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骤闪,硝烟腾升。
罡烈劲波暴卷冲荡,势若怒海巨浪,摧枯拉朽。
肉糜、骨碴、烂肠子、破布条……粘粘腻腻的脏器,血淋淋的肢肉,掺和着破钢烂铁,石块碎屑,还有腐叶败叶,暴卷天际,直冲云霄。
不仅是82无后座力炮,把玩这美制mk19榴弹发射器虽然有点生疏,但开过几炮之后也成了杨辉的拿手好戏。
分开枪身,一颗弹壳欢快跳到机舱地板上翻着跟斗,邓建国已经向丛林里发射了五枚烟雾弹,筑起了一道白色烟障,敌人的视线被屏蔽了不少,弹雨一下子就稀落了很多。
丛林里雾幕蒙蒙,迷迷茫茫,凌空俯瞰,视线里一团混浊,葱茏林木全掩蔽在这袅袅雾幕之中。
邓建国声如裂帛地喊道:“好了薛师傅,右面的威胁已清除,赶快抓紧时间调头。“
电光石火之间,直升机疾速摆动,旋翼轰鸣仿若闷雷滚滚,劲风呼啸宛似排空巨浪,调头动作如行云流水,迅即朝东面急驰而去。
邓建国倒抽一口凉气,正颜厉色地道:“现在我们还处在敌人火力封锁范围之内,大家千万不可掉以轻心。“
稍事思索后,他急迫地道:“我和野猫子把守右面,老杨和西北狼看好左面,李参谋长拿上铁塔的轻机枪协助老杨防守左面,在没有机炮和舱空机枪的情况下,我们只能靠稀薄的火力来掩护好直升机。“
“很好,就这么办。“李参谋长欣然赞同,从方刚身边拖过81式轻机枪,顺手从座位下弹药箱里摸出一个75发弹鼓,干脆利落地卸下空弹鼓,换上新鼓。
看着李参谋长换弹鼓的动作已达升堂入室,连方刚也无法出其右,邓建国很是欣羡,当即叮嘱李参谋长和江小羽主要负责警惕丛林中可靠出现的敌军火箭手。而他自己则协同杨辉专门收拾敌军的重火力点。
职责明确后,大家各就各位,一把m79单发榴弹枪,一架mk19全自动榴弹发射器,两挺81式轻机枪配合着一支发射40毫米枪榴弹的81-1突击步枪交替着护住直升机两翼,构筑成一道难以逾越的铜墙铁壁。
尖厉啸音栗耳惊心,一束12.7毫米高机子弹凶巴巴地擦过舷门,刮起一股罡烈疾风,撞得严阵以待的邓建国脸颊麻痛不已。几颗流弹敲打在机身的铁壳上叮当作响,削剐起一道道伤痕。
就是在这击电奔星的一瞬,邓建国耳明心亮,已然捉定了敌军重火力点的位置。
装弹、单膝跪地、抵肩据枪、瞄准目标、发射,五个战术动作一蹴而就,挥洒自如,其势之快,当真是迅电不及瞑目。
一发40毫米m406高爆弹带着主人满腔仇愤,以每钞七十五米的高速疾飞,撕破重重烟障阻碍,凶神恶煞地扑向目标。
当六点钟方向,那挺正循着发动机轰鸣声,拼命追杀武装直升机的俄制12.7毫米高射机枪同m406高爆弹亲密接吻时。
当四个敌军射手正慌忙脚手地转动枪口,穷尽目力透过蒙蒙烟幕,捕捉武装直升机之际。
m406高爆弹在四双无比惊疑,无比诧愕的目光中落地开花,开出一团绚烂的火焰,洒出了三百以上的碎片,释放出一股拔山扛鼎的劲波,猛厉地席卷半径五米内的空间。
四位敌军射手刚自觉察到死神大爷的逼近,还没来得及体尝到镰刀挥斩脖颈的痛苦滋味,就坦坦荡荡地随同那挺12.7毫米高机一道支离破碎,变成一块块血淋淋,烂糊糊的残肢断臂。
雾蒙蒙,白茫茫。
眼前是模模糊糊的一片,敌我双方的视线全被烟障所屏蔽,大家只能凭着耳聪目明,通过枪炮声,若隐若现的枪口焰捕捉攻击目标。
江小羽苦于搜索不到打击目标,竟然把脑壳探出了舷门外。
忽地,一颗流弹贴着他脱去钢盔的头皮掠了过去,弹头急速飞射,激起一股罡烈疾风,就像一只从幽冥中伸出的鬼手,狠狠一巴掌掴得他脸颊生痛无比。
他慌忙缩回脑袋,一张俊脸煞白如纸,寒气袭遍全身,两边大阳穴在慌恐地颤跳着。 真是吉人自有天相,若不是碰上了一颗流弹,他现在只怕早已头碎骨裂,阔别邓建国远赴九泉之下同马涛享受兄弟情深,把酒尽欢去了。
就在他心头骇震的当儿,邓建国已经把一颗m406高爆弹赠送给了七点钟方向,一挺穷追不舍,纠缠不休的重机枪。
“老子他妈掴你两个耳光,你以为你是铜头铁罗汉。“邓建国退出弹壳,塞进一发高爆弹,满脸愠色,厉声责骂着正神不守舍的江小羽,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不管刚才那颗险些要江小羽头破血流,光荣成为革命烈士的流弹是不是那挺重机枪射出的,邓建国总算为江小羽出了口恶气。
此时此刻,方刚虽然在享受作壁上观的乐趣,但却心急气闷,如坐针毡。
他浑身是胆,血液里更是流满了争强斗狠的细胞,只要枪声一响,他都有冲锋陷阵,一马当先的激情。可如今却因伤而被束之高阁,眼睁睁看着弟兄们跟敌军浴血厮杀,那种英雄无用武之地的痛感和恼闷是可想而知的。可是左肩膀偏不给他争气,只要他稍微一使力,肌肉如同钢刷梳洗一般,痛得他双目迷蒙而模糊,全身冷汗如浆,整条胳膊就像从身躯分裂开了,那种痛苦堪比地狱里的酷刑。
眼下还用不着他去赴汤蹈火,杀敌致果。
邓建国身为中国教父级特种兵,那股子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勇锐之气,足可以寡凌众。
杨辉勇猛果敢,身先士卒,其骄悍之威,当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李超、江小羽、李参谋长尽皆是勇者不惧,生猛悍厉的狠辣角色。
五人同心,其利断金。
生死关头,五位沙场精英精诚团结,众志成城,全力以赴。
虽然势单力薄,但无懈可击的火力配合,无以伦比的单兵战斗技能还是让敌军大吃苦头。
直升机利用烟障掩护,沿着邓建国一行用火力开辟的道路朝东南方向疾驰而去。
驾驶员老薛遍体生津,大汗淋漓,脸色如白纸,心跳若擂鼓,操控着直升机一连越过五座峰头,枪炮声才渐渐稀疏了下来。
快马加鞭,直升机朝东南方向急速飞行了二三十分钟才调转机身,减缓速度飞往北方。那是祖国的方向。
闻着直升机的轰鸣声,大家紧绷的心弦渐渐松驰开来,哽噻得嗓尖生痛难耐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江小羽长吁一口冷气,抹了一把额头冷汗,挠了挠光溜溜的脑袋,心里面涌上—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之感。
邓建国松了口气,心境释然之下,一摸m79榴弹发射器,都过半小时了,枪管竟然还热得烫手。
他心中一动,侧目一瞧,一整箱40毫米高爆弹和上十发烟雾弹被他打得一干二净。
他这才觉得腿酥脚软,肩窝微微麻痛,便把m79榴弹发射器放到一边,活动着疲惫的筋骨。
李参谋长亦是满脸疲态,他见邓建国已显衰疲之态,便把没喝完的水壶递到了邓建国面前。
邓建国已是唇干舌燥,口渴如火,接过水壶,扬脖就往嘴巴里倒。
咕噜咕噜,他把壶里的清水全部灌下肚去,模样比灌瘦牛还要难看,李参谋长不由得忍俊不禁,杨辉连忙关切地叮嘱道:“小邓,别这么暴饮,当心肠胃“。
江小羽咧着嘴巴,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邓建国生气地瞪了他一眼,怫然道:“笑什么?老子喝水那么好笑吗?“
江小羽怯生生地伸了伸舌头,不敢作声了。
邓建国抹掉嘴巴上的水渍后,见杨辉已是精疲力尽,歪靠在舱座上,两条粗壮大腿摊放在机舱地板上,占去了很大空间,李超倒是相当懂事,连忙靠上去为连长揉揉腿,捶捶肩。
mk19自动榴弹发射器的枪口卸去了消焰器,到现在还在冒着丝丝青烟。
“得亏这两件洋玩艺儿,不然的话,爷们就是三头六臂,也绝难从敌军的火网中杀开血路。“邓建国在心里默默感激着m79和m19,也为侦察连的武器和装备的严重落后而忧心重重,一种饥饿之火也恰逢其时地袭上全身筋脉。
他翻了翻背包,发现压缩干粮只剩一点点了,便高声问道:“谁还有压缩干粮“。
李参谋长看了看邓建国,摸了摸自己的肚皮,莞然地笑了,看来他也是饥肠辘辘,腹中空空了。
“我这里还有一整袋没有吃。“杨辉懒洋洋地靠在那里,指了指塞在舱座底下的65式军用背包,有气无力地道:“李参谋长,劳驾您老人家自己去取了,我实在害怕动弹了。“
江小羽摸出半袋子压缩干粮,双手递到邓建国的面前,嬉皮笑脸地道:“孝敬您老的,不成敬意“。 刚刚虎口脱脸,江小羽就调皮捣蛋起来了,那毕恭毕敬的酸过场逗得邓建国哭笑不得。
邓建国拿过压缩干粮袋,轻轻地拍了拍江小羽的光头,会心地笑道:“你这个鬼精灵,什么时候学会拍我马屁了。“
一听这话,江小羽脸颊绯红,赶紧把头扭向一边,神情似乎显得很羞愤和委屈。
邓建国心知肚明,江小羽最忌讳谁说他拍马屁,因为这娃子无论是在老部队还是在侦察连,总是那么惹人注目,他以前的连长、排长都很欣赏他,现在邓建国更是十分看好他,当然就会招致身边战友们的非议和曲解。何况,当今世上,地方上也好,部队也罢,攀龙附凤,偷合苟容之辈大有人在,他一个小兵能这般频频博得上级赏识,难说没有阿谀奉承,投其所好之嫌。 爽朗地笑了笑,邓建国抚摸了一下江小羽那颗光溜溜的脑壳,和蔼而风趣地道:“别生气,我的光头大仙,开个玩笑而已“。
明人不知道,在整个侦察连里,有邓建国最偏爱的两个兵,一个是刚刚以身许国的马涛,另一个就是江小羽,野猫子这个绰号就是邓建国给他起的。因为他活蹦乱跳起来象煞了一只古怪精灵的野猫子,尤其是在徒手攀爬方面最为拿手,五层高楼,他不用任何工具,一溜烟就上了楼顶,整个过程绝不超过三十秒钟。
挑逗江小羽几句后,邓建国和蔼地道:“野猫子,第一次出这么危险的任务,够疲累了,先眯一会儿瞌睡吧!“
邓建国的语气显得格外温厚体贴,颇让心里憋屈的江小羽感怀至深,他似乎觉得从副连长语气中流露出的那种如手似足的兄弟情谊,比以往在老部队里所体会到的更加深厚,更加浓烈,更加纯洁,当然也更加隐而不露,需要用心灵去感触和品味。
要知道,副连长这个人的性情可是喜怒无常的。有时和蔼起来比大哥哥还爱关心和体贴他这个兵弟弟。严肃起来的时候简直让人觉得不寒而栗,尤其是练兵场上,他抓起军事训练来就像魔鬼似的残酷无情,苛求起弟兄们来,不让弟兄们掉一层皮,脱一块肉,他绝不善置甘休。
有几个胆大脸厚的城镇兵很不知趣,公然在大家面前议论副连长的为人,说他是精神分裂症患者,结果被他听到了,当下就在训练场上把这几个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城镇兵整得叫哭连天,心服口服。从此,这几个背地里在大家面前飞扬跋扈,吊儿郎当的仁兄规矩起来了。
江小羽朝邓建国投了无限敬畏的一瞥,正二八经地道:“副连长,你一个人最辛苦,好好歇息一下吧!我还不太累,正好给大家把把风,小心驶得万年船,说不定那些龟孙子会追上来。“
怦然心震,邓建国松驰不久的心弦渐渐绷紧起来。
不错,脱离了危险并不意味着就万事无忧了,小分队虽然刚从大批敌军的围攻当中突围出来,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必须得谨防敌军的丛林变色龙特工部队。
丛林变色龙特工部队算得上是敌军的尖刀部队,实力的强悍程度不容置疑,他们既能设法渗透到中国境内,成功绑架李参谋长,屠杀四名训练有素的战士之后,还能顺利开溜,整个过程干净利落,足见他们不是省油的灯,千万不能大意失荆州。
邓建国咀着胆肥皂似的压缩干粮,心里慢慢感到这个丛林变色龙特工部队是个强劲的对手。
邓建国从江小羽的肩上解下水壶啜饮两口,使劲把那难吃的压缩干粮咽下肚去,殷勤地对江小羽说道:“可能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才能飞到国境线,你抓紧时间休息一下,还是由我来把风。“
邓建国其实忧心忡忡,生怕敌军出动俄制米-24“雌鹿“武装直升机追来报仇雪恨,因为这架国产直-5武装直升机没有装备航空机枪和机炮,唯一能派得上用场的就只有m79和mk19榴弹发射器,就算如斯,也绝难跟火力异常威猛,攻击性极强,火力配备可谓捉襟见肘,根本无法与米-24武直分庭抗礼。
他决定返回之后,无论如何得要王师长设法为侦察连更新和加强武器装备,因为目前侦察连实在太过寒碜,武器装备跟解放军普通步兵部队尚且没得比,与欧美特种部队就更无法望其项背。就拿他的特种作战专用品来讲,伪装披风是自制的,格斗刀是拿81式刺刀替代,战术背心、背囊、战术枪背带、装备携行袋则是在陆军学院念书时收藏的军品。至于什么gps定位仪、单兵战术电台、夜视器、防弹背心等特种部队专用品就更不敢奢想了。小分队其他成员的战术背心还是由飞行员求生背心上的口袋加以改良而成的,作战靴根本就没有,杨辉和其他队员穿的是防刺穿解放胶鞋。可以说,侦察连就差点没停留在“一把绳子,一把刀“的那个时代了。综合国力虚弱,军事经费紧张,军队武器装备滞后,极大地限制了士兵战斗力的发挥。当然,对于像邓建国这样超级的特战专家来说,最原始最简陋的武器装备反而更加实用,这也是他钟爱俄制ak枪族的原因所在。
这时候,江小羽见邓建国神色有些衰疲,便殷勤地道:“副连长,我不要紧,你太劳累,好好歇息吧!我来把风。“我不困,在没到家门口前,我不敢掉以轻心。“
邓建国看着江小羽倦意浓浓的神情,微笑着道:“等你养足了精神和体能,等龟孙子们追上来,才能狠狠地揍他们。“
江小羽挠了挠光溜溜的脑壳憨笑道:“副连长,你可真怪,训练场上你总是那么威严,对我们要求总是那么苛刻,可是在平时你总是那么心疼我们,护着我们,跟兄长差不多。“
邓建国笑容可掬,莞尔道:“别耍贫嘴,难道你在老连队时,你的连长还有班长就不爱护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