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身子猛颤,仰面后倒,但食指还是扣下了扳机。
呜的一声尖啸起处,火箭弹拖着长长的尾巴,飞射出去,只不过不是直奔预定目标而去,而是直冲云霄。
他难偿所愿,就这么狠狠把脑袋碰到身后壕壁上,头脑完全丧失意识,火箭筒砸中他天灵盖,他也不会感到任何痛苦。
陈小松右肘狠力顶地,上身弹回掩体,泼水似的弹雨倾刻间,将编织带右侧覆盖得密不透风。
邓建国将枪托顶在肩窝,迅捷从编织袋上沿探出上身,枪口朝九点钟方位摆动。
正在扫射陈小松的机枪手连同他的ppk轻机枪,在流星飞电之间,被40毫米破甲枪榴弹撕得碎碎片片。
与此同时,吴涛刺棱一下起身,抡起右臂,声撕金帛般吼道:“扔手榴弹。“
一言未毕,他右臂划弧,手榴弹抛将出去,右手闪电也似抓起第二颗手榴弹。
战士们仿佛很有默契,在他掷出头颗手榴弹的当儿,齐齐跃出掩体,甩出手榴弹。
轰轰轰的巨响声像放连珠炮一样,十几颗手榴弹砸到敌军阵地上,直炸得沙尘暴扬,烟雾卷腾。
敌人缺少重火力,无法构成致命的威胁,吴涛乘机率领战士们发起迅猛攻击,他左手持枪,右手攥着手榴弹,箭步冲刺中将手榴弹投向敌人。
八连长把枪背带挎在颈项,抱着56轻机枪,边往前冲刺,边泼水似的扫射。
张召锋一马当先,头一个跨进敌军占据的交通壕。
两个敌兵正委顿在壕堑里躲避弹片杀伤,冷丁儿瞥见有条壮硕人影跨了进来,他俩心头狂震,连忙想展开反击,但对方的枪更快,他们便被打成了马蜂窝。
张召锋扫倒两名敌人后,左手迅疾拔掉弹匣,手腕翻转,掉过另一个弹匣的供弹口,利索地插进插槽,前进几步,隐蔽在残缺部,掩护战士们往这边冲杀。
邓建国坐在地上,背靠在编织袋上,摸出一根红塔山香烟叨在嘴里,点上火,慢慢熏着,形态甚是消停。
“副连长,别只顾自己抽,还有我呀。“陈小松也想抽根烟,消遣一下,因为连续喋血生死,身心十分疲塌。
邓建国便掏出烟盒和打火机,一齐递与陈小松。
张召锋等干部军官率领战士们跟敌军打得异常热闹,邓建国和四文进躲在这里吞云吐雾,悠哉游哉。
赵永生大汗淋淋地跑过来,身后还跟着两名弟兄,邓建国一看他们上嘴唇黑乎乎的绒毛,就知道是新兵蛋子。
赵永生讶异地看着邓建国,说道:“副连长,你怎么不去杀敌了?“
邓建国鼻孔里喷着烟雾,懒洋洋地道:“杀人都杀到我手软了,好累,先歇歇,剩下那些残兵败将留给张排长他们去收拾好了。“
陈小松取出一根烟,递与赵永生,说道:“兄弟,抽根烟吧。“
赵永生也想借机小憩,便俯身伸手去陈小松手里接烟。
邓建国忽然瞥见一道亮光从赵永生头顶掠过,直照在他身后的一个新兵战士脸庞上,那新兵的眼睛突遭强光刺激,本能地闭了闭眼睛。
邓建国心头狂骇,立时意识到有狙击手,急忙暴声喊道:“该死,快趴下。“
那新兵战士心神一凛,未及转念,一发子弹就钻进他的脖颈,击断颈椎骨,又从后颈窝穿出,强猛的劲道撞得他仰头倒地,四肢剧烈抽缩起来。
另一个新兵赶忙向前卧倒。
邓建国扔掉烟头,目眦欲裂地道:“雄娃子,你给老子干掉那王八蛋。“
邓建国说完,弯腰过去,抓住那新兵战士的双脚,将他拖过来。
陈小松吐掉嘴里的烟头,抄起79狙击步枪,搜寻敌方狙击手。
新兵战士的前脖后颈血流如注,喉咙里咕噜噜的响,嘴巴鼻孔都渗出稠血来,身子不停地痉挛。
邓建国向神态惊惶的赵永生吼道:“你还愣着干什么?快给他包扎。“
赵永生哦了一声,这才从左大臂上扯下急救包。
邓建国抓起ak-47冲锋枪,对正在搜寻敌狙击手的陈小松叮咛道:“我去把他引出来,你继续搜索。“
邓建国说完,刺棱一下起身,左手搭在编织袋上方一摁,一个漂亮的大鹏展翅,纵跃出去,接着前滚翻,向前蛇形奔跑。
赵永生一时慌神,毛手毛脚地撕开急救包,掏出药绵,但那新弟兄已经停止了抽缩,脑袋歪到一边,寂然不动了。
邓建国在急速奔跑中,忽左忽右,时而侧身翻滚,时而朝前鱼跃,战术规避动作层出不穷,令人眼花缭乱。
远处,敌狙击手趴在环形工事里,svd狙击步枪的pso-1瞄准镜中,邓建国那瘦削身影东奔西突,辗转腾挪,灵机之极,迅捷异常,看得这厮大惊失色。
这厮将分划线定在邓建国的左前方,快速测算前置量,就在他满以为难逮住邓建国的时候,孰不和邓建国霍地侧后倒,流星赶月般脱离了他的瞄准点,但他已扣动扳机。
一发子弹擦过邓建国的腰侧,钻进泥土里,泥星四溅。
邓建国毫不稍停,一个懒驴打滚,射到一具尸体后面。
敌狙击手恼恨之下,又扣动扳机。
邓建国闪电般掀起尸体,对方打来的子弹击中尸体,他却安然无恙。
敌狙击手还想继续开枪,但这已然是他今生射出的最后一发子弹了,因为陈小松通过他开过的两枪找到了他,并且锁定了他。
陈小松未等枪身进入稳定期,逮住敌狙击手就直接扣动扳机,将愤怒的子弹狠狠地推进对方的眉心,为战友报仇雪恨。
邓建国一跃而起,几步箭步,有如怒矢离弦,电光石火间就扑进前方的交通壕里。
他喘了一口气,见张召锋一行人正在追杀向主峰南边溃退的敌军。
他豪气甚烈,腾跃出壕堑,箭步奔跑,ak-47冲锋枪提枪上肩,在急速运动中捕捉并击毙目标。
他奔跑之中,猛可一个鱼跃,落地前滚翻,变为跪姿出枪射击,将一个亡命奔窜的敌人的脑袋敲碎。
他还未得及感受嗜血的畅快感,便听得空际里呜呜之声大作,显然是无数炮弹在与空气产生猛烈摩擦。
邓建国惕然心惊,立明意识到大事不妙,据守主峰南边的敌军搬出了迫击炮,力图以猛烈炮火给攻占主峰阵地北边的中国军队予以巨大杀伤,而后组织兵力实施反扑,夺回失去的阵地。
邓建国向兀自追杀残敌的战士们嘶喊道:“弟兄们,快隐蔽。“
人随喊声,他刷地收枪,转身几个箭步蹿回交通壕内,双手抱头蜷伏起来。
敌军用的是120毫米大口径迫击炮,威力猛恶得惊人之极。
霎时之间,所有的人和所有的生物立全都陷入到了人类自己制造的钢雨烈火当中。
一声声几乎能将天地裂开的霹雳连环响起,在这一声声足可以令日月无光,风云变色的震天巨响中,大地摇颤起来。
沙石掺和着草木飞舞,尘土漫天,一团团浓黑的烟幕夹着火柱直冲云空,而抛在阵地上的残尸断头被酷毒的钢雨绞碎,旋即又被劲波激荡得四散迸射,像满天纷飞的花瓣雨一样,整个世界仿佛全在这一刹间崩溃了。
八连长、张召锋和吴涛等人早在震荡初起之时,抱头卧倒地上,有的战士翻滚到掩体里。
除少数几个战士被炸得血肉横飞外,大多数人都找着了掩体,没有受到什么致命的伤害。
尘烟迷漫着全场,瞬时间天地一片浑浊,人人身上都洒满了灰土,看上去像刚从地底下爬出来的一样。
排山倒海的炮击持续了三分多钟,大地仍在颤抖,每个人都感到腰酸背痛,耳鸣目眩,有些新兵战士的身上沾满了被炮火撕碎的人体血肉,吓得面色变得煞白如纸。
邓建国坐起上身,甩了甩头,抖掉身上的泥土,刚一恢复听觉,耳际便响起枪炮声,叽哩哇啦的喊杀声。
他心头大惊,探头观察壕堑外面,尘沙烟幕中,隐隐约约地看得见有无数短小精悍的人影在晃动。
主峰南边的敌军已扑到这边来了,人数似乎相当多。
邓建国端起ak-47冲锋枪,对准那些猛扑而来的敌人,三发短点射,打倒几个之后,弹药告罄。
他边换弹匣,边声嘶力竭地呼喊:“弟兄们,不要恋战,赶快撤。“
轰轰轰的手榴弹爆炸声连响不绝,敌人利用气浪吹散烟幕,轻重机枪一齐开火。
两三个战士甫始爬起身,就被敌人的弹雨覆盖,当场成了革命烈士,只是遗体已经千疮百孔。
邓建国发射一枚枪榴弹,炸哑一挺ppk轻机枪,继续嘶声喊道:“弟兄们,快撤,不要恋战。“
烟雾很快散开,邓建国定神细察,见从主峰南边延伸过来的交通壕里,无数戴着阔边帽的人头在攒动,壕堑外面也有不少敌人在向这边冲杀而来。
敌军高调展开反冲击,誓要夺回主峰突出部阵地。
这时,秦班副抱着他的56轻机枪,从邓建国旁边跳过去,邓建国大声叫住他,命令道:“秦班副,跟我一起掩护弟兄们撤退。“
“是,副连长。“秦班副洪声应诺,跃进壕堑,在邓建国右侧架起56式轻机枪,向疯扑上来的敌军扫射。
前方,两个面目狰狞的敌兵刚跃出交通壕,密集的子弹就将他们打得血雾漫漫,手舞足蹈地跌进壕堑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