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建国长吁一口气,左手奋力一把掀开压在身上的敌尸,这时他才看清那敌兵的面目,原来是个骨瘦如柴的孩子,怪不得恁地瘦小,扑压在身上一点沉重的感觉都没有。只见孩子兵的尸身后背满是弹洞,稠糊的血浆泉涌而出,那张瘦骨嶙峋的脸蛋变得惨白如纸,一双死灰色的眼睛依旧睁得大大的,定定地瞪着邓建国,神采全失的眼珠似乎更加怨毒,更加森怖,更加酷烈,直瞪得邓建国心旌神摇,肝胆欲裂,头皮发炸,全身汗毛根根直竖。
密集的弹雨追着他毫无规律可循的运动轨迹,硬生生地把树林端线的小树苗撕扯成一根根光秃秃的木棍子,旋即又被连根拔起,揉和着大团草泥抛向林梢。
“轰…轰…“
两发rpg-7火箭弹在树林的边缘线上爆炸,弹片四散激射,手臂粗的树杈被齐刷刷地削切成两断,残枝败叶漫天飞舞。
邓建国径直朝林海深处疾奔,约莫百米远后,便隐蔽在一棵粗大的榕树下面,蜷伏起身形。
他为akm冲锋枪换上新弹匣,泰然自若地小憩,静待敌人前来送死。
不错,邓建国要利用丛林这道天然屏障,尽可能歼灭敌军的有生力量。因为一股脑儿地逃命只会助长敌人的嚣张气焰,所以他端出了蕴含有伏击战术的逃逸技法。也就是说在他逃避敌人追击时,利用合适地形突然发起猛烈攻击,杀敌人一个措手不及,然后继续逃命。
此刻,山坡上……
一名身穿深绿色作训服,脚蹬野战靴的敌军连长举着望远镜,仔细观察一阵后,一打手势,立马过来一名同样装束的排长。
敌军连长指着山坡下的丛林,对排长下达命令:“你们一排负责正面搜索,三排是机枪排,分两组从两侧配合你们搜剿。“
那排长扬扬得意地道:“正面进攻,侧翼包抄,中国兵三面受敌,就是有三头六臂也绝难逃脱。“
敌军连长神色沉冷,肃重地道:“不可大意,刚才二排长因为过分轻敌而反被敌人杀死。既然集团高层这般重视那个中国兵,就足以说明此人是个厉害角色,不那么好对付。“
那排长大刺刺地道:“依我看中国兵也不见得怎么样,我就不信这个邪,这么多人不可能收拾不了他一个人。“
敌军连长郑重其事地道:“一排长,你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那排长点点头,大马金刀地对手下儿郎们下令:“机枪手负责火力掩护,其余弟兄呈一线水平队形,随我出击。“
敌军排长大手一挥,三挺俄制rpk班用轻机枪,构成强大火力网,肆无忌惮地蹂躏着树林。
三十来名敌军在相对可观的火力掩护下,冲下山坡,相互间隔不足两米,展开一线平推搜索队形,扑向丛林。
敌军排长甚是自负,手下士兵们却不敢马虎大意,刚才坝子里溅血残命的那些同伴已经说明问题,那个中国兵是个极其神威,极度强悍的狠辣人物。
他们一个个探头探脑,疑神疑鬼,只要一发现什么地方有风吹草动,便端起枪,突突扫射一通。
风声鹤戾,草木皆兵。
敌人似乎把邓建国当成了半人半鬼的恐怖人物。而邓建国却蜷伏在掩体里一动不动。
敌军停止射击后,丛林恢复了一惯的死寂。
硝烟味弥散在湿热的林子里格外刺鼻。
那排长似乎还不放心,指挥着士兵们又向丛林深处扫射了一通。
排长见数次火力侦察都石沉大海,当下便误以为那个中国兵早已溜之大吉,释然地冲士兵们打了打手势,示意继续搜索推进。
敌军们松了一大口气,大模大样地摸向树林深处。
渐行渐近,敌军已然逼近到邓建国掩体前方三十米远。
邓建国一个侧后倒,从树干后面露出上身,左肘撑地,akm冲锋枪充实抵肩,仰角开枪,单发精确速射。
三十米远的距离毋需瞄准,弹弹咬肉。
敌人却因为枝繁叶茂,藤蔓虬结,根本无法迅速散开队形。
枪声再度震碎丛林的冷寂,惨嗥声此起彼伏。
队形左侧有三个敌军的反应速度还算令人称道,可惜食指甫一搭上扳机就被子弹打断了手指,其中一个家伙嚎叫着用左手去捂削断了五指的右手,不料枪口一歪,无情的子弹将侧旁一名同伴打成了一副血筛子。
另有五名敌军甚至连念头都未及转过,便打着旋子,跳起死亡芭蕾。
没挨到子弹的敌军一下就懵了,哭爹喊娘地朝后溃退下去。
敌人跟惊弓之鸟那般一触即溃,邓建国当真乐不开支。
冷不丁,他两翼闪现出幢幢绿色人影。
不好, 敌军想铁壁合围。
急切里,他将枪支抱在怀里,一个就地十八滚,滚向五米以外,一丛低洼的灌木。
子弹宛若巨瀑天洒似的倾泻而来,贴着他的衣襟打得四周草泥迸溅,枝叶纷飞。而密不透风的弹雨形同一双恶魔巨掌,狠狠摁压着他蜷缩在灌木里,动弹不得。
前方……敌军排长一见邓建国被两翼合围上来的友邻部队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当即决意重整旗鼓。于是在他的努力下,刚才挨了当头棒喝而溃退的敌军立马死灰复燃,士气如虹地展开反扑,欲合力歼灭邓建国。
两翼的敌军也向邓建国包抄过来,类似于特种部队在开阔地带惯用的口袋包围战术。
邓建国三面受敌,其中左翼敌人的火力尤其威猛,至少有五挺俄制rpk轻机枪。
兵临绝境,危如巢卵。
置之死地而后生,方显英雄本色。
邓建国面对绝境,反而处之泰然。他从背包里摸出五枚40毫米破枪甲榴弹,其中四枚塞进胸前口袋里,拿起一枚装进枪身下挂的gp-25榴弹发射器里。
准备就绪后,他左手掏出一颗烟雾弹抛向右翼,同时身子滚向一侧。
嗤嗤连声响处,乳白烟雾瞬间屏蔽了右翼敌人的视线。
急速滚动中,邓建国猛然停顿,发射出40毫米破甲枪榴弹。
左翼敌军阵营里,顿时哀鸿遍野。
无暇去看结果,邓建国迅即翻滚着转移位置,瓢泼似的弹雨立时覆盖了他此前的存身之处。
滚到一棵小树下,他将第二枚枪榴弹装上发射器,朝右翼敌军阵地轰去。
乳白色的烟雾遮蔽着视线,他听见右翼响起一阵惨呼嚎叫。显然有人魂断命残。
邓建国连眼皮子也不撩一下,抓住两翼敌军遭受榴弹轰击,火力稀落的空档,手脚并用,爬向附近一棵大槐树底下。
俄顷,左翼敌军的火力已告死灰复燃,弹雨朝着邓建国的大概位置倾泻。
邓建国听得甚是清楚,五挺机枪被他炸哑了两挺。
他趋热打铁,再次掏出一枚枪榴弹装进发射器,从树干底部探出头,预知弹着点后,曲射方式打出。
轰然巨响声夹杂着凄厉惨嚎声破空而至。
白雾被爆炸气浪吹散,邓建国隐隐约约地看到左翼有三个敌人被炸得四分五裂,头颅和手脚全分了家,变成一块块烂肉碎骨洒着鲜血,坠落尘埃。
毫不稍停,邓建国爬到侧后方的树下,掏出倒数第二枚枪榴弹装进发射器,摸出一颗82-2手榴弹,蹲身寻找到方位和角度,便即从树干另一边下方抛出,目标是迫近他前方三十多米远的敌人。
“轰…“
手榴弹在距离敌人二十米左右的位置爆炸。敌军一惊,水平一线队形开始混乱。
邓建国一个侧后倒,曲射枪榴弹。
爆炸声直冲霄汉,敌军被炸得鬼哭狼嚎,溃不成军。
敌军排长被邓建国的超凡悍勇,锐不可挡的单兵技战术惊得亡魂破胆。他简直不敢相信天下间竟然有如此强悍猛厉的军人,那简直就不是人,分明就是魔鬼。此番,他总算切身领教到了邓建国的厉害,实在不愿眼巴巴地看着手下士兵去送死,尖声呼叫着兵们赶紧后撤。
树林两翼和前方的敌人正连滚带爬地溃退下去,隐蔽到树枝和草丛间举枪扫射着,就是不敢贸然发动冲击,只有左翼的敌人仗着两挺rpk轻机枪的超强火力撑腰,拉开散兵线还在向邓建国展开凶猛攻势。
邓建国隐蔽在树干后面,利用投掷手榴弹炸起的漫天草泥为掩护,转移着掩体。在运动中寻找歼敌时机,四个敌人又做了他的枪下亡魂。
一个敌军被这一边倒的杀戮摧毁了精神防线,发出摧心剖肝的狂嚎,抱着一挺rpk班用轻机枪,泼水似的扫射着,不要命地扑向邓建国。只是很可惜,他没跑出多远,眉心就血洞大开,摔了个四脚朝天。
右翼有几名敌军士兵利用邓建国专注左翼友邻部队的机会,跳出掩体,抛出几颗手榴弹,只是很可惜,茂密的枝叶影响了准头,均被弹到一边轰然炸响。
“看老子的。“
邓建国从战术背心里取出最后一枚枪榴弹,装上发射器,仍然按照老方法回敬他们。
又是一片哀鸿遍野。
一边倒的杀戮令敌军死伤惨重,丢下三十多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溃退下去。谁也不敢冒着头破血流,横尸就地的危险而贸然发动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