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建国从掩体里腾身而起,一溜风地朝丛林南面落荒而逃。
树影婆娑,瘦削而修长的身影在林木间若隐若现,邓建国便捷得如同鬼魅。
往前飞奔当中,一根突起的树枝从他勃颈左侧擦过,划破了他贴在脖颈伤口上的伤势止痛膏,抓心挠肺的疼痛像无数把锋利的尖刀凌迟着他的身体,但他无暇去理会这皮肉之苦,一个劲儿地亡命奔逃。
邓建国陡觉心脏狂跳如雷,背脊一阵发凉,便听得沙沙之声,自身后传入耳鼓。
响声细微而急促,似是猛禽在林间奔跑。邓建国脑海电火般划过意念,是敌军的军犬追上来了。
军犬不但攻击性超强,追击的速度更是惊世骇俗,百米远的距离,眨间工夫就能冲到跟前。
果不其然,一条德国杜宾犬怒箭离弦般冲击到邓建国身后不及二十米远距离。
但见杜宾犬霍地四肢微弯,身躯下压,旋即腾身蹿跃而起,血盆大口暴张,两排尖利的白牙衬着两颗宛似钢锥的门牙,两只前脚腾空抓出一片爪影,如一颗脱膛炮弹似的,狠狠轰向邓建国,欲将其扑倒于地,而后咬断其颈椎骨,令其喷血死亡。
距离如此之近,杜宾犬更恁般迅猛,邓建国躲闪不及,当真是强弩之末。
殊不知,邓建国在杜宾犬扑近身后的电光石火间,双脚就地猛力一蹬,身子跃起两尺许高,双腿同时蜷曲,腰肢一扭,身子诡异拧转过来。腰力带动臂力,右手电掣般抽出廓尔喀砍刀,横向挥斩而出,刀锋破空,划出一条粗劣半弧。
喀嚓一声骨骼碎响过处,一颗毛茸茸的狗头带着大蓬血浆离颈而飞,抛在空中骨碌碌地翻着跟头。
杜宾犬竟然被邓建国活生生地斩断头颅,一分为二。
无头狗尸狂喷鲜血,两只锋利的前爪仍然抓向邓建国胸脯。
“去你妈的,你这野狗操的东西。“邓建国落地旋身,狠狠一记左侧踹腿,愣是将无头狗尸踹飞出去。
扑腾一声,无头狗尸撞到一棵树干上,旋即弹回地面,四脚朝天,断颈处仍在喷血,四条腿还在不停地抓挠和抽缩。
望着那颗狗头骨碌坠地,邓建国倒抽一口凉气,抹了一把冷汗后,收刀入鞘,马不停蹄地展开绝地狂奔。
天边朝霞飞升,晨光绚丽,沉睡了一夜的丛林似乎并不想醒过来,还是那么幽静,那么冷寂,加之树高林密,枝叶藤蔓如浮云蔽日,即使目力奇佳之人置身于茂林深处,也绝难将方圆寻丈范围以外的景致看得真切。
清晨的空气异常冰凉,湿润得甚至可以拧得出水来,白茫茫的晨雾渐渐蒸腾起来,而且越来越浓,四周一片迷蒙,树木在雾幕里若隐若现,极其诡异,令人仿若置身于森罗殿中。
一个敌军士兵举着56冲锋枪,在鬼域似的林子里搜索行进,他的险色极度紧张,极为警惕,眼神中透露着悚惧和惴栗。
俯身行进之间,他身体重心和姿势略微前倾,左脚的脚尖先向前方踏出一小步,去试探地面,解放鞋的鞋头相当轻薄,脚部很容易感应到地面的异物。他确认安全后,左脚后跟落地,踩实地面,方才抬起右脚跟进,靠在左脚旁边,随即再出左脚,步速缓慢之极。
丛林静寂得出奇,一片树叶上悬挂的露珠滴落到下面的另一片树叶上,发出吧哒的一声轻响。
这敌兵竟然心跳加速,而偶尔传来的两声鸟鸣,在他听来又是那么凄厉,那么毛发悚然。
他缓慢行进了十多步远,只觉得这片丛林越来越萧森,湿冷的空气透出砭骨奇寒,也蕴含着无比浓烈的死亡氤氲。
他每往前行进一米,心脏就要怦怦乱跳一阵,鼻孔里呼哧呼哧地喘着粗重而急促地气息,额头渗出一颗颗豆大的冷汗珠,顺着脸颊扑簌簌地往下滴,他也顾不着用袖子去抹一把,生怕这样一懈怠,死神大爷的镰刀就会乘机劈向他的脖颈。
此时,这敌兵的左脚尖陡然碰到地面有东西,硬棒棒的,像是一颗木柄手榴弹。
他心脏狂跳如鼓,连忙停步,弯腰低头查看,右脚纹丝不动,左脚慢慢地从那物事上拿开,轻轻地踩在旁边的地面,随即定神朝适才左脚碰触过的地面瞧去。
草丛里有一块拳头大小,上面生满苔藓的石头,原来他刚才踩着的不是什么手榴弹,而是一块石头,真是虚惊一场。
这敌兵倒抽一口凉气,提到嗓子眼里的心落了回去,只是浑身冷汗津津,汗水混合着朝露沾湿了他的衣背,整个人像刚从河里捞起来的一样。
他神定之后,随即提枪上肩,正想继续向前搜索行进。
忽然之间,嗖的一声破风锐啸,毫无征兆地在他耳际响起,左边脸颊立时感到有一股强劲的冷风直扑而来。
他甫始意识到大事不妙,便听得噗的一下闷响,颈左侧猛然巨痛无比。
他闷哼一声,身子一顿,扑通的一下倾倒在草丛里,手脚不停地抽搐,嘴巴鼻子歪曲,瞳孔迅速扩散,神光尽失,而他的颈左侧赫然插着一根细长而伸直的树枝,那是一根用树枝削成的木箭。
暗处射来的木箭从这敌兵颈左侧扎入,刺破他的颈动脉血管后,又擦过颈椎骨,自颈右侧穿出,燧石做的箭头上沾附着稠糊的血肉。
三名敌兵呈前二后一的倒三角战斗队形,小心翼翼地在茂林中搜索前进,各人神情万分紧张,眼神中充满了惶悚。
四周白雾蒙蒙,晨露敲打枝叶,时不时地传出噼哩叭啦的响声,在当前这片鬼域般的丛林里,听来分外令人心头发悚。
队形右边的那名敌兵忽地听得身侧的大树上发出噼噼扑扑的响动,他惕然心惊,疾忙换步转体, 刷地朝上抬起冲锋枪,仰头,目光和枪口一齐指向大树上方。
只见大树腰部有一根树枝横亘在虚空中,晃晃悠悠,露珠似雨点那般扑簌簌地洒落,敲打得枝叶噼叭作响,一只色彩斑斓的斑鸠正在树枝上抖动着翅膀,扇打得树叶乱响一气。
那敌兵竟然被惊出了一身冷汗,心脏怦怦乱跳,他的两名同伴亦是心胆俱寒,冷汗涔涔。 斑鸠扑棱一下翅膀,飞了起来,朝林冠上方飞去,似乎在向这些贸然闯进它领地里的人类表示强烈的抗议。
那敌兵的定了定神,抹了一把额头和面颊上的冷汗,便即继续往前搜索推进。
他们各人心神惴栗,一连走出了二十多米,丛林还是那么冷清,那么幽静,除了空气触体寒意袭人外,并无丝毫异状。
队形右边的那名敌兵心头慢慢宽慰,枪口下垂,枪托离开肩颊,挟在腋窝下面,绷紧的神经开始松弛。
便在此刻,破空啸声突起,暗处乍猛地飞来一枝木箭,横过林隙,径直撞向那敌兵的脖颈。
噗的一声尖锐利器戳破皮肉的闷响传处,那敌兵的脖颈被这枝木箭穿透,摔了一个仰八叉,身躯倒在地面拼命搐动,猩红的血浆得一地的绿草红不呲咧。
左边的这名敌兵瞥见同伴蓦然倒地,脖颈间插着一根细长而伸直的树枝,双脚正在胡乱踢蹬,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怪响。
这一下变起大过猝然,这敌兵在仓皇之间,竟然呆在原地发愣,一时没有趋避,更没有展开火力反制。
就在他兀自愣怔的当儿,破空啸声又起,又一枝木箭从暗处飞射而至,直奔他面庞扑来。
噗的一声响,木箭凶猛地扎进这厮的左眼眶,戳破他的眼球,卡在脑骨缝隙间,而强劲的力道余威不衰,愣是将他掀了个四脚朝天,仰跌在草丛里,登时寂然不动了,死得好不干脆。
队形后面的那个敌兵见前面的两个同伴,竟然在须臾之间,相继溅血殒命,最不可思议的事情是,杀死两同伴的凶器居然是树枝,而猎杀者就隐藏在这附近,距离最多不过两丈范围内,而他和两同伴事先连丝毫异常动静都未能察觉,委实匪夷所思。
强敌当前,死亡不期而至,那厮稍事愣怔,立即强压惊魂,举起56冲锋枪,警惕的目光顺着瞄准线,巡视周遭。
四面八方皆是白雾茫茫,树木若隐若现,仿若无数的山精树怪在向他虎视眈眈,湿冷的空气里充斥着淡淡的血腥味,透出无比浓烈的死亡气息。
俄顷之间,他的身子、目光和枪口连续转向,将周遭所能看得清楚的景象都看了个遍,根本没有丝毫异常状态,他的两位同伴仿佛不是死于隐藏在暗处的猎杀者之手,而是被 死神大爷的勾魂使者给掳去了。
那厮正自疑惧,忽然听得左首的树叶簌簌作响,露珠似暴雨骤降,唰唰啦啦的响成一大片。
他大惊失色,疾忙旋身换步,掉转目光和枪口,隐隐绰绰地见到十米以外树摇枝晃。
一条瘦削的黑影从一棵大树腰上扑落下来,凌空翻转身形,变成头下脚上,着地的瞬间,那黑影四肢蜷曲,缩成球状,咕咚的一下砸在地面上,迅即向前急速翻滚。
那厮如突然见到魑魅一样,瞳孔扩张,心脏紧缩,极度惊恐加紧张之下,手脚的反应倒是异常迅捷,只见他压低枪口,对着那黑影连发扫射。
哒哒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