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重回珑月院
    郡王府外，王管事携府内重要奴仆在外头等候，东风及另三位护卫均在，云英和小妍也不例外。
    紫九被率先接下马车，云英和小妍过来挽着她先行进府，等候的众人纷纷行礼。
    这般正式的迎接实属第一次，紫九的眼眸微微掠过，众人看她的眼神似乎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
    回头看，李瑞选竟由东风为首的四个侍卫搀扶着才能下马车，且四个人面露吃力。
    上元节那日不是走得挺好的么，伤势怎么有越来越重的道理？
    紫九怀着稀里糊涂的心思重新被接回了珑月院。
    时隔近两月，院内一切摆设丝毫未变，云英和小妍依旧将房内摆件擦拭得一尘不染。
    沿路小妍的话止不住，像只喜鹊似的叽叽喳喳。
    “小姐，这么久没见，您清瘦了不少，军中日子很苦吧？王爷脸色也不大好……不过小姐你还是同往日一样漂亮，奴婢晚些再给你梳妆打扮一下，必是更明艳动人了……”
    “小姐，当时您就那样悄无声息跑出去，可把奴婢们吓死了。王爷可是十分金贵您呢，若是责罚下来我们怎么吃得消呢？还好护卫长本领大，早早就让人一路护送您。上天保佑，小姐果然平安到了边境找到王爷，今日还同王爷一同回来，这就是老人们说的福至心灵吧？”
    “王爷真是英勇神武，当初圣旨下来时，府里许多人都十分忧心，毕竟咱们王爷的身子骨那么弱，没成想居然退兵几千里，立下了赫赫战功……”
    紫九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总觉得哪里奇怪。
    对了……东风？派人护送她去边境？
    ——分明是李瑞选早早安排的灵云啊！
    紫九瞬时明白过来，这郡王府都是李瑞选的人，他想让谁知道什么事谁就能知道，不想让谁知情谁就只能听风是雨。只不过想带她离开郡王府而已，何必还要大费周章，直接一辆马车接走不就省事了？
    听来，东风知晓内情，小妍却是不知道的，才会那么讲。
    有何必要，对她这两个贴身婢女隐瞒的？
    云英喊住小妍：“好了，小姐随军舟车劳顿好些时日，现下必是累了，你一直说话小姐耳根不得清净，让她好好歇会。”
    小妍挨了训，委屈地嘟着嘴又喃了句：“人家这不是太久没看到小姐了，开心嘛……”
    两个奴婢，云英果然稳重一点，莫怪李瑞选有什么事都只吩咐她，心细又不多话。
    紫九假意不知她们说什么，始终不发一语，甚至进院之时还在院门口迟疑了好一阵才被她们拉进去。
    有一些该伪装的细节，还是故意表现一下，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小妍却突然对云英道：“云英姐姐，你发现没？小姐这次回来有些不同了？”
    紫九拧眉，她已经极力掩饰了呀，怎么还有哪里不对劲？
    “没有。”云英回她。
    三个人已经进来屋，两个人扶着紫九坐下，便分开忙碌，一个拿衣裙一个取绢帕。
    小妍毕竟年幼，藏不住心思，边给紫九洗漱还边在说话：“小姐呀，不像以前那样对王爷冷冰冰的啦！刚刚进府前还含情脉脉地看着王爷呢，不枉咱们王爷呵护备至，总算是有点转机了。本来我还替咱王爷抱不平呢，傻一点的女子没什么，好歹对王爷好一些，如今看来小姐也不是那么寡淡薄情的！”
    “就你话多，主子的事何时轮到咱们置喙。”云英这么回她。
    紫九差点想拍醒那个小姑娘——含情脉脉……她对李瑞选？
    这个小丫头确定没瞎了眼？
    这珑月院的日子自是比马车上的快上许多，不但膳食丰盛，闲时庭院荡荡秋千，又有丫头伺候起居，紫九过得逍遥自在，小脸蛋被养得白嫩白嫩的。
    已经立春，院里一些植物开始冒出新芽，尽是生机勃勃的景象。
    这一日小亭石案摆了一盘精致的红枣糕，紫九坐在那儿看了好一会上面的一点红，莫名想到李瑞选那日手臂上的伤痕，暗暗算了算，回府已经七日，怎么不见他来珑月院？
    以往他可不会这样，顶多隔上一日便就来了。也不知道伤是好没好，总觉哪里古怪，又想不出什么。
    她看着那糕，也是吃不下了，伸手推开就不吃了。
    小妍刚好送了茶水来，见状问道：“小姐今儿不饿么？还是不喜欢这样，奴婢去给你换一换？”
    她本就是自言自语，放下茶案，拿过红枣糕转身去膳房，还没走出院门，就听到后面传来瓷器落地的声音，可把她惊得慌忙丢掉食案跑回小亭。
    果然不妙！
    小妍还没跑进亭子，就见紫九举高着手，一脸不知所措，看到人立即拉低了眉。
    小妍吓呆了，那可是滚烫的水呀，常人碰到了都要缩手，浅小姐这样分明是疼得不行了又不会喊啊！
    “来人啊！来人呐！”这个婢女回过神后才慌忙大声喊叫。
    云英很快闻声而至，大概知晓事情经过便让小妍尽快去请府医，又让院内扫撒的丫头去告知王爷，跟着把紫九扶回屋内。
    紫九咬着下唇，看云英有条不紊地安排，心想这个婢女着实不简单。
    这次来的府医不是那位白发鬓鬓的老人，是个年轻的医官。得知是郡王接进府邸的那位浅小姐烫伤了，显得十分惶恐，到得也快。那茶水十分滚烫，没一会功夫浅小姐的左手已经红肿得厉害，并起了好多水泡，见者触目惊心。
    府医连忙倒了备好的药让云英先给紫九敷上，吩咐这几日不能碰水，说外皮伤得厉害恐日后留疤，交代夜间若是温热要及时喊他过来。
    云英送了府医出去，迎面就见东风急奔而来，劈头就问：“浅小姐如何了？”
    “不太好。”云英摇摇头，愁眉苦脸地转身进屋。
    东风在门口迟疑了着，不敢轻易入内。
    云英回头望了望他身后，问道：“王爷没来？”
    “王爷……”东风欲说还休，支吾道：“王爷让我来看看情形如何。”
    男女大防，是以就算是主子吩咐过的，要进女子闺房他也还是紧张忐忑。
    最终他是硬着头皮踏出那一步，急急错过云英的身子往里走去，把云英弄得一头雾水，脸色愈发忧愁。
    东风绕过了屏风，一眼就看到靠在榻上的浅小姐，她脸色苍白，眉头紧皱，一只手垂在榻边软垫上，纱布裹了两三层，但明显能看出那只手肿大了不少。
    而婢女小妍跪在旁边泣不成声。
    “府医如何说？”
    云英回道：“府医说是十分严重，他稍作处理，府中此前无女眷，小姐情况特殊，若是不想留疤还需新鲜草药来外敷，若是上山采摘最快也得一、两日。若是王爷能请宫里的御医来看一看，或许有现成的……”
    “唉……这可难办了。”东风嘀咕一句。
    云英耳利，忙问：“如何难办了？”
    东风看着紫九嘴里说不出话，咬牙切齿的，额头还在冒汗，再看小妍仍在旁边哭，心头更加烦躁了：“你哭什么！”
    “都怪奴婢……呜呜……奴婢一时忘记那是滚烫的茶水，忘记小姐不懂……呜呜……奴婢应该把茶壶带走的，是奴婢没照料好小姐……”小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起话来也不通顺了。
    云英一把拉起她，厉声道：“别哭了，说这些有什么用，后头王爷自会处置你！”随后转过头，疑惑地问东风：“怎会难办呢？王爷是圣上亲子，又刚立了大功，只是请个御医有何难？”
    “王爷此刻昏迷不醒，如此能写帖子盖印鉴？”东风急得来回踱步便脱口而出道，语毕方觉说漏嘴狠狠拍了下嘴。
    云英果然惊恐万分：“你说什么！王爷……王爷昏迷不醒？”
    紫九闻言轻轻动了动嘴，百思不得其解。李瑞选昏迷不醒？怎么会呢，一路上不是都好好的么？
    她尚没理出什么，更别提云英一个婢女了，急得在旁边团团转，不知如何是好。
    “那如今，如今怎么办？”云英搓着手走来走去，随即又问东风：“王爷如何昏迷不醒的？宫里总会让御医来看的吧，他可是郡王啊，这么大的事圣上不会不差御医前来的吧？”
    她一下子问了好几句，东风都不知如何回答了。只见他叹了口气，好一会才说道：“也罢，我一时着急嘴不严说漏了，王爷昏迷这事……你可不能对旁人说。圣上目前还不知道呢，已经下了几道圣旨来催着王爷上殿述职领赏……”
    “那，王爷是如何受的伤？就不能跟圣上明言么？”
    东风面色不佳，摇着头道：“大家都知晓，王爷十年前出征就走过一次炼狱，回来后就被封了郡王离开京城，这次的情形与此前相差不二，我们是担心……”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再三吩咐：“是以并未惊动圣上，自然不敢擅自做主请御医前来。总之此事不可外泄，我们已经请了长盛府最德高望重的老大夫给王爷诊治，但愿王爷能逢凶化吉，尽快醒来。”
    云英点点头，忧愁地看向紫九：“那，小姐可怎么办，是不是也让那位老大夫给看看？”
    “老大夫这几天一直在弄对症下药的方子，根本无暇再顾其他。浅小姐只能让府医多费心了，等下我去找他，让其尽快上山采药。浅小姐是王爷重视的人……我们两边都要看顾好。”
    云英坚毅地点着头，东风又交代了一些，让她们这回务必寸步不离呆在紫九身边，更要好好照料她那只受伤的手，这才摇着头一脸愁丝地出去了，嘴里还念叨着：“祸不单行啊！
    小妍见他总算离开，忽而又放声呜咽出声，这回被云英狠狠骂了：“还哭什么呢！快去看着小姐，若是她在乱动伤了手，王爷日后能轻饶了你？”
    小妍颤巍巍地跑回小姐身边，这下是死死盯着，一刻也不敢放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