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雪轻哼了一声，“这只不过是一点小反叛，谁让你之前给我送毒酒来着？那酒要是旁人送来，我恐怕只会将酒壶砸在他们脑门上。但因为是你，所以我才会……”
    说到底，该委屈的人还是她。
    夜公公抬眼望向她，“你最敬畏的人，难道不是陛下吗？”
    “难道你觉得我该敬畏他吗？一开始入宫的时候，他于我，好比隔壁高岭上的青松，遥不可及，我本已打算好这一世都不会跟他有什么瓜葛。只是后来阴差阳错之下，我爱上他，他才像是站到我身旁的位置。”
    夏雪说着，又轻轻一笑，“不管我做错什么，哪怕是会伤到他，他也不会真的把我怎么样。但若是你，你会毫不犹豫地要了我的命。这还不值得怕吗？”
    夜公公抿紧了唇，若没有陛下，他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来守护她，但若是为了陛下，他确实可以毫不犹豫地杀了她。
    “你过来。”夏雪招了招手。
    夜公公往前走了两步。
    “再近些，我够不到。”夏雪伸手探在半空中，示意他靠近。
    夜公公才又挪了两步，以为她又要做什么惩罚。
    夏雪抓住他的手，拉到自己眼前，替他在那处伤口上洒了一些止痛化瘀的外伤药，“别见水，过几日就好了。”
    她的手指纤细，皮肤微凉，仅握住他两根手指，包裹着他小半只手掌。
    有一瞬间，他有冲动想要反手握紧她的手，不再松开。
    最后是夏雪先松开了手，夜公公迟疑了须臾，才赶紧收回手来，“不是说不许上药吗？”
    “不许你自己上药，我可以替你上啊。对了，过几日请你帮我试药，你愿意吗？”
    “药？还是毒？”
    “你看你怎么这么小气，还记仇？试药，当然是药了！”
    “好，我答应你，不过陛下不希望你在养伤期间还折腾这些东西。”他伸手指了指旁边散开的包药材的桑皮纸，有些还掉在了地上。
    “是啊，我也不想让他知道，免得又要唠叨半天。麻烦你帮我把这些药按原样包回去，放到那边的柜子里。”
    夏雪说完，带着几分得逞的笑意盯着他。
    她故意将他这个总管大人当小太监来使唤。
    还说怕自己，这样叫怕？
    夜公公一边摇头一边走到矮几边上开始整理东西。
    这些天，姬康白天大部分时候都在前殿里处理政务，有时回来得早，可以陪夏雪一起用晚膳，有时回来得晚，夏雪便先睡了。
    不过无论多晚，他都要来亲自确认夏雪还安安稳稳地躺在这儿，生怕她又不见了似的。
    宫宴那天，夏雪溜出去一次，受够了惊吓，所以最近确实是安分了不少。
    囤在柜子里的这些药材，反正夜公公也知道了，，所以干脆她就请他帮忙准备了药秤、石臼等研磨工具，开始倒腾起来。
    除了迷药之外，她准备再做几剂吐真。
    燕王到底在耍什么花样，她一定要弄清楚。
    本来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说了几味罕见的药名。当初她要几味药材时，第一次是让夜公公想办法从宫外采买来的，第二次是垚在隐市中花了大价钱才买到的，没想到这些药材，如今太医院里居然常备着了。
    她白天在房中制药，还特意买通了当值的小太监在院门口守着，好提醒她若是有人来了便将全套家伙都赶紧收起来。
    姬康回来时，虽然也闻出内殿的药味似乎比前几日还要浓一些，却并未深想，只以为是夏雪还在服药的关系。
    永乐跟霄泽从上书房下了学之后，会抽空来看望。
    当着两个孩子的面，夏雪不用回避，大大方方让他们看自己制药的过程。
    只不过，永乐是一时新鲜，听夏雪讲解一会儿就觉得无趣了。她性子活泼，更喜欢去外面奔跑玩耍，要不是为了应付授课的先生跟时不时会考察她功课的父皇，她才不喜欢看书呢。
    反倒是霄泽会在旁边一直安静听着，时不时地拿起药材来仔细查看，仿佛全然能听懂夏雪的话。
    几日之后，永乐再来时，夏雪还在专注制药，她便坐不了一阵子就寻借口要走了。
    霄泽破天荒地不像尾巴一样跟着永乐，而是想要在这里多待一会儿。
    “那好吧，一会儿快晚膳的时候我再来接你，送你去溪娘娘那儿去。”
    望着女儿像只小云雀似的扇动翅膀飞舞到外面去了，屋里仿佛还能听见她的笑声，夏雪也不禁跟着舒心一笑，可随即想起跟着慕容风回了姜国的珵儿，她的笑容像是失了温度一般。
    “这个是榛苏吗？”霄泽坐在矮几对面，从药篮中捡出一枝已经处理过的榛苏叶。
    夏雪这才回神，点头应道，“正是。”
    可她又不禁疑惑，做药用的榛苏叶入药之前会温煮去腥毒，所以颜色形状都大改，若他只是自己看看医书便记住这些药名，又如何会认得已经处理过的榛苏叶。
    “可是有谁教过你这些？”
    “我认得，气味。”
    夏雪睁大了眼睛，难道这孩子跟她一样，对气味很是敏感，能分别出不同的气味来。
    她想了想，从另外一边取了几片墨兰叶，经过处理之后，这种叶子与榛苏叶外形上几乎分别出来，只能由经验老道的大夫从气味上来分辨。
    “你看看这些。”她将叶子送到他面前。
    霄泽从夏雪掌中取了叶子，放到鼻前轻嗅了一会儿，“这几片，是墨兰。不是榛苏。你是想考我？”
    不仅答对了，还看出了她的意图。
    夏雪很是惊喜，“你想不想学医？我教你！”
    “学医，有什么用？”
    “可以治病救人啊！于己，也可以养身健体。”
    “治病有太医，我身体很好。”
    这孩子一点都不可爱！
    夏雪撇了撇嘴，“那你肯留在这儿，难道不是对这些东西有兴趣吗？既然有兴趣，那学一学也没坏处啊！”
    “这些我都认得，没有再学的必要，永乐说，你一个人待着会很闷。”霄泽一脸淡定地翻动着手中的叶片，看都没看夏雪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