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的枪也跟着响了,一轮弹幕瞬间扫倒了首当其冲的上十个越军敢死队员。旗手倒掉一个又上一个,陈小松报复似的狙杀着敌人,他想起了攻占老山主峰阵地时为了保护战旗而英勇倒下的那些战友,刻骨铭心的仇恨由然而生,他就是不能让旗子再次前进,不能让旗子再次飘扬。此时,我方的炮火压制开始了,大批的炮弹径直撞入了越军密集的战斗队型中,分不清点次的爆炸构成了一道凄红眩目的火墙,敌军阵营里血肉横飞,哀鸿遍野,伤亡异常惨重。天空中飞扬着数不清的残肢断臂,破盔断枪。
79狙击步枪火力稀薄,陈小松换上一把56式冲锋枪,子弹泼风打雨的射向从侧翼攻来的敌军敢死队,他把今生乃至前生后世的痛苦和愤怒全都发泄到了敌人身上,杀得好不痛快。
高地上下全被枪声和炮声统治了,天空中塞满了横飞的弹片,我军的炮火开始在我方阵地前沿五十米处筑起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钢雨火林,敌军敢死队的后援不继,攻势完全被我军给扼制住了。在陈小松的报复性射杀下,越军的军旗始终没能前进,始终没能飘扬,尽管周边叠起了高高的尸堆。
越军的第二次冲锋很快就被打退了,邓建国在替敌人敢死队感到悲哀的同时也很感激炮兵兄弟,得亏他们的压制性炮火来得又急又猛,打得敌人几乎丧失了还手之力。
不错,正因为步炮结合得相当默契,在第二回合的交锋当中,敌军在短短的一刻钟里血流成河,溃不成军,而我军则无一伤亡,炮兵真不愧为战争之神。
然而越军并没有停止他们近似自杀性的进攻,堂堂头号王牌之师在66b高地地区不断栽跟头不说,连一个小小的无名高地都拿不下来,真是颜面无光,威信扫地,因此,他们是无论如何都丢不起这个面子的。随着越军炮火打击的再次延伸,敌我双方的第三回合交锋又展开了。
邓建国杀人都杀到了手软和腻味的地步了,弟兄们也早已麻木了,敌人同样麻木不仁了。一个个狠辣角色赤眼带煞,杀气盈面,无论是胆大似虎的还是胆小懦怯的战士,全都在这一刻里生死一抛,根本无视子弹和炮火。人们制造死亡同时也蔑视死亡,不是吗?
越军在接连受挫的不利情况下变得更加丧心病狂,他们以班为单位组成小股敢死队,多层次多波次的对我军高地不停顿的攻击着,倒退一波,第二波又抵上来,退下去的一波根本不回撤,仅是后退几米原地残喘一下就继续前仆后继。
邓建国蜷局在射击掩体里,手里的81-1突击步枪不断打着短点射,一颗颗被他妙手加工过的7.62毫米子弹脱膛而出,一个个敌军儿郎的胸脯和头颅炸开一团团血雾,跳着曼妙绝伦的死亡芭蕾进了鬼门关。
看着那些面黑肌瘦的越军男儿为了这片原本就不属于他们的土地而抛头颅,洒热血,邓建国很敬重他们那视死如归,不屈不挠的硬骨头精神,同时也为他们糊里糊涂地充当了野心家的炮灰而悲哀。
机枪巢里,陈广锐操控着53式重机枪狂悍地向敌人倾泻着弹雨,打着打着手里的家伙就开始不听使唤了。嗯,不间断的射击产生的高温将枪管烧成了烙铁状,热气有些烫手,毫无射击精度可言还有炸膛的危险。
“他奶奶的个熊。“陈广锐见手里的家伙偏在这关键时刻不争气,气得他破口大骂。 心中一动,他忽地想到了一个用尿液来降温的办法。于是,他停止射击,就准备把枪管烧得通红的重机枪拖到壕堑。
实然,一发炮弹砸落在他的近前爆炸了,撼山栗岳的劲波匝地暴卷,这早已千疮百孔的机枪巢登时在巨大的爆炸声中被冲击波撞得坍塌了。
“妈,原谅儿子不孝啊!“他绝望而悲恸地嘶叫一声,整个人身连同53式重机枪立时就被掩埋在厚厚的土堆里。
这一刻里,震耳欲聋的枪炮声全都听不见了,他的眼前一团漆黑,胸脯就像被一块巨石压住了似的,肺部传来撕裂般的绞痛,一种无法呼吸的强烈窒息感更让他脑海里一片空白,意识里只有生命即将完结的念头。
一张张血糊糊的,熟悉的恐怖面孔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就在他看到那些早已牺牲的战友在用血淋淋的双手向他打招呼之际,猛然感觉到几双大手抓住他的双腿在猛力往外拖拽。
他还没有意识到究竟是怎么回事的时候,眼前突然闪现出了战友们那紧张的战斗身影,一股带着浓浓火药味和血腥味的空气猛冲他的鼻孔灌进去,那种挤压得肺腑欲裂的绞痛和窒息感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
隆隆的枪炮声,摧肝泣血的喊杀声撞得他耳膜阵阵发痒。
这一刻里,他艰涩地咳着嗽,贪婪地呼吸着满是火药味和血腥味的空气,只觉得这么清新又这么甜美的空气还是生平头一次享受到。使劲摇晃了几下昏昏沉沉的脑壳,他恍恍惚惚地意识到死神大爷被战友们赶跑了,同时也把他拖回了更加残酷的现实中来。有种恍如隔世之感,他没有分得清倒底是那些弟兄救了他,也没有时间去感激
弟兄们的再造之恩,更无闲暇去体味从死神大爷镰刀下逃出生天的愉悦感,因为战斗已经紧张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脑壳始终是昏昏沉沉的,肺部还在隐隐作痛,陈广锐病病歪歪地爬起快要虚脱的身摸躯,摸索着翻滚到了临近的战壕里,
敌人的攻击丝毫没有停顿的迹象,而且是愈来愈凶猛,小无名高地面临着极大的考验。 失去了重机枪,陈广锐还有一支56式冲锋枪,但这种56式冲锋枪的火力密度和精度远远无法与重机枪相提并论。他一连射空两个三十发弹匣,越发越觉得不过瘾,就扔下冲锋枪从一个运送弹药的战友手里抢来一箱子手榴弹,二话没说就发起淫威来。
一枚、二枚、三枚……孔武有力的右手臂不断在虚空里划起一道道优美的半弧,一枚枚74式木柄手榴弹劈头盖脸的砸向粗暴悍野而上的敌人。
杀得昏天黑地,日色黯淡无光,疯狗咬癫了似的敌人不要老命在逼近,他根本顾不着去分清投弹的效果,只能朝着前方朝着敌人进攻的队形机械地投掷着。
身边有一个战友在不断地把一枚枚拧松盖子的手榴弹递到他手里,而他一把抓过就扬手抛掷出去,就像流水线上的工人兄弟一样在机械重复着这样简单而乏味的动作,根本就顾不着去分清那个战友是谁?但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就是他的拍档于章海。
忽然,一梭子弹尖啸着扫到战壕上削得沙飞石走,土屑碎碴迸溅到脸皮子上传来阵阵生痛,他本能地压低身子缩进战壕里。
就在他刚刚俯伏下身子的当口里,一声惨苦的闷哼灌进他耳鼓里,一股黏糊糊的,热辣辣的,夹着浓浓腥气的液物满满溅了他一脸,一条高大的身影在他近前抽搐着翻倒在地上,一只带血的大手甚至打到了他的后胸勺上。
心窝子一闷,他立知不妙,扭头定神一看,头皮子登时阵阵发炸,心脏紧缩成一团,眼前倒在地上的战友就是于章海。
只见于章海身前从小腹到脖颈全布满了弹孔,猩红刺眼的鲜血如泉水似的从弹孔里汩汩冒出,染得地上的红土更加凄艳夺目,血糊糊的身子浸泡在血泊里簌簌抖缩着,两只手还在不停地抓挠着地上的泥土。
双目赤红似火,额头上青筋暴涨,陈广锐脸色铁青,摧心泣血地嘶喊道:“老于,你怎么了?“ 陈广锐闪电也似的扑上去,慌忙用手按住于章海的伤口,试图不让鲜血流出来,但是办不到,按住这里鲜血又从那里留出来,因为所有的伤口都在冒血,根本无法阻挡。
“老于,求求你,不要死,求求你,你这王八蛋,不要死好吗?“陈广锐撕心裂肺地大哭着,嚎叫着,以为这样就能把行将就木的于章海从死神大爷镰刀下拖回来。
可是,无论他哭得多么悲悼,多么惨怛,无论他央求得多么哀切,多么凄恻,于章海就是没有反应,一张五官扭曲得变了形的脸上罩满了石灰一样的惨白,眼睛里全是死鱼肚似的灰败,毫无半点生气的盯视着他,两片紫乌的嘴唇在蠕动中挤出一股股乌黑的稠血。
陈广锐是多么想救活这个与他相交时日不算太长,但彼此情投意合,视他为亲兄弟的城镇兵,可是那如泉涌似的血还是不可抑制的奔流着并迅速渗入身下的红土地里。
突地,于章海的身躯往上挺了挺,旋即便瘫软下去寂然不动了,就如此安静地死在他的怀里死在他的哭叫声里,没有留下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