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前看到的是自己熟悉的画面，两个女孩在夏雪的闺房之中聊着即将而来最大的难题。
    “什么最出彩的秀女，我才不希望自己被那个臭皇帝看上呢。平平安安不出差错，不给家里丢脸，保住我爹爹的乌纱帽就算是我尽孝了！”双掌合十，对着门外作揖的楼千雪，逗得夏雪咯咯笑出声来。
    却因为笑得太厉害，夏雪边笑边咳嗽了起来。
    “你看你，是不是昨日又看书看到深夜，受了风寒，怎么好端端的又咳嗽了呢？我还想在进宫前约你出去踏青呢，看样子又是不行了。”
    “你替我去不就好了，回来再告诉我，今年郊外的景象是不是比去年还要漂亮？”
    “好啊，那我就做你的眼睛，回来告诉你，你呢，就把我所见所闻画到画布上，就算是你也同去过了。”
    “嗯，就这么说定了！咳咳……”
    “好了，是不是该喝药了？我不逗你笑了，瞧瞧你……”
    两个女孩相扶相护的身影渐渐远去，夏雪缓缓闭上眼，这段十年前的记忆，对她来说已是隔世。
    她对现实就算有再多抱怨，也不该浪费好友送给她一次再生的机会。
    “娘娘！小安子求见！”门外的声音，将夏雪的意识重新拉了回来。
    “进来吧。”她迅速抹掉眼角的湿润，装作无事发生一般，起身打开窗户散散屋里刚才烧信的味道。
    小安子进来之后，呈上一叠礼单，“这是陛下让礼部拟定的单子，请过目。”
    她伸手接了过来，姬康果然已经开始策划着重新册封她的事情了，除了长生殿里面的布置之外，还有投她所好的各种珍稀药材、医书也列在里面。
    除此之外，常规的金银珠宝玉器珍琅更是不少。
    虽然她的名分是妃位，可看这厚厚一叠礼单的规格不比之前让她假借温皇后的名义时要少。
    且不说，长生殿这个位置选得实在有些太招摇了，而且离新年只有一个月，姬康急匆匆地要给自己正名，无非是怕夜长梦多。
    可纳妃纳得不合规矩，势必也会让前朝有诸多微词。
    方皇后虽然没有娘家做后盾，在情在理都依然是中宫之主，就算现在她不被姬康待见，也没道理被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压去所有光芒。
    宠妾灭妻，不管是在民间还是皇宫之中，都是大忌。
    单是这一条，就已经足够让言官好好记上一笔了。
    姬康当然有办法可以堵住他们的嘴，可如此一来，到底会造成多坏的影响，就不是夏雪能预估判断的了。
    她能明白，姬康这般安排是因为她拒绝了后位，所以他才想给她最特别的，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在他心目中的份量。也是以此给她一份沉重的爱，用来绑住她，让她今生今世都无法离开这里。
    可她对这座皇宫的厌恶之情，从前世被人抛下韶光池时就已经刻在了灵魂深处。
    世间安得双全法，她对姬康放不下的执念，才让她一时意志软弱留在皇宫，继而被他推上他替她安排的位置上，而这位置底下是层层看不见的镣铐枷锁。
    她是爱他，甚至可以为他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可她却无法再为他抛弃那些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
    夏雪轻叹了一口气，将单子递还给小安子。
    “您不细看吗？这些可有需要添减的？这个，一会儿是要交还回去的，若有不清楚的地方，总管大人定会……”
    “你先拿回去吧，我自己会跟他说的。”
    “是。”
    “我头有些疼，想歇一会儿，不想再见什么人了。”
    “好！那要不要传太医来瞧瞧？”
    “不用，让外面的人守着，别让人来打扰便是。”
    “知道了。那奴才告退。”
    小安子收起东西，退了出去。
    夏雪将殿门关了起来，回到里间，将那瓶吐真拿了出来，收在贴身的布兜内。
    她得醒醒了，眼下不是只顾着跟姬康再续前缘的时候，查清楚燕王的阴谋诡计才是首要任务。
    这皇宫终不是她的归宿，多年前，她不是已经都认清了吗？
    忽然外面有些闹腾，夏雪静息一听，似乎是什么人在外面大吵大闹。
    她不是才让小安子交代过，不让人来打扰吗？
    不对，这里是乾清宫啊，能在这里吵闹起来不被马上打出去的人，合宫上下也是屈指可数。
    她立刻推门出去，便看见一群侍卫宫人们拦着霄泽，而他一脸着急地想要往里面冲。
    “你们让开！让他过来！”
    这景象也只能出现在乾清宫里，否则在外面若是被人看到，御前侍卫跟一等太监们对一个宫女的话言听计从，还几乎对皇子动粗，恐怕是要惊得下巴都掉了。
    霄泽冲过人群，奔到夏雪身边来，微微喘气，像是一路跑过来的。
    夏雪示意让他进屋里来说，还递给他一杯水，让他先喝一口，定一定。
    霄泽接过杯子，一口气喝干了之后，用手背抹掉唇边的水滴，“永乐……永乐……”
    “永乐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夏雪这时才紧张起来。
    几个时辰之前，是她这个做娘的让永乐去打听燕王的行踪，会不会是被燕王发现了？
    “永乐，皇祖母的慈仁宫……”霄泽憋了半天，说出口。
    夏雪一下子长舒一口气，“她去见太后了？”
    霄泽点了点头，又很快摇了摇头。
    “太后召见她，还是她主动去慈仁宫的？”
    “不是！不是！她……”霄泽像是很着急，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让夏雪也不免跟着有些着急了，她了解霄泽，他跟永乐的身份毕竟是皇子跟公主，寻常也是进出慈仁宫的，若不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不会这么匆匆忙忙地跑来找自己的。
    “从现在开始，我是你的随侍宫女，我同你一起去慈仁宫看看。”
    霄泽用力点了点头，拉着她就往外走。
    到了院子里，夏雪先找来刚才拦人的太监，“你去前殿帮我找夜总管，就告诉他，我陪殿下去慈仁宫拜见太后了，永乐公主也在慈仁宫看太后呢。”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