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潜行(二)
    他只觉得这股阴风忽有忽无,时隐时现,就象是一阵妖风。如果他的感觉器官没有出错的话,风应该是从高处吹下来。
    找了大半天,除了累得满头大汗外,一无所获。他有些灰心了,回到刚才选定好的地方,脱去破烂不堪的迷彩服。乖乖,汗液和血渍已经把白色衬衣涂得黑一块的,紫一块的,简直成了一件花布衣裳。这还不要紧,血污混着汗渍把衣物牢牢粘连在皮肉上,让他费了好大的劲儿才从身上撕扯下来。
    当他解开鞋带,脱去作战皮靴的时候,顿时一股冲天臭气刺得他鼻腔生痛发痒。 我操,那股子气味就如同燃放了一颗毒气弹,足可以熏死一大片蚊蝇。连他自个儿都忍不住捂上了鼻子。
    这回他不必担心有那该死的蚊虫来侵扰了,可以安安稳稳地休憩一会儿了。
    愤愤地把一堆破烂脏污的衣物揉成一团抛向一边,邓建国打开军用背包取出一套备用的双面迷彩服穿在脏得快要脱下一层壳的肉身上。就着清水生拉硬拽地强迫着自己吞下一块比猪食还难吃,比牛草还难啃的压缩饼干(其实美国压缩饼干的味道是可以让人接受的,只是邓建国太挑食了),然后把伪装披风铺在生满青苔的地面上,仰头躺下就进入到了酣梦之中。
    跋山涉水,一连行军八九个多小时,确实能累得死一条牦牛。邓建国倒底还是血肉身躯,并不是什么金刚不坏之身。就冲他那1米7的身高,58公斤左右的体重,都不难看出他更适合当个舞文弄墨,吟诗作赋的文人骚客,而非现在这个酷毒残暴,溅血殒命的魔鬼尖兵。
    由于过度紧张和疲劳,他忍不住海阔天空地大睡起来。
    也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反正月亮妹妹已经羞答答的溜到九霄云空上面,正匆匆赶着为崇山莽林编织着银色外套。而风儿弟弟正调皮捣蛋的用一双灵巧的小手梳理着山间密植的花草藤木。
    “叮当…叮当…叮当“
    子弹壳相互碰鸣的声响打破了洞内的幽寂,邓建国在梦中享受孤独和恬静的雅趣登时被搅混了。
    “操他奶奶的。“他一把抽出柯尔特m1911a1手枪,一骨碌翻爬起身,捷如狡兔般闪跃到邻近洞口的石笋后面,半蹲着身子,警惕地朝洞门外搜视着风吹草动。
    洞外,月光幽冷而皓洁,树影婆娑,凛凛夜风抚摸得树叶沙沙作响,一只不知是松鼠还是狐狸的小动物蹦蹦跳跳地蹿出了洞外,一闪一晃就杳无踪影了。
    “格老子的,原来是只小畜牲,吓得老子一身冷汗。“邓建国倒抽了一口凉气,抹了一把额角的冷汗,收起手枪返回到原处。
    看了一眼夜光表,已经晚上8点过13分了。不知不觉,他在梦境里开怀畅游了近四个小时。
    在阴冷潮湿的地面上睡久了,搞得一身湿漉漉的,再加上那股不知道从那里透灌进洞来的阴风助阵,他不禁连打五个寒战。在这种地方多呆上几天,想不得风湿病都难。
    在这一刻里,他是多么渴望有一间幽静的房屋,有一盆花香沁鼻的桃花浴,有一杯芳香怡人的热茶,再把两岁大的小姑娘搂抱在怀里,一边亲吻着她那可爱而娇嫩的脸蛋儿,一边用温暖的水浇洗着她那柔嫩而细白的肌肤,踏踏实实的尽到身为人父的责任,安安稳稳地过一个普通家居男人的生活,清清静静地享受一下生活的乐趣。然而,这一切都成了奢望,他还得而且必须去面对战争、流血、杀戮,必须去耳闻目睹战友兄弟战死沙场,马革裹尸的惨烈场面,必须去挑战死神大爷的权威。
    活动了几下冻得发僵的筋骨,穿上作战皮靴,他摸出打头机一把火就将那堆脏烂的衣物付之一炬。
    刺鼻呛喉的烟雾登时灌满了整个洞室,他点燃一根中华牌香烟,一边吞云吐雾,过一把烟瘾,(算起来的话,他有半个多月没有抽过一根烟了)一边借着微弱的火势取取暖,热热身。
    蓦然间,在暗红的火光下,他看到烟雾正盘旋着涌向头顶一处死角里。
    灵机一动,他立即起身朝这处死角仔细一观察,原来那股从高处吹来的阴风正是从死角里溜进洞里来的。嗯,既然风能灌得进来,烟能跑得出去,那么这个角落里定然隐藏着第二个出口。
    心头一阵狂喜,扔掉烟头,收拾好装备和报警装置,也懒得去清除留下的痕迹和埋在洞口的地雷,因为他巴不得那些个猴子兵钻这个山洞,只要他们喜欢这块风水宝地,就让他们葬身这里好了。
    心里阴森森的笑着,他动作迅捷得如同猴子上树一般,沿着突起的石壁爬上那处暗角。
    全部神经和肌肉协调得天衣无缝,再加上养足了精神,恢复了体力,他攀爬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这是一个岔洞口,口面有马桶一般大,正好能钻得进去一个成年人,当然体态不能过分肥硕。
    迎着冰寒彻骨的阴风,邓建国把挎在背上的两支长枪取下来放进岔洞里,而后,一头钻了进去。
    阴风越吹越冷,他左手拎着两支长枪的枪管,全身平行于地面,右手配合着两脚向前缓慢移动着。每移动约莫四五米远的距离就停下来,取出带夜视功能的pso-1瞄准镜向前搜视一阵,确定没有藏着危险性动物就继续以“猴子跃进“式的前进方式挪动着身形。
    半个钟头过去了,一丝幽暗的光线宛若一把利刀劈断了漫无边际的黑暗,风也越吹越大了,看来已是接近洞口了,循着亮光,他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推开一大蓬藤蔓荆棘,树木纵横,登时,一望无垠的山林闯进了他的视野。 星斗一闪一闪,洒满了灰暗的夜空,就像数不清的孩童在顽皮地眨着眼睛,淡淡的月光透过树冠,丛林里到处是一块块鳞光。
    寒星冷月夜,风多雾少,视野很清晰。邓建国一边披荆斩棘,捷若狡兔般向前推进,一边兴味盎然地领略着亚热带山林独有的月夜美景。
    弯弯的月儿象一把镰刀悬挂九天银河之上,幽冷的月光为山顶的植被统统披上一件银白色的外套。越到最高处,山风就越冷得刺骨,邓建国真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其实,他曾经的境遇也何尝不是这种感觉,只要他死守冷傲孤僻,愤世嫉俗的个性不放,不但过去是这种感觉,将来还是一样。他毕竟不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是人就得要学会人情世故,不能太过于自我,在军队这个特殊的行当里插科打诨,更是要老于世故才行。
    心里不断的辱骂着过去那些披着军人外衣,投机钻营,尔虞我诈,互相倾轧,玩弄权谋的政客,他掏出一盒伪装油膏,按照自己从西方学习而来的方法在脸上涂抹起来。 涂抹伪装油彩最大目的,就是通过黑白对比来颠倒五官的高低位置,从而来迷惑敌人的视觉。他在眼睛、鼻子周边、下巴与嘴唇之间、耳孔等凹陷部位涂上白色,而在鼻子、额头、颧骨、下巴尖等突起的部位涂抹上黑色油膏。经过他这一伪装后,即使是敌军凑到他面前,贴脸观察也绝难看出那一张经过化妆后的人脸。 而后,拔出81式刺刀把破烂的伪装披风割下一大块,然后又逢中撕成两断,细心地缠绑在两把步枪上。
    紧接着,邓建国把剩下的伪装披风揉成一团塞进厚厚的灌木丛里,拿出军用床毯,用剪刀迅速裁剪后,在上面插上树枝和草叶。 他速度可谓迅快,手艺更是娴熟无比,只消三五两下便制作出了一条伪装披风。他在a师侦察连担任连长兼军事教官时,这手从武老师那里学来的绝活使他大放异彩。他为a师的侦察兵们加工制作了很多件这样既简单又适用的伪装披风。据他所知,他这套手艺目前已经在全军各个侦察部队开始推广。
    收拾停当后,他用夜视望远镜搜视了一遍四周的动静,仔细地辨别过方向后,便动身展开了行动。
    山峰顶上密植着鳞次栉比的乔木,可谓是树高林密,藤葛缠绕。头顶上大树的茂盛枝叶混同杂七杂八的藤蔓、芭茅竹、飞机草……遮断了视线。想在这里俯瞰庆水乡的全貌,门都没有。
    邓建国只有从峰顶摸到山脊上,沿着崎岖而陡峭的羊肠小道朝另一座低缓的山岗潜行而去。
    敌军控制区域内的警戒措施并不完善,他向前一连推进了半里路程,并没有发现出来巡山的正规军士兵和民兵。他只是有点担心那些阴魂不散的士兵,因为这些家伙一直在追踪他的行迹。
    邓建国一帆风顺地爬上一座披满植被的小山岗,在平缓的山脊上找到几棵野芭蕉树,隐藏在茂密的树丛间,举起夜视望远镜向山岗下方搜视。
    群山环抱着一大块坝子,坝子左侧隐隐看得见起伏连绵的高黎贡山山脉,右侧则是陡直峭拔的小青山,一道蜿蜒盘曲公路活象一条蟒蛇从山口中间爬过。
    邓建国顺着公路往回看,在银色的月光下,公路延伸到了一座石拱桥,但桥上空空如也,桥两头有两个巡夜的民兵。顺着邓建国的视线慢慢向桥这边搜视过去,嗯!坝子里有草房子,而且又低又矮,乱七八糟地摆放在那里,数目倒是不少,还时不时的传来几声隐隐糊糊的犬吠声,星星点点的灯光如鬼火一般的散缀着。这是一座典型的m北村庄,贫瘠、简陋而寒碜。
    桥的那边到处都是稀稀拉拉种着水稻的田野。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将坝子一分为二。影影绰绰的看得见公路上有零零散散的夜间巡逻兵在活动。
    没有察探到敌人军营和乡政府的所在地,邓建国很失望,放下望远镜,一屁股跌坐在草地上。摸出一根皱皱巴巴的中华烟放在鼻孔边上吮吸着香味,舒缓着急躁的心绪。不经意间,他扭过头朝山岗东翼瞅了一眼,树影婆娑中,有暗淡的亮光透过树丛摄进他的瞳孔。
    心中一动,他立即起身试探着向山脊东翼摸索过去,希望有惊喜的发现。
    前进了大约不到十五米远的样子,他透过密集的树丛影影绰绰地看见东翼山岗下有两个高耸的塔楼,好像还有无数间高大的茅草屋,明亮的灯光正是从塔楼上的探照灯上发出的。
    邓建国心中一阵暗喜,穿过鳞次栉比的树丛,猫腰弓背地摸到一丛木棉树后面,匍匐着身子,拿出望远镜继续观察。
    塔楼上的灯光照得公路通明如昼,但没有人出现。由于害怕那些追得他东躲西藏的士兵在这个节骨眼里突然蹦出来,把他逼向万劫不复的境地,他不敢贸然地在视野较为开阔的地段活动。
    邓建国躲在隐蔽物里只能通过带有夜视功能的望远镜和明亮的灯光看到十几座房子的侧边轮廓,他这里的视位确实欠佳,能搜索到的范围有限。但他从塔楼上的探照灯和人影模糊的瞭望哨就断定出这里就是他要找的目标----三营营部。
    邓建国看了下夜光表,时候还早,等深更半夜,万籁俱寂,敌人特别困倦的时候再摸到地势开阔的林地去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