑袋,她束头发的银冠被强行扯下拿走了,身上的值钱物件也被一抢而空,现在的她狼狈至极,披头散发,昏昏欲睡。那些财物没能给她换来优渥的待遇,但凡是活不过几天的,在这儿都没有人权。
狱史又来了,还是那一碗脏水。安然脑袋沉,抬不起头。狱史扯着她的头发,把她脑袋拉起来:“娘的,喝不喝?不喝我走了!黄泉路上别说我没厚待你。”
安然被迫抬头,脖子扭到了,头皮也被扯得生疼。她嘴角噙着血,脸上是新落下的淤青伤痕,还没来得及自愈。她嚅了嚅唇,嘶哑的声音从她喉咙里挤出来:“我要见狱丞。”
啪!狱史一巴掌呼上去,安然的耳朵一下子嗡了起来,半晌听不见他说话,只隐隐听到他在骂人。
“好了。”一个模糊不清的声音进了安然的耳中,“下去吧。”
狱史连忙放了碗,恭敬地行了一礼:“狱丞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