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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地狱(三)
    也端巧在这个时候,他才真正领会到了于章海这个城镇兵尽管在平时有些飞扬跋扈,趾高气扬,很爱在他这样的农村兵面前耀武扬威,大放厥词,但只要深交的话,就会发现这个城镇兵其实是个很值得生死相托,休戚与共的好兄弟。
    敌人以班排为单位与我军展开激烈的拉锯战,不断地消耗着我军的弹药和战斗力,现在他们已逼近到阵地前沿百米以内,由于没有大口径炮火压制,他们就无所畏惧了,在七八门100毫米迫击炮和上十挺轻重机枪的掩护下发起了凌猛的攻势。
    霎时间,高地正面冒出了一百多条赤裸着上身的瘦皮猴人影,一副副黝黑而精瘦的躯体在昏暗的天光下急速地晃动着,一双双丑陋的眼睛闪射着幽光冷辉,一支支原装苏制ak-47冲锋枪吐冒着炫亮眩目的火舌,密集的子弹泼风打雨的倾泻到我军阵地上,打得土翻草偃,沙飞走石。
    敌人这一回是豁出去了,至少有超过一个连的步兵蜂拥而上,弟兄们被密密匝匝的弹雨压得不敢抬头,心里一个劲儿的咒骂着炮兵兄弟都死到那里去了。
    邓建国探头观察敌情,一瞥之下,眼前的情状令他心惊胆战,只见山坡上全是蠕动的绿色人影,有的弯腰疾进,有的高姿匍匐,有的趴着蠕动,有的索性直身行进……战术动作虽然千姿百态,但一张张扭曲变形的脸孔,一双双血红带煞的眼睛,无不透露出无限怒毒,无比仇恨的意味。
    邓建国见敌军已然冲击到阵地前沿五十米的范围内,投掷手榴弹杀伤敌人是最明智的选择。
    心念动处,他的杀机炽烈如火,侧脸一瞧,发现近旁有很多战士已经拧开弦盖,手里的手榴弹正在哧哧的冒着白烟。
    邓建国断然下令:“炸,弟兄们,给老子炸死这帮龟孙子。“
    话音未落,战士们一跃而起,一齐甩手投出手榴弹。
    轰轰轰的巨响接连响起,十几颗手榴弹飞到敌群头顶爆炸,空爆的弹片在罡然气浪掀动之下,高重量,高动能,高速度的四散激射,杀伤无死角。
    霎时之间,阵地前沿响起大片凄绝人寰的鬼哭狼嚎,数名敌兵被手榴弹释放出的死亡能量所笼罩,在硝烟火光当中跳起血花飞溅,肢肉抛射的死亡曼舞。
    一个敌军机枪手逼近到阵地前方三十米处,找到一截树桩,蜷伏起来。
    “你这龟孙子,给老子去死吧!“邓建国暴喝一声,腾地长身而起,81-1步枪闪电也似抵实肩窝,俯仰发射枪榴弹。
    那机枪手刚刚架好pkm通用机枪,准备对中国守军实施火力反制,猛不丁地飞来一枚40毫米枪榴弹。
    轰隆巨爆声之中,他便随同那挺pkm机枪在瞬间化为乌有。
    邓建国甫始缩回掩体壕,战士们又齐齐抛出第二拨手榴弹,砸在敌群里开花结果,有的敌人被刚猛劲气掀到空中翻起跟头,有的敌人给酷毒弹片撕烂揉碎,更有甚者竟然让冲击波震得内脏碎裂,五官流血,惨怖死状真是不一而足。
    战士们的杀气一发不可收拾,尽皆拼命地投弹,甚至连机枪手都忘记射击了,跟着大家一股脑地投弹,两个一组,三个一束,毫不吝啬地将蕴含着死亡能量的铁疙瘩,冲敌人头顶砸去。
    阵地前沿到处盛开火树银花,敌军被这突如其来的威猛攻击打得措手不及,人仰马翻,死伤累累。
    邓建国杀得兴起,接二连三地朝敌群发射40毫米枪榴弹,泥土、石块、碎布、枪支零件共血花、肢肉四下乱飞乱舞,场面壮观之极,也惊心动魄之至。
    邓建国无暇细看,迅疾缩回掩体壕,伸手到旁边摸枪榴弹,方才察觉弹药已经告罄。他左拳狠狠一砸掩体,刚欲探头射击敌军,忽然听得旁边有人嘶声吼道:“小鬼子,今天就让你们尝尝咱中国军爷的厉害。“
    邓建国心头一动,扭头瞥去,见爆破手小田竟然纵身跃到壕堑上沿,蹲起身子,左手从左侧弹药箱里抓起一颗手榴弹,嘴巴咬开弦盖,扬手掷出,右手伸到右侧弹药箱里抄起一颗手榴弹,还未咬开弦盖,又一颗手榴弹已抓在他左手。
    小田左右开弓,可劲地向敌人砸出手榴弹,阵地前沿弹片横飞,硝烟撮合土石,将视线弥漫,连环爆炸掀起一潮高过一潮的弹幕,疯狂吞噬着敌军士兵那鲜活的生命。
    邓建国哑然失色,简直难以置信,平时甚为懦怯的新兵小田,一旦发起标来,竟然恁地神勇,恁地悍猛,掷弹技术高超得令人叹为观止。
    其他战友亦然,尽皆大惑不解,小田究竟是那里来的勇气和力量?投弹之精准,速度之迅疾,连很多资深老兵都望尘莫及。
    中国勇士们虽然胆气豪壮,但是敌军士兵也不是善类,突遭迎头痛击后,稍一溃败,立马重新组织战斗队形,调整火力部署,发起更加猛烈地冲击。
    邓建国正在思索对策,忽地听得呜呜呜的尖厉啸音,破空传至,当下惕然心惊,忖道:不好,敌军有迫击炮,得马上隐蔽。
    心念至此,他声如裂帛般喊道:“大家赶快趴下。“
    一言未毕,他如弩箭离弦似的飞身扑出,右手抓住小田的背心衣襟,狠力一把将他拖进壕堑内,旋即把他压在身下。
    就在此刻,敌军步兵炮手射出的第一拨炮弹落到阵地上,轰轰的爆炸声仿若焦雷滚过天际,震得人们耳鸣心跳。
    壕堑底部,邓建国的身体牢牢地压住小田,爆炸激起的碎屑物,恍如冰雹似的敲打在他后背,钢盔上,叮当乱响,他感到背部极其沉重,显然被厚厚的泥土所覆盖,然而他紧紧地用身体护住小田,生怕战友受到什么伤害。
    敌军的步兵炮在高地上肆虐了近十分钟,邓建国见敌军停止炮击,立马断定敌军的步兵已经冲击到阵地前沿二十米范围。
    他翻身从泥堆里爬起,侧脸瞥见战士们尽皆满身泥土,像刚从土里面挖出来的一样。
    他心知肚明,弟兄们已经投光了战壕里的手榴弹,以现有的火力和人手,绝难抵挡敌军这排山倒海似的强猛冲击,索性把他们放进阵地上来,给他们来一场刺刀见红的白刃肉搏战。
    计议已定,邓建国嘶声向战士们喊道:“弟兄们,准备枪刺和大砍刀,咱们和这群龟孙子来一场近身肉搏。“
    战士们权且按压住炽烈杀机,隐蔽在壕沟里,拔出大砍刀,或者张开三棱钢刺,蓄势以待。
    这已经是敌国军队第五次向中国守军各阵地发起冲击了,显然,敌军是志在必得,不惜任何代价,非夺占牢山不可。
    近了,更近了,当先的三十多名敌军士兵已经冲击到阵地前沿五十米处。
    领头的是个肩扛少尉军衔的排长,他率先卸掉ak-47冲锋枪的弹匣,拉枪栓退子弹,士兵们纷纷竞相效仿,不难看出,敌军早已决意同中国勇士们展开冷兵器对抗。
    一条条短小精悍的身影,一把把锋锐的三棱钢刺,在烈阳映射之下,闪耀着悚目惊心的惨白光芒,衬着一张张凶暴的脸孔,委实令人望而生畏。
    邓建国乍猛地长身,双手抡起弹药告罄的81-1步枪,腰肢一扭,狠力抛将而出。
    喀嚓的一声响,一个敌兵刚刚冲刺到阵地前沿,脑门端巧被钢枪砸中,头颅登时碎裂,摔了个仰八叉,顺着斜坡骨碌碌地往下滚去。
    邓建国低头矮身,避过侧面来袭之敌的钢刺,乘敌人一刀刺空,来不及收势的当口,他电闪扑至,左手猛探,五指如钢钩般掐住敌人脖子,狠狠一捏。
    嘎吧一声,敌人的喉骨顿时被邓建国捏碎。
    邓建国松手之际,左脚暴起,狠狠地踹在那敌人的肚腹上,将其踹得飞起来,嘭的一声,撞在另一个敌人身上,两人摔成一团。
    邓建国连眉头都不皱,右手刷地抽出大砍刀,声如裂帛般对战士们吼道:“弟兄们,不能让无名高地落到这群龟孙子的手里,让他们尝尝刺刀见血的滋味,给我杀呀。“
    人随吼声,邓建国猱身疾扑,大砍刀横向挥斩,血光迸现,有个敌兵甫始冲到战壕上沿,左脚齐踝被邓建国削掉,套着解放鞋的脚板飞到空中翻起跟头来。
    邓建国左手搭在战壕上沿,猛力一按,侧身跃起,一个漂亮的大鹏展翅,纵出壕堑,大砍刀贴地横斩,又有一个敌兵的脚板同身体分离。
    两个敌兵仰面栽倒,满地打滚,哀呼号叫,鲜血从削得平滑的创口里喷射而出,浇染着他们滚过的地面。
    弟兄们各人怒目喷火,血气上涌,齐声嘶喊着:“杀呀!给小鬼子拼了。“
    喊杀声当真响遏行云,一条条虎威男儿从掩体壕里一跃而起,似猛虎出笼那般,雄厉地冲向同样悍不畏死的敌军。
    一场人世间最原始,原野蛮,最残暴,也最狠酷的肉搏战拉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