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雪忍不住笑出声来，“所以是你怕我闷，专门在这里陪我？是永乐叫你这么做的？”
    霄泽点了点头，“反正她经常去一些地方，不愿带着我。我也是一个人。”
    这孩子也怪可怜的。
    夏雪不禁想起之前永乐说过，霄泽不到两岁时就被迫跟生母分开，送到了溪妃那儿。他年纪本来就比永乐小上半岁多，从小学说话学走路都比永乐同期更晚上许多。
    四五岁了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宫里人都在背地里说他是个痴傻儿。
    而且他常常趁着看护的宫人不注意就溜到什么地方，害得大家到处找他。
    那些人找到他时，通常都是要抱着他赶回去复命，可没人知道他是极不喜欢被旁人触碰，就在宫人怀里不停挣扎，甚至怪叫。被众人认为是患了什么疯病，请太医来看，又看不出什么，只能给他开些安神的药方。
    这种情况才越演越烈，而他的种种行为，更加应证了大家对他痴傻的评价。
    永乐才三岁时就被姬康安排了专门的老师授课，从书画开始逐年增加课目。
    霄泽是到了五岁，被太后一提再提，才让姬康答应送去上书房，跟永乐一同上课。
    姬康对霄泽的嫌恶，宫里人都是看在眼里的。不少人在暗地里议论，说是因为其生母方皇后的娘家在朝堂上，依仗外戚身份干政，还与军中将领来往密切，这才惹了皇上的不痛快。
    几年间，方家从上至下，被贬官者达十几人之多，堪称是大历史上最惨的皇亲国戚了。
    姬康登基以来，皇嗣稀少得可怜，宫里只有永乐跟霄泽两个孩子。
    而这些年霄泽被养在溪妃身边，溪妃对他说不上是有多关怀，但至少曾经是很上心的，只不过没有人能懂这孩子。
    他也总是像在避开所有人一样，时常不知道人去哪儿了，总是叫伺候他的宫人们担惊受怕。若是看护皇子出了什么问题，那些人全家的脑袋都别想保了。
    长此以往，伺候他的宫人怎么可能有好心情对待这位小主子，又怕又厌是自然的。
    虽然方家在前朝到底犯了什么事，夏雪并不知道，可方皇后却是一直住在坤宁宫里的。
    她望着霄泽，推己及人，总觉得这孩子应该跟生母亲近一些，也许他这不爱说话，不喜欢搭理人的毛病就能有所改善。
    “那你想去看看你娘亲吗？我可以带你去。”夏雪主动问道。
    霄泽却抬头，无比冷静地扫了她一眼，“父皇说，任何人都不能去坤宁宫。”
    “只要你想见她，我有办法让你父皇答应。”
    霄泽缓缓摇头。
    怎么会有孩子不想自己亲娘的？
    夏雪继续说道，“以前我不在这里的时候，每天我都会想永乐，虽然我们好多年都没见面了，但我们重逢的时候我就知道她是我最心爱的宝贝女儿。天下间没有做娘的不会想念自己的孩子。你娘她一定也很想你。”
    “她不会！”霄泽激动地站了起来，膝盖撞到矮几，咚的一声响。
    疼得他当场就坐倒回来，抱着自己的腿，龇牙咧嘴的。
    夏雪赶紧绕过来，想帮他检查一下，可伸出手去，又怕这孩子不喜欢。
    “我看看你的腿，可以吗？要是出血受伤可就不好了。我这里有现成的药膏，还可以止疼的。”她小心翼翼地解释着。
    霄泽虽是皱着眉头，一脸的不情愿，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夏雪卷起他的裤管，仔细看了看伤处，刚好是在膝盖关节缝隙的位置，被撞破了皮，一处不大的淤青，皮下出了些血。因为这个位置没有骨骼的保护，反而都是经络，所以撞一下特别的疼。
    她始终谨慎着尽量不去直接触碰到他。
    “是出了血，但是皮没有破，所以你腿上有一块淤青。问题不大，我替你擦些药膏，凉凉的，一会儿就不疼了。好不好？”夏雪对他柔声说道，一时恍惚仿佛眼前的孩子是顽皮的珵儿，又在何处惹了伤，跑到自己跟前哭唧唧。
    可是霄泽只是咬着唇，皱着眉，便没有其它表情，连对话都省了，只是默默点着头。
    他这个年纪，应该像是永乐那样，惯会在父母跟前撒娇的。
    夏雪不禁有些感触，眼眶泛红，随即她赶紧取了药膏来，一边对着他的伤处吹气，一边动作轻柔地帮他涂上药膏，又用纱布简单包扎了一下，以不影响他正常活动为要。
    “为何要吹气？”霄泽不解。
    “吹一吹就不疼了。”夏雪笑道，没忍住顺手就摸了摸他的脑袋，这动作是她经常对珵儿做的。
    做完了之后，她才担心惹了这位小殿下不快，没想到霄泽并没有特别的反应，只是打量着自己的伤处。
    夏雪起身时，从高处往下看，这孩子坐在地上的身形确实与珵儿有几分相似。
    她心中念头一动，轻声问道，“霄泽，我可以抱抱你吗？就一下下。”
    “为何？”霄泽顿时警惕地反问道。
    “看着你，让我想起珵儿，我很想他，但是却抱不到他。所以，才想请你帮忙。可以吗？”夏雪很认真地望着他。
    霄泽低垂眼眸，像是经历了一番内心挣扎，然后才快速点了点头，就当是答应了。
    夏雪赶紧蹲下来，伸手将他揽入怀中，把脸颊贴在他脑袋边上，闭上眼，那一刻仿佛她真的抱着慕容珵。
    只是下一瞬间，这种自欺欺人的把戏让她更想念儿子了。
    眼泪无声地滑落，她久久不想松开手，哪怕是做梦，也偏有不想醒来的时候。
    霄泽也许是察觉到了她的情绪，虽然觉得有些别扭，但仍是乖乖地由着她搂紧自己。
    直到外面有人进来了，分明是听见了脚步声，夏雪知道自己该放开这孩子了，但身体却不太听话，松手也松得慢了些。
    霄泽看清来人之后，迅速推开夏雪，慌忙退到边上，向来人行礼，“孩儿，孩儿参见父皇……”
    夏雪这才回头，发现是姬康提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