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平赶忙缩身低头,左手牢牢揽实木柱,身子稳稳地贴紧木柱,右手反手打着手语,告知邓天龙他已然准备就绪,可以立即动手了。
邓天龙窥见方平已经调整好心态,暗喜不已,决意弄出一点动静,分散那哨兵的注意力,以便方平更容易得手。于是,他左手捂紧嘴鼻,闷闷地咳了一声嗽。
那哨兵猛不丁听得塔楼下方的堑壕内传来可疑动静,像是有人轻轻呛咳了一声。他心头狂震,睡意立时锐减大半,疾忙抄起akm冲锋枪,探出头去,俯察下方堑壕内的情状。
就在那哨兵疏神的当口,方平双手搭上塔楼北面边缘的栏杆,拼力一按,身子腾地向上跃起,刺棱一下落进塔楼里边。那哨兵的脑袋甫始探出去,又蓦然听见身后传来异常响动,咕咚的一声,像是有物事跌落到塔楼地板上。他赶忙缩回头来,刚想挪步转身,忽然感到脑后风声劲急,一只孔武有力的大手霍地从左侧伸过来,一把托住他下颌,猛力朝上一提,迅即往后一拖,一只如钢似铁的坚硬膝盖,狠狠地撞击在他腰眼上,他登时只觉痛欲生折。
那哨兵身材瘦小,方平用左手托住他下巴,轻而易举地将他整个人提离地面,随后往怀里一带,右膝顶住他腰眼,右手正握95式军刀,架在他颈项间,自左直右地横向一拖。他的脖子十分脆弱,岂能经得锋锐的刀刃切割。
刺啦一声怪响,如破败革,他喉管连同颈静脉血脉登时破裂,大蓬血浆咝的一下飙射出来,溅洒在前方栏杆和地板上,宛若一幅凄艳而诡异泼墨画。
他的腰腹四肢一阵搐动,只是一下堪比一下孱弱,很快就像烂泥一样瘫软在方平怀里,寂然不动了。
方平的双手粘满了敌人体内流出的稠糊血浆,浓郁的咸腥味夺鼻狂扑,顺着呼吸道直灌肠胃。
方平立时只觉腹腔内翻江倒海,胸口烦恶难当,忍不住呕吐晕血。然而他心理遭受的震憾力,更甚身体上的不适。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杀人,而且是从背后猝然偷袭,左手一把托住对方下巴,右手一刀割破对方的脖颈,随后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狂喷鲜血,瘫倒在自己怀抱里,有气无力地抽搐几下,迅即魂断命丧。
他强自镇定心神,硬生生地将涌上喉头的呕吐物咽了回去,双手托住敌尸后背,轻缓地放在地板上,生怕弄出一点响动来。
他俯身弯腰,想要在敌尸上蹭干双手和军刀上的血渍,不经意间,敌尸的面孔闯入他眼帘。 那是一张年青而消瘦的面孔,尽管脸皮已由原先的黝黑颓败成现下的死灰色,尽管嘴巴鼻子扭曲变形,但是仍然残留着几许稚嫩气息,显然那敌军哨兵还是个孩子,难怪体态那么瘦小。
方平悚然心惊,当下只觉头皮发麻,遍身汗毛俱竖,满脸栗然,身子直打哆嗦。
他天性善良纯真,当兵一来是谋求出路,维持生计,二来是遂儿时的军旅梦想。为了成为一条货真价实的男子汉,为了当一名能征惯战,勇猛刚强的特战队员,为了扎根铁血军营,建功立业,他奋发图强,含辛茹苦,摸抓滚打,掉皮流汗,拼命磨练杀敌本领,可是他却从未想到真正踏入战场,致敌死命的手段竟然恁地酷毒狠残,杀死敌人后非但不能兴高采烈,反倒心惊肉跳。
蓦然间,耳机里传来手指叩击话筒的扑扑声,方平立时回过神来,赶忙擦掉双手上的血渍,收刀入鞘,随后用右手食指划了三下话筒,告知邓天龙,塔楼已经被他控制。
邓天龙心头甚是宽怀,方平顺利地清除掉目标,占领塔楼,没有任何意外情况,方平倒底是经过千锤百炼锻造出来的特战队员,只要突破心理障碍,动起手来相当干净利索。
邓天龙又叩击三下话筒,通知方平照原计划行动。
方平猛不丁回想起邓天龙告诉过他的一句话:上了战场,与敌人短兵相接,狭路相逢,出手一定迅猛狠辣,千万不可心慈手软,否则非但自身性命不保,还会给身边战友平添更多的危险。
他狠狠一咬钢牙,凑到探照灯跟前,拨动操作按钮,朝军营四周胡摇乱晃,忽而照到东,忽而射到西。不时地从外围巡游的那些哨兵身上扫过去,雪亮的光芒直刺眼珠,有的哨兵被晃得睁不开眼睛,暗骂塔楼上的岗哨简直无聊透顶,闲来无事竟然想到拿探照灯当玩具。
邓天龙脸露狡黠笑意,右手食指在话筒上划了四下,通知狙击手李大卫,清理外围那些潜伏哨,免得到时候碍手碍脚。
李大卫隐藏在高处的灌木丛里,操着一支装着消声器的85式狙击步枪,收到行动信号后,左手一拉枪栓,推上子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