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知道我是你爹？”
    魏旬声音厚重略带沙哑，缓缓转过身，眼睛像割人的刀子。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等这件事情结束了，我就放你自由，你可以去找你的小情人，叙旧也好，嫁给他也好，但是，你却背着我偷偷做这件事！”
    “你跟踪我？”魏蔓华反问他。
    魏旬眼神闪烁，“我若不跟踪你，又怎么知道你现在有恃无恐？”
    “你既然这么能耐，那还要我做什么？”
    “别跟我说这些，不过自己找出来也好，我正愁你又会像上次一样临到头变卦，寻思找不到理由束缚你，没想到你倒是自己送一个人过来，十四年前那个孩子能逃脱，不代表他现在也能逃脱。如果你不想你的小伙伴出事，那就好好留在忆府少爷的身边。”
    魏旬的话严肃又决绝，丝毫不容得商量。
    魏蔓华神情冷然，“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要在威胁我？”
    她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冷血杀手，哪里还是那个柔情似水的贵府夫人？
    魏旬没有耐心地看着魏蔓华，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样的性格，他自然也是知晓的。
    他沉住气，尽量心平气和，“我可以提前放你走，不过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杀了顺河忆府的少爷。”
    魏旬目光如炬，寒凉入骨，杀人仿佛是一件轻而易举、再普通不过的寻常小事。
    “你的任务本来就是监视顺河忆府的一举一动，如果忆星辰死了，你的任务也完成了。”
    她突然觉得心里一冷，她虽觉得忆星辰讨厌，可从来没想过让他死。
    “你知道，有些事我不会去做，并且我说过，不会为你杀人。”
    “我当然知道，所以，过几日就是淮安城花灯会，你只需要将人带出来，杀人的事，我来做。”
    魏蔓华的眸子比旁边的白瓷还要冷上三分。
    她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意志坚决转身离开。
    魏旬却突然正色道，“世子正愁军费不够，不知道玉龙韩府的老爷韩青云此刻在京城如何了？”
    魏蔓华立刻停住脚步。
    魏旬又带着威胁的口吻道，“听说每年的花灯玉龙韩府都会拔得头筹，不知今年如何？”
    魏蔓华手里紧紧拽着玉珏，指甲深深嵌入白皙的皮肤，留下细细掐痕。
    她没有回头，语气像尖刀一般冰冷，“如果你敢动他，我就跟你同归于尽。”
    语毕，她冷漠离去。
    女人果然是，不碰到自己喜欢的，一切都好商量。
    花灯会。
    今年的花灯会正好碰上渝州买扑会，虽说是铺张浪费，但世家的面子不能跌。
    府上，有管事的正紧锣密鼓布置着，全府的灯笼都换上了彩灯，连少有人去杂院小道也张扬着小彩笼。
    魏蔓华回到府里，桌上放着忆夫人让下人送来的画。
    她卷开自己的自画像，多么熟悉的画风，即使他没有见到师兄本人，也知道出自谁人之手。
    因为在师兄笔下，她的眸子永远澄澈灵动，笑容永远清纯甜美，她的美，总是那么与众不同。
    看着看着，她的思绪忽然回到过去。
    师兄从小画工了得，但他是一个孤儿。小时候他原本在一户画师门下做小工，可画师脾气古怪，师兄经常遭到毒打。
    有一个冬雪飘飞的寒夜，主人责怪他笨拙打翻了墨盆，把粗鲁地把他赶出门外，扬言要把他冻死。
    他穿着单薄，饿得瘦骨嶙峋，躺在门旁瑟瑟发抖。魏蔓华可怜他，从怀里拿出一个馒头。
    他狼吞虎咽，差点噎着。她给他喝热水，他的身子太冷，本不太烫的热水，也会把他烫到，他拍了拍他的背，让他慢点儿吃。
    滚烫的泪水从污垢的脸颊划过，他及时揩拭，好像在这个小女孩面前丢脸了。
    魏蔓华起身离开，他也爬起来，要跟着她走。
    她回过头说，别跟着我，我保护不了你。
    可是他还是想跟着她走，半点儿挪不开步子。他记住了她微微冻红的小脸儿，那双如寒星碎玉般的眼睛。
    那夜，白雪飘飞，落在两个落寞的小人头顶，寒风瑟瑟，他们将脸煨在脖子里，朝着并不光明的路途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