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魏旬刚得手了一笔大生意,喝得醉熏熏的,多了一个跑腿的他也没说什么,只道是别拎回一个废物。
画师的脾气古怪,但魏旬的脾气更古怪,魏蔓华不常常顺着他的意思,经常遭遇毒打,顾余生总是会冲上前去护住她。
她说,你走吧,我护不了你。
顾余生说,我不走,我可以护你。
他不想被赶走,所以他总会向魏旬妥协。
得空,他喜欢给魏蔓华画画,没有画笔,他就画在白雪地里。魏蔓华会把画涂掉,她说自己做过很多坏事,没有那么好看,可在他心里,她的灵魂像雪一样纯洁无瑕。
好在魏旬有野心,有点远见,他也发现顾余生画画的天赋,便默许他自己赚钱买画笔。因为他要进入上流世家,总得有些资本,他需要的不是一个单纯跑腿的下人,而是一把利剑。
魏蔓华学跳舞,学琴棋书画,她可以是三步不出闺门的贵族小姐,也可以是妖艳放荡的青楼女子。
他要的是她能勾引男人的心魄。
而顾余生,有时候可以是一个冷酷的杀手,有时候可以是一个满腹才情的翩翩公子。
但他们始终都是魏旬的棋子。
魏蔓华看着眼前的画,画中的女人甜美娴静,岁月静好的样子。
画龙画虎难画骨,她的灵魂还能拯救吗?
“烨哥哥,我的灵魂还能拯救吗?”
她摸着自己的画像自问自答。
她很早就和师兄计划离开魏旬,她之所以回渝州,就是想找当年那个小哥哥,当年那个给过她温暖,拯救过她灵魂的义兄,正如当初她给过顾余生温暖一样。
顾余生当然懂,即使他在乎她心里一直装着一个人,他不是她唯一的兄长,那个可以给她倚靠的男人。
可是,她没想到重逢之后烨哥哥会成为父亲威胁她的利器。
魏旬从小就告诉她,这世上没有哪个男人的防护牢不可破,只要你抓住他的软肋,他就会乖乖听话。
她问父亲,世上有没有人没有软肋。
魏旬说,有,冷酷无情的人,没有感情的人更容易成功。
所以说,你千万不要被人抓住你的软肋,魏旬提醒她道。
她知道,父亲就是那种没有软肋的人。
魏蔓华想着,不由地入了神,没注意有人进来。
“魏蔓华你干嘛呢?”
忆星辰突然从她身后冒出来,敲了她的脑袋,她不由地微微一怔,吓了一跳。
“我以为你瞧半天瞧什么呢,你不会是被自己美到了吧?”
忆星辰说话总是欢脱地很,他幼稚地笑着,一下子将她从自己的思绪中拉回现实。
“怎么,不好看?”她回应她,免得被他看出端倪。
“也不是不好看,不过这也太不写实了。”
无论什么好事坏事,忆星辰总会免不了说她两句,她大抵已经习惯。
“我觉得挺不错的,一眼瞧见便知是我。”
忆星辰站在她身后,用扇子指了指,“你没发现你的眼睛是琥珀色的么?画的就跟黑珍珠似的。”
忆星辰努嘴道,然后不屑地走开了,“还说什么大画师呢?幸好是没画我,他可画地出我半点神韵,我这无处安放的英俊帅气……”
魏蔓华怔了怔,记忆里突然闪过一个短暂的画面,义兄好像也对她说过。
义哥哥让她努力长大,她的脸很脏,衣服破烂,可他却说她长大会很好看,因为她的眸子像琥珀一样漂亮。
她还问他琥珀是什么,他说,琥珀里面一层一层的,晶莹透亮,有很多漂亮的东西。
可是她眼里什么都没有。
小哥哥转过头来看着她,谁说没有,当你看到我的时候,眼里就有我啊?
她还是摇头,他说,以后会送她……
魏蔓华看见他的背影,已经听不见他在嘀咕什么了。
她突然问,“忆星辰,你会去花灯会吗?”
“会啊……”
他的声音从稍微远一点的地方传来。
她顿了顿,小声答道,“哦,我也会。”
如果能保护烨哥哥,她的灵魂腐烂了又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