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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血玉麒麟(二十五)
    “再过不久,我们就要对战六邪了,你现在把自己弄成这样,在明知道自己有伤的情况下还如此……”他顿住,而后低低地道,“你不知道,在发现你不见了的时候,我有多担心你。”
    雾初柔咬唇:“对不起。”
    陌寒轻声一叹,他该怎么和她说他心中的不安?
    此刻他只想和她隐退,再不过问江湖中事,可是他无法眼睁睁地看着无辜百姓死在六邪的手下。
    见他不说话,雾初柔抬起头望向他,探询道:“你若还在生气我不告诉你就跑出去,那你骂我好了,如果这样能解你的心头气。”
    她心知是自己的错,在这种时候尤其是她有伤在身,不该一声不吭就乱跑。
    然而找到自己后他也没有干涉自己训斥青乐,在外人面前给足了她面子,是她做事没有多加考虑……
    陌寒侧过身,却不料瞧见她两丸乌黑澄澈的眸子忽闪忽闪,闪得他心都化了。
    在那样质清如水的眸色下,他实在不能狠下心来再撂什么话,只得又背过身去,冷硬着嗓音抛出一句:“你比我重要。”
    所以舍不得骂她。
    雾初柔瞠目,这话跳转的太快,以至于她呆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自己闪到了腰实属不小心,而且现在还复发了,他哪怕有再大的不满,也还是先压下怒气,以她的身体为重。
    这答案非她所料,却亦教她心头融融,顿时一暖。
    她望向他,他的侧脸轮廓隐在浓稠的黑暗中看不真切,紧抿的双唇却多了几分柔情与暖意。
    脉脉熏香扶摇而上,沁人心脾。
    已是入夜,陌寒见天色已晚,雾初柔这边即便有青衣守着他也放心不下,索性就不回流云轩了,挪了张小叶紫檀的罗汉塌到雾初柔床边,吹了灯半倚着床头假寐。
    他虽闭着眼,却始终能觉出有晶亮亮的目光一直落在脸上,虽不芒刺在背,却似轻羽微拂,有些痒,有些不自在。
    陌寒无奈睁眼,低低道,“瞧半天了,你可告诉我,你在瞧些什么呢?”
    雾初柔侧卧着,头枕在手臂上,试图从透过窗棂的依稀月色中辨认出他的剑眉星目:“唔……瞧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陌寒心里一动,随即阖上眸子,淡淡道:“还在。”
    “……”
    他没听见雾初柔回话,心里有些诧异,正强压着心底想睁眼瞧她的冲动,忽然右颊有一丝轻若蝉翼的温软触碰,恍如羽毛拂过,比方才她的目光还要轻,还要柔。
    他猝不及防,瞬间睁开眼,手已经将她的素手紧紧攥在掌心里。
    她却已一骨碌缩回了被窝,用被子埋着脸,闷闷道:“那……现在呢?”
    陌寒心里一片柔软,郁气一扫而空,哪里还能再找到半丝的火气?他伸手欲拉下她蒙住头的被子想好好瞧瞧她,却不料被她拽得紧紧。
    他也不好硬夺,怕时间长了她闷得不舒服,只得无奈收回手,右掌掌心里却依然紧扣着她的柔荑,十指相交,再不放开。
    “不气了,不气了,哪儿还能气呢。”
    他在黑暗中静静的坐了许久,侧耳仔细听她轻柔绵长的呼吸。
    或是觉着她已睡熟,陌寒低低开口:“初柔,得以见到这样的你,我心甚悦。”
    “高傲如你,清冷如你,温柔如你,善良如你,果决如你,英勇如你,具是你,具是我爱的你。可唯有这样一番楚楚模样,唯我可见,仅属我陌寒一人而已。”
    “我心甚悦。”
    陌寒轻轻地叹了口气,压低的声音在夜色中说不出的沙哑低沉:“至于我今日对你生气,都不过来自于我爱你而已。”
    因为在意,所以会害怕;因为爱,所以会担忧。
    被子微微一动,雾初柔探出头来扭头瞧他,却并不能看得真切,唯见一片化不开的浓稠夜色,和一片化成蜜糖水的甘甜爱恋。
    她在黑暗中绯红了双颊,过了许久才轻声道:“那你倒不用再和我生气。”
    “……为何?”陌寒未料到她尚未睡熟,有些诧异,雾初柔却再次扭过身去拉高了软被,把小脸藏在柔软宽大的被褥中,声音几不可闻。
    “只因,我心亦然。”
    所以你心里的担忧我都懂,你的在意我也懂,正如我担忧、在意你一样。
    ……
    在麒麟山庄折腾的这几天,江湖上关于六邪的事情也有了确定的消息,好在被陌寒这几日押着在床上休息,雾初柔的腰伤也已经完全好了,这让陌寒和青衣都松了一口气。
    幸好庄主的伤都好了,要是庄主再不好,青衣觉得陌寒少侠浑身上下所散发出来的寒气有可能要把她们几个侍女都给冻死了。
    雾初柔可没有心情去关心自己身边的几个婢女的心理活动,她这几日都在忙着讨伐六邪的事情——讨伐六邪的日子已经定了,两天后他们就将出发。
    安排好了庄内的事情,她往流云轩而去,找到了田安安夫妻。
    “初柔,怎么有空过来了?”田安安看见她,扶着桌子就要起来,看得陆川和雾初柔心里一跳。
    陆川一把按着自家不省心的妻子,心有余悸地道:“安安,你这都快生产了,能不能别这么大大咧咧的?”吓死他了有木有?
    雾初柔也快步上前扶住她,嗔怪道:“都是快做母亲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
    “嘿嘿……”田安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想来她也是知道自从怀孕后自己就没让身边的人安心过,“我不是忘了吗?”
    让她坐下,雾初柔轻声道:“今儿我来,是有事要与你们说……我已经安排好了,明日青水和青双会送你们离开,到达一个安全的地方。陆川,你收拾一下东西,明天准备动身。”
    田安安和陆川面面相觑。
    “这么快么?”陆川问道。
    “嗯。两日后我们就要出发了,所以必须要把你和安安先送走。”
    陆川闻言,再无异议。
    对于他而言,现在最重要的是田安安母子,所以麒麟山庄这边他暂时分不出多的心思。
    田安安拉着雾初柔的手,担忧地道:“你们都要平安的回来,如果我生了儿子,还要娶你家的女儿做媳妇呢!”
    雾初柔好笑地道:“是是是,我记住了。”她都还没有成亲,哪儿来的女儿?
    陆川不忍直视,人家都说一孕傻三年,果然如此。
    陆川夫妻这里她安排好了,也就没有多留,施施然地回了雾岚轩。
    一进雾岚轩,她就看见了摊开在自己床上的白衣,眼里闪过一抹柔情。
    指尖在上好的布料上摩挲着,她扬声唤道:“青衣——”
    “庄主。”青衣进来,向她屈膝行礼。
    “把这件白衣送到流云轩去,交给陌寒少侠。”
    青衣低头,掩去了眼底快速掠过的复杂情绪:“是。”
    看着青衣消失在门口,雾初柔的笑容也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与锐利。
    她环视四周,目光最终落在床头上的白玉瓶子,伸手拿起,握在掌心,嘴角滑过一丝冷冷的笑。
    ……
    第二日,安排田安安夫妻的马车很快出了洛阳城,雾初柔和陌寒并肩而立,目送着那辆马车的远去。
    上一次他们送别的人是临渊和浮生,而这一次是田安安和陆川。
    “明日就是大战了,你害怕吗?”握住她的手,陌寒轻声问道。
    雾初柔偏头看他,唇边含笑:“我说,陌寒少侠也太小瞧我了吧。我好歹也是洗錕剑剑主,麒麟山庄的主人,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会害怕六邪。”
    这种时候陌寒自然不会和她争,扯了扯身上的衣服笑问道:“这是你给我做的新衣服?”
    雾初柔打量了他一下,满意地点了点头:“我果然有眼光,你穿上这衣服,人都精神了许多。”
    “初柔,”他看着她,眼里有着哀求,“明日,不管是何结果,我们一起去,也要一起回来。”
    雾初柔垂眸,半晌才点头:“好!”
    然而不等他们找上六邪,六邪却先找上了门。
    翌日清晨,天擦亮之时,麒麟山庄就被六邪给重重包围住了。
    雾初柔盯着那包围住麒麟山庄的黑衣人,他们朝两边分开,中间走出了一个全身上下都包裹在黑色斗篷之下的男人。
    那男人教人看不清面容,却能看见他断了一臂——那是两年前他和陌寒交手时被后者所砍,而今是回来找陌寒报仇了。
    “陌寒,两年不见,别来无恙啊!”六邪之主莫非看住站在雾初柔身边的陌寒,笑得阴冷,“没想到风水轮流转,有一天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陌寒少侠也会落到我的手中。”
    陌寒丝毫不畏惧他,目光在他的断臂上了落了一瞬,淡淡地道:“断臂之痛不知你可还记得?”
    莫非神色一凝,眼角飞快的跳动了两下,显然陌寒的话戳到了他的伤处。
    两年前败在陌寒手下,是他一生都挥之不去的阴影和耻辱。
    然而他却连重新赢回来的机会都没有,因为他是邪派,什么都不用说就先矮了陌寒一截,在世人的眼里永远都会留下他——六邪之主莫非不如陌寒少侠,所以他更加重视如何大败陌寒取了他的性命,因为这是他仅有的能洗刷自己的耻辱的方式。
    莫非阴郁地望着陌寒:“两年前败于你手,我认了,但两年之后,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他的视线缓缓扫过雾初柔,眼中闪烁着光芒,“这便是麒麟山庄的庄主吗?果真是漂亮!只要雾庄主把血玉麒麟交与我,我便放雾庄主离去,如何?”
    雾初柔秀眉微挑,唇角上扬:“想要血玉麒麟,你还不够资格!”
    “你……”被一个女人侮辱,莫非沉下了脸色,“我敬佩雾庄主是女中豪杰,所以才给雾庄主一个机会,既然你给脸不要脸,那也就休怪我不留情了。”
    “你这话说的好生奇怪。你带人包围了我麒麟山庄,竟然还说是给我情面,既然如此,那本庄主就把你的另一只胳膊也砍了,算是给你留的情面。”
    莫非怒极反笑:“好,好,好!真不愧是陌寒少侠的红颜知己,就连这份傲气都一模一样,只是我倒要看看,如果你们都陷入了生死之中,还能不能继续保持这份傲气。”他抬手,对周围的黑衣人挥手,沉声道,“动手,一个不留!”
    雾初柔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周湛,率人守着麒麟山庄,只许进不许出。如果守不住了,就启动麒麟山庄的阵法,宁愿同归于尽也不能把他们放走。”
    “属下明白。”周湛领命而去。
    陌寒拔出身后的长剑,扭头看她:“初柔,你指挥大局,我去对付莫非。”
    雾初柔虽然担心他,却并没有拦他。
    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她懂,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守住麒麟山庄,等待他的归来。
    她微微颔首:“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深深地再看了她一眼,陌寒飞身离去。
    ——麒麟山庄建立在高山之上,地势居高临下,易守难攻,六邪想要攻上来,一时半会儿是绝不可能的,所以,他们现在最主要的就是对付莫非。
    陌寒飘身而下,周边的黑衣人一见到他,纷纷围了上来,陌寒冷笑一声,青珲剑轻轻地划过,离他最近的几个黑衣人只觉得脖子上一凉,白衣男子冰冷的双眸是他们在这个世上看到的最后的一幕。
    陌寒抬首望了一眼站在人群后方的莫非,手中的动作不停,一路朝着莫非所在的方向冲去。
    他轻功绝高,沿途青珲剑剑气挥撒死伤无数,就连不小心成为他垫脚石的倒霉鬼也被脚下的力道震得七窍流血而死。
    顿时,再无人敢上前阻拦他。
    畅通无阻地来到了莫非身前,陌寒一剑挥出,凌厉的剑气让后者脸色大变,手忙脚乱地躲避他的这一剑。
    莫非很有自知之明,两年前他就不曾是陌寒的对手,更何况他失去了左臂,功力大不如前,如今就更不是他的对手。
    他想的是依靠他人多,耗也能把他们给耗死,谁能想到陌寒这人比两年前更狠也更大胆了,竟然只身一人就闯入敌军中,他更没有想到的是,自己手下这么多人都拦不住他。
    看着莫非狼狈的时候躲开自己的这一剑,陌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
    目光转向他毫不犹豫的一剑挥了过去,这一剑却是没有丝毫留情的意思。
    莫非一看那铺天盖地而来的劲气便知道不是自己所能抵挡的。
    但是如今他身边的人都被陌寒给一剑解决了,再无其他人能帮他,只能拼力举起长刀去挡陌寒的这一剑。
    砰的一声,精铁打造重达上百斤的长刀应声而碎。
    陌寒手中的青珲剑没有丝毫的滞留继续向莫非的脑门上劈去。
    看着莫非蓦地睁大写满了恐惧震惊的眼神,陌寒眼中闪过一丝冷酷嗜血的笑意。
    “碰——”
    看似十分缓慢,实则也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情。
    另一柄长刀挡下了陌寒这雷霆一剑,莫非也被旁边的黑衣人趁机给抓到了一边。
    虽然免去了一死,在场的众人却是惊魂未定。
    陌寒顿了一下,目光移到一旁,只见平日里只要一遇到雾初柔的事儿就恨不得想要打自己一顿的青衣手中正握着一把大刀,只是此时那把刀却已经断成了两半,青衣握着刀的手却是不停地发抖,虎口处皮开肉裂,鲜血淋漓,看上去好不严重。
    陌寒垂眸,神色漠然的望着自己手中的青珲剑,好一会儿才抬头看了看青衣道:“竟然是你,原来是你。”
    青衣脸色不变,闻言只是轻声道:“对不起,少侠,可我别无选择。”
    “你知道她有多信任你吗?”陌寒淡淡地道。
    青衣不语。
    突然,一支泛着冷光的羽箭朝着他的后背而来,陌寒神色一凛,转身挥剑将之斩落,可就在青珲剑斩落羽箭时,一股淡淡的香味从中散发出来,其中爆开的香粉全部落到了他的身上。
    陌寒一僵,不可置信地看着青衣:“映雪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