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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阵(八)
    邓建国腾地长身,冲锋枪往前一送,枪口随同双眼视线移动,快速捕捉目标,单发速射。
    砰砰的两下枪响过处,十点钟方向的一个敌兵闷哼一声,抛掉冲锋枪,双手捂住喷血的胸脯,当下扑了个狗啃泥。
    邓建国闪电也似摆动枪口,指向左首。
    枪声一响,哎唷的一声悠长惨嚎,三点钟方向,有个敌兵甫始爬出交通壕,肺腑就被子弹撕烂,他口喷血沫,打了个旋儿,摔回壕堑里。
    他身后的几名同伴有的赶紧曲身隐蔽,有的端枪朝邓建国扫射,但邓建国出手更快,哒哒哒的五发长点射,就把他们赶到死神大爷那里去签名报到。
    邓建国眉头不皱,枪口朝右首一摆,向下一压,迅即扣动扳机。
    两点钟位置,有个敌兵边跑边向秦班副射击,冷不丁地飞来的一颗子弹,极其刁钻地击中他的裆部,他立即抛掉冲锋枪,双手抓住血淋淋的裆部,像失心疯骤发的病人那样,乱蹦乱跳,发出野兽似的狂嚎。
    邓建国不想让他今后痛不欲生,更怜悯他的父母会遭人耻笑,断然把枪口上抬,一颗子弹推进他的眉心,他下半生再也不用饱受旁人冷眉冷眼的耻辱了。
    敌军不惜一切,誓死夺回主峰突出部阵地,攻击之势自然凶猛无伦,越来越多的敌兵逼近过来,个个悍不畏死,人人拼死争先,自杀式地冲击颇为令人侧目。
    邓建国和秦班副左支右绌,已是难以阻挡,再不撤退的话,只怕有性命之忧。
    空仓挂机,邓建国已打光身上所有冲锋枪弹匣,把ak-47冲锋枪甩到背后,右手刷地拔出五四手枪,手臂前送。
    一个冲到阵地前方十米远的敌人脖颈中弹,摔了个四脚朝天。
    就在此刻,一颗手榴弹在空中划起一道粗劣抛物线,落在邓建国左侧,嗤嗤的冒烟。
    “我操。“邓建国快如闪电般侧身后倒,头部重重地撞到秦班副的肩膀,冲撞力道十分强猛,秦班副打了个趔趄,两人同时摔倒在一起。
    数秒之后,手榴弹没有爆炸,原来是颗哑弹,真是虚惊一场。
    邓建国翻爬起身,左手反手从腰后抽出tt33手枪,奋力甩动手臂,子弹上膛,双手左右开弓,击倒两个扑近的敌人后,大声喝令秦班副快撤。
    他纵身跃出壕堑,疾奔数步,转身开枪,忽见空中有两颗手榴弹兜头砸落而下。
    他的身体反应似乎每次都快逾大脑意念,手榴弹还未落地,他便转身向前鱼跃,随即前滚翻,两个战术规避动作利索之极。
    两声爆炸在邓建国附近响起,扬起大蓬沙土碎屑。
    邓建国翻身爬起,风掣电驰地奔跑,他没有回头去看秦班副有没有跟上来,也没有时间回头,因为后面的敌人追着他的屁股甩手榴弹,稍有迟缓的话,后果可想而知。
    秦班副右手提着56轻机枪,跟在邓建国的后面猛跑,但他的脚力虽好,却无法像邓建国那样左腾右挪,纵高伏低。
    七八个形容悍野粗暴的敌兵追在他俩后面,七八条胳膊不时地抡起老高,不断有手榴弹落到他俩附近爆炸。
    亡命奔跑中,秦班副陡然感到脚下腾起大股烟尘,奇强威猛的力道便将身子抬了起来,飞到空中翻起了跟头。
    这一刻里,秦班副的下半身没有了感觉,全身轻飘飘的,他知道生命已近完结,从此再也不用为入党提干,套转志愿兵,讨老婆盖房子的事而焦头烂额了。
    邓建国忽地听得身后传来扑通的一声沉响,心头一凛,疾忙刹住脚步,转头后看。
    只见秦班副仰躺在那里,左腿同躯干分了家,只剩下小块肉筋扯连着,创口里露出大截断骨,冒出大量稠血。
    “秦班副。“邓建国目眦欲裂,忙抢到近前去,想要背秦班副走。
    秦班副左手支起上身,两眼血红,面皮抽搐,对邓建国嘶喊道:“副连长,你别管我,快走。“
    他说完,右手探到左胁,拉掉了手榴弹的弦盖,迅即把套着弦盖的食指举起来,摧心沥血地对邓建国吼道:“快走,别管我。“
    邓建国无暇多想,只得心下一横,忍痛咬牙,转身继续发足狂奔。
    手榴弹嗤嗤的冒着白烟,秦班副静静地平躯着,创口里鲜血汩汩外流,浇染得南疆的红土地更加凄红,他脸庞竟然露出释怀的笑意来。
    他是个来自北方的农村孩子,从小调皮捣蛋,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学习成绩却是相当出色,只要他肯发奋刻苦,考大学绝无问题。
    五年以前,他上高中二年级,因与同学发生争执,盛怒之下,出手过硬,打折了人家的腿,闯了大祸,造成恶劣的影响,被校方予以开除学籍处理。他辍学回家跟着父母务农,但他非常厌烦农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枯燥生活,本打算去南方闯闯,却适逢征兵时节,他当时想书读不成的话,当兵兴许是条好出路,于是他便报名参军。
    来到部队以后,他痛定思痛,决心痛改前非,发奋图强,因此他坚决克制自己,戒除以往暴躁冲动的毛病,逐渐变得温顺平和起来。他对人生当中难得的当兵机会分外珍惜,善于团结战友,尊敬领导,军事训练方面特别刻苦认真,各种表现都十分抢眼,尤其是军事素质,始终在全连卓尔不群,曾连续三年在全师的比武考核中,夺得班用轻机枪射击的亚军或季军,深受领导的赞赏和战友们的钦羡,他不但成功的转为志愿兵,当上了副班长,还光荣地成为预备党员,发展前景非常乐观。
    就在去年冬天,他回乡探亲,父母见他已到该成家的年龄,便请媒人领着他到邻村的一个姑娘家去相亲,人家听说他在部队里干得有声有色,还是预备党员,当即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这门亲事。
    他离家返回部队的时候,父母反复叮嘱他,务必要在部队再接再励,等到后年盖好新房以后,就把媳妇娶回家。现在看来,这一切是没必要了。
    随着一声沉闷的爆炸,秦班副以前在部队里的艰苦打拼的辛酸与快乐,家人对他的殷切期望,未婚妻对他的深情祝福,在刹那间烟消云散,他所能留在这世上的,只有忠孝节义,赤心报国,肝脑涂地的铁血军魂。
    邓建国听到身后的那声独特的爆炸,知道秦班副已经以身以国,竭力抑制满腔悲愤,顺着箭步奔跑的冲力,双脚蹬地腾跃而起,身子凌空,猛力扭转腰身,面朝来敌方向,两臂迅疾前伸,两支手枪同时发出收割敌人生命的欢笑。
    砰砰砰的三声枪响过处,两个敌兵还未咬开手榴弹弦盖,一个脑门开花,一个脖颈爆裂,并肩往奈何桥上走。
    邓建国脑袋和背脊上挺,屁股抢先与大地亲吻。他以仰躺姿势双手举枪,仰角速射。
    砰的一声,十一点钟方位的敌人刚掏出手榴弹,一颗子弹乍猛地钻进他右眼,轰烂了他的眼珠,还将他的脑髓绞成浆糊,他只能在死神大爷那里去状告邓建国太过心狠手毒。
    一点钟位置,有个家伙刚刚用嘴巴咬开弦盖,还未及抡起手臂,前额便被邓建国的子弹爆开,他脑袋立即向后甩出,以四脚朝天的丑陋姿势倒地,手榴弹落到身侧的地面,端巧有两个同伴从此处经过,手榴弹也偏生在此时释放出毁灭能量。
    轰然巨响夹杂鬼哭狼嚎,两个同伴不是被刚猛气浪掀到空中翻筋斗,就是脖颈让锋利的弹片给割裂,狂洒鲜血,在漫漫沙尘中舒展肢体,跳着死亡舞蹈。
    两支手枪尽皆空仓挂机,邓建国侧身翻滚,躲过空中落下来的两颗手榴弹,到得旁近的弹坑内。
    他收起五四手枪,迅捷为tt33手枪换上新弹匣,霍然有颗手榴弹飞落到弹坑左侧,眼看就要释放可怕的毁灭能量。
    他条件反射地双手捺地狠按,两脚脚尖发力猛蹬,身子不可思议地跃出弹坑,弹到右侧,落地又是两个侧身翻滚,手榴弹爆炸虽然射出无数锋利弹片,但却伤不着他的毫毛。
    邓建国撞到一具软绵绵的尸身,停止滚动,左手疾伸,掀开尸身,抓起一支ak-47冲锋枪。
    他一个鲤鱼打挺,弹身而起,扭头箭步急蹿,数米以后,左手反手后伸,冲锋枪连发扫射。究竟能否打中敌人,他无暇理会,只顾发足狂奔并不时反手开枪。
    将到主峰突出部阵地尽头时,冲锋枪弹药告罄,邓建国扔下空枪,如下山猛虎似径直往山坡下方冲去。
    一发火箭弹拖着长尾巴直奔目标物射去。
    陈小松俯伏在三具重叠的死尸后面,刚刚打爆了目标的头颅,忽尔听得破空尖啸劈面而来。
    他立知大事不妙,右手疾忙收枪,纵力朝左侧连续翻滚。
    火箭弹扑到那堆尸身上爆炸,像恶魔的爪子一样,瞬间就将尸身撕烂揉碎,破布条子与残肢断头漫天飞舞。
    陈小松逃过死劫后,心跳如鼓,背心泛寒,巡视周遭,见能活着战友们大多都已经撤离,只有寥寥数人还在拼命抵挡敌军的疯狂反冲击。
    陈小松心知肚明,主峰突出部阵地得而复失已是必然,自己留下来与敌人对抗无异于螳臂挡车,多死无益,不如先保住生命,撤下去再作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