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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排长的故事(一)
    冯明学知道一排已成空架子,再打下去的话,可能全部伤亡,不忍心派他们再去冒险。
    邓建国一怔,很叹赏吴涛直面死亡的胆气和勇气,他非常的清楚,去支援四连等于是自杀,但吴涛比任何人都积极,明显有种不战死沙场绝不甘心的意思。
    邓建国的直觉没有错,吴涛确实一早就抱定了决心,一定要死在战场上,不愿意活着凯旋离开,至于是何缘由令他有这种绝决又变态的想法,邓建国当然无从知晓,全连也无人了解吴涛心中那难言的苦衷。
    究其原因呢?说来又曲折又复杂,千头万绪,归根结底,不过是感情受到了巨大的挫折,令他吴涛的心灵承受的创伤巨大,使他对人生万念俱灰,从而萌生出十分悲壮又十足愚蠢的念头。
    吴涛不同于将门虎子邓建国,自小衣食无忧,又受过相对完整的教育,长大后才貌俱全,称之为人中之龙都丝毫不为过,即使家庭出身背景一般,即使不谙人情世故,以他邓建国的才情才智,无论在那个行当,都能有一番大作为。
    吴涛可就不一样了,他没那个好福气,出身在农村家庭,属于最典型的社会弱势群体,自小便要为生计问题操劳。
    因此他从学会下地走路的那一天起,便跟着父母在麦地里转悠,打他记事的那一天开始,除了上学外,就是在一望无际的麦浪中挥舞着镰刀,劳作完毕后,跟着爷爷一起练习武艺,舒活筋骨。如果说邓建国学武纯粹是图玩乐的话,那他吴涛便是强健他的体魄,更有利于将来打拼挣钱,养家糊口。
    由于家里弟兄三个,他是长子,学习成绩又很差劲,父母供三个儿子读书,经济条件有些跟不上,故此,他初中没毕业就辍学了,把念书奔前途的机会留给两个热爱学习,成绩优秀的双胞胎弟弟。
    中止求学生涯的那一年,改革开放已进入第五个年头,经济建设开始活跃起来了,农村剩余劳动人员开始进城务工,他刚满十八岁,农村生活环境比较差,他身体发育还不健全,本想留在家里务农,但又觉得赚不到钱,两个弟弟学习成绩又那么好,奖状贴满了他家堂屋的一面墙,照这种势头发展下去,必然能在读书这条路上闯出去,得要提前多赚多积点钱,因为将来同时供两个双胞胎弟弟念高中,经济负担可不轻。
    考虑到这个问题,他便通过亲戚的关系,在市里谋到了一伤差事,就是蹬三轮车,每天挨家挨户的送牛奶,虽说有点辛苦,但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工钱也还行,每一个月能攒下四五十块钱,比在庄稼地里割麦子强。
    日复一日,一晃就干了大半年,他除给家里寄回去的二百五十元钱外,还有三百多元,他比较满意这个收入。
    一次他送完牛奶后,从火车站过路,无意间发现有很多蹬三轮车接送旅客的人,一趟最低五角钱,一天能接送四五个人的话,收入丝毫不逊色送牛奶这份差事,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当即就决计辞掉送牛奶这份差事,买辆三轮车在火车站接送旅客,忙碌一天,起码能挣二三十元钱。
    计议已定,他经过半个多月的酝酿,筹措后,辞掉了送牛奶的工作,利用手里攒的钱,买了一辆脚踏三轮车,就这样,他不论天晴还是下雨,天天都正常上岗,每天来回好几十趟,虽然异常辛苦,但收入他非常满意,起码他自己是业主,不看人脸色。
    一旦干得得心应手了,他更加乐此不疲,三个多月下来,他光给家里就汇去了五六百,手头上还有四百多块,这个收入在改革开放的初期,称得上相当的丰厚,他感到前景十分乐观,好日子离他似乎并不那么遥远了。
    正当他刚刚看到勤劳致富的希望,憧憬着美好生活的时候,令他意想不到的麻烦接踵而至。
    由于他体力充沛,服务热情周到,收费又相对低,很多旅客愿意搭他的三轮车,他的生意倒是十分红火,别人的生意就被有意无意的抢了去,故而得罪了不少同行,成为一些人的眼中刺,肉中钉。
    七八个当地的三轮车夫串谋在一起,专门为难他,夹磨他,先是在众多的同行面前说他的坏话,败坏他的形象和声誉,后来又公开抢他的客人,有不少次,旅客就坐上他的车子了,别人明目张胆地把客人给他拉走了,还当着客人的面,说他的坏话。
    他一早就想发怒,动拳脚,但考虑到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便忍气吞声,息事宁人。
    然而,人家却不能给他将心比心,认为他是乡下人,很好欺负,便得寸进尺,变本加厉,逼得他忍无可忍,还强迫自己重新再忍。
    可是那些人偏生浅薄,不可理喻,老是当他吴涛是懦弱之辈,居然在客人已经坐在他车子上的时候,跑过来用脚猛踢猛踹他的车轮子,差点把他和客人连三轮车一起掀翻过去。
    泥人还有土性,别说他吴涛是条血性很强的汉子,当时他强行按捺太久的怒火,犹如火山爆发,断然决定武力对抗那些欺负他的不良人士。
    脸一红,眼一瞪,脖子一粗,双拳一捏,他只消三拳两脚,三个踢他车子的家伙登时鼻青脸肿,灰头土脸。
    吴涛原本以为教训这些人一顿,人家就惧怕他了,以后不再敢招惹他了,那知人家是故意来寻衅的,十几体壮力大的汉子老早就在周围窥伺着,他一动起了手,这些自以为是打架能手的人便一哄而上,想海偏吴涛一顿,把他踢出这片地。
    吴涛家学渊源,武术功底深厚,在学校读书的那些岁月,三天一大架,两天一场小打,可以说打架是他的拿手好戏,既然对方群起而攻,那他自然就不会容让退缩,听凭人家摆布了。
    双目赤红如火,额角和脖间青筋暴胀,他一双大拳头捏得咯咯的响,一咬牙,暴吼一声,侧身一闪,右手一记直拳,首当其冲的一个家伙四仰八叉地仰跌下去,双手抛掉木棒,捂住鲜血长流的鼻子,遍地打滚哀嚎。
    一木棒搂头盖脸地打下来,吴涛又是侧身一闪,避过去,顺着对方的来势,一个近身,疾逾掣电,右手臂一翻,右拳由下直上地击出,直奔对方的下颌而去。
    碰的一声大响,对方口血横飞,摔了个仰八叉。
    忽然间,他听见脑后风声劲急,情知不妙,跨步左闪,只听啪哒的一声,一根木棍重重地打在他的右肩膀上。
    不顾右肩膀的巨痛,他暴喝一声,右手反手一把抓住对方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木棍,右脚飞起,一个漂亮的前踢腿,踢飞正前方一个家伙手里的扳手。
    在电光石火间,他右手抓住那根木棍,狠力一扯又是一拧,左手肘尖望后一撞,身后的来袭者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撒手松开木棍子,双手捧着胸脯,一交跌坐下去,脸皮子一阵青一阵白。
    木棍在右手上呼呼的转了两圈,一端在地上一拄,吴涛右手抓住棍子另一端,身子离地飞起,双脚一分,各踹中一个从正面攻来的对手。
    两个家伙向后倒飞出两三尺,撞翻了几个围观看热闹的好奇者。
    双脚一落地,吴涛以木棍为支撑点,左脚呼呼的侧踹两脚,逼遇侧翼攻来的两个对手,双手持握木棍,双腿一屈,身子一矮,木棍嗖的一声擦地横扫出去。
    嗙的一下大响,哎哟的一声尖嚎,又一个家伙跌坐下去,双手抱着他的右小腿,又是搓又是揉。
    不过三拳两脚,十几个外强中干的彪形大汉,竟然超过半数倒在地上叫苦连天,吴涛方才知道他一旦怒发冲冠,动起手来,拳脚竟然恁般迅猛厉辣。
    就在他大获全胜的时候,派出所的民警闻讯赶来,望着七八个倒在地上打滚哀号的汉子,又看着旁边七八个手里拿着棍棒但却灰头土脸的家伙,一个民警厉声喝问道:“是谁动手打的人?”
    “是我。”
    咣当的一声,吴涛抛掉手里的棍子,右手啪的一下拍在胸脯上,对着那些民警们,理直气壮地说道:“是他们先动的手。”
    随后他的车子被没收了,人也被带到派出所,暂时拘留起来。
    他费尽唇舌,在亲戚的鼎力帮助开脱之下,他才说清楚那个群殴事件的原委,但还是被处以二百元的罚款,车子倒是还给了他,就是不允许他以后在火车站接送客人。
    他对这个处罚非常不服气,认为别人仗着人多势众,欺负他不说,还先动手打人,派出所的执法民警对那些人只警告几句就完事,而对他却又是训斥又是罚款,这很不公平。
    亲戚见他想不通,开导他说,小伙子,人在屋檐不得不低头,你一个十六七岁的半大孩子,孤身来到城里闯荡,人生地不熟,没钱又没势,遇事一定要多忍让,万万不能性情用事,不然会吃大亏的。
    他只好认了。
    在火车站的财路断了,他一时间不和所措,亲戚建议他去汽车站接送客人,他沉寂几天之后,又操起了三轮车夫这个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