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展得出乎军官们的意料，对日本人的“清洗”过程很不顺利。按照预定计划，控制富山的帝国军先对全城进行宵禁戒严，同时封锁所有的出城通道，最后部队以班为单位，挨家挨户地进行“搜查”，在悄无声息地把全城的日本人都给“清洗”掉。全城一片死寂和肃杀，断电让城市一片黑暗，只有巡逻士兵们在十字路口点燃的一堆堆火堆散发着惨淡的红光。命令下达后，前面的两项任务都完成得很顺利，但是最后的“重点”则出了意外。迫不及待的雷万勇一马当先，杀气腾腾地亲自带队，他指挥一个营的士兵控制了一条街，然后对士兵们命令道：“把所有的日本人都干掉！为死难的弟兄们报仇！”
    士兵们脸上的神色都很复杂，既有义愤填膺，也有犹豫不决，但基本没有那种杀人的狂热冲动。那个少校营长吞吞吐吐地道：“师长，老人、妇女、小孩...也都要杀吗？”
    雷万勇怒道：“废话！这些日本狗都不是好东西！全部解决了才干净！”
    士兵们都低着头，没有很干脆地执行命令。雷万勇气不打一处来：“看看你们现在的怂样！你们忘了死去的弟兄们了吗？快去给他们报仇！”
    士兵们一边窃窃私语，一边显得很彷徨地挪动着脚步，以班为单位地开始分散行动。雷万勇满意地看着士兵们一队队地敲开接到两边日本人居民的家门，然后进行执行“清洗”计划。但过了足足十分钟，屋子里也没有动静，也没有日本人的尸体抬出来。雷万勇再次大怒：“你们都在磨蹭什么？快点解决掉！”
    突然，一个班长从一户人家里跑出来，整个人大汗淋漓、脸色灰白，他蹲在地上抱头抽泣道：“师、师长，不行啊...我...我们下不了手啊...”
    雷万勇七窍生烟：“没用的东西！不就杀几条日本狗么？这都下不了手？”他怒不可遏地大步走过去，准备亲手示范。推门而入，雷万勇看到那户人家的一家老小都蜷缩在墙角里瑟瑟发抖，两个老人、一个年轻的妇女，以及两个少不更事的小孩子，都用惊恐的眼神看着士兵们，老人和妇女都一起浑身颤抖着，他们已经预料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唯有小孩子什么都不懂，用好奇地眼神看着这些不速之客。那个年轻的女子突然跪下来，双手合十地拼命磕头，一边说着日语，一边指着两个老人和两个小孩，然后又指着自己，泪如泉涌、神情凄惨。她的意思自然很清楚，希望能用自己的命饶了家里的老人和小孩。随后，两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也一起跪下来，一起磕头，不停地指着那两个孩子，老泪横流，意思也很清楚，希望能放过小孩子。看到这一幕，雷万勇的心头也忍不住抽搐了一下，一股涌上来的不忍之心犹如凉水般浇灭了他原先满腔烈火般的杀气。
    那个班长抹着泪道：“师长，我真的下不了手啊！看到这户人家，看到老人和小孩，我就想起了我自己家里的爹娘和妻儿了。师长，我们可以在战场上拼死杀敌，但是屠杀妇孺老弱的事情，实在做不出来呀！我们要是真的这样做，岂不是成了畜生？我实在是...良心难安哪！要是真杀了这户人家，我恐怕一辈子都会愧疚的...”
    雷万勇紧紧抿住嘴唇，不知道怎么回答。
    那几个士兵也都用可怜兮兮的乞求眼神看着雷万勇，手中的刺刀在颤抖，脸上也都是痛苦的表情：“师长...我们真的下不了手...”士兵们的眼里闪烁着泪花。
    雷万勇瞪着眼睛看着他们，然后叹口气走出门外。
    在十字路口，雷万勇看到同样一脸愁眉不展的董彦杰、朱一灵、黎玛、徐祯、冯国璋、段祺瑞等军官，众人都在抽烟，都摇头郁闷。周围夜幕下的城市一片寂静，偶尔有一两声惨叫和女人的尖叫声，周围的士兵们脸上也都是茫然的表情，有的士兵一脸麻木，有的士兵紧咬嘴唇，还有的士兵一声血腥味地跑过来，然后蹲在地上呕吐，更多的士兵也都在猛抽烟。把烟屁股扔在地上后，董彦杰叹口气：“取消行动吧！”
    雷万勇看着他们：“怎么？你们也一样？”
    徐祯苦笑：“士兵们基本都违抗命令，都不忍心执行清洗。其实，我看到那些老人、妇女、小孩，心里的仇恨也突然间平息了。我也下不了手。良心，在折磨着我哪。说白了，身为荷枪实弹、武装整齐的军人，去杀老人妇女小孩，算什么本事？我感到很丢人！”
    董彦杰无奈地摇摇头，深深叹气道：“毕竟我们是中国人哪！干不了这种事情。”
    朱一灵苦涩道：“我们的士兵虽然打起仗来勇猛无畏，但他们的本质仍然是善良的，和日本鬼子完全不一样。日本鬼子可以杀人不眨眼，我们的士兵却是无法对老人妇孺下手的。我们其实...应该为我们的士兵感到骄傲吧，他们毕竟不是野兽。呵呵！”他苦笑。
    由于吴俊垒和聂士成都在前线，驻守后方的部队的最高指挥官是第四集团军司令赵海军上将。赵海军莫名其妙得到一项报告，说第37师等部队没有命令便擅自进入富山，同时还进行全城戒严。一头雾水的赵海军立刻连夜召来了董彦杰等人，询问是怎么回事。
    董彦杰无奈地只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汇报给赵海军。
    赵海军勃然大怒：“你们简直混账！居然擅自干这么大的事情！幸好你们良心未泯，及时悬崖勒马！不然，你们根本负不起这个责！要是闹大了，你们知道帝国政府会在国际上陷入多么大的被动吗？帝国如何向外界交代？皇上又如何向国内百姓和社会各界交代？帝国会声名狼藉！帝国军的荣誉也会被彻底玷污！我们现在已经和日俄美三国开战了，英法两国还在犹豫观望中，要是我们在日本搞大屠杀的事情公布于众，那帝国就要臭名昭著了！西方社会会认为我们是残忍好杀的野蛮国家，国际舆论也会全部倒向日本人，为了防止‘黄祸’，英法两国也肯定会大力援助日本以遏制我们这个残暴的国家。你们会把帝国的名声给彻底搞臭的！还有，你们自己的脑袋也都会不保！这事东窗事发，国内外对你们的抨击恐怕会铺天盖地！帝国政府的内部高层也会群起弹劾你们！到时候，迫于舆论和人心，皇上只能对你们挥泪斩马谡！你们哪，真是好大的胆子！胆子上都长毛了是不是？几十万条人命，你们说杀就杀？想过后果没有？”
    董彦杰等人惊出了一身冷汗。赵海军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了看低头的军官们，然后命令道：“冯师长、段师长，你们立刻带着部队去收拾残局，把这场闹剧给我处理妥当！稳定富山的秩序，不要把事情搞大，立刻给我平息掉。”
    冯国璋和段祺瑞都松了一口气：“明白！”
    等冯段两人出门后，赵海军用犀利的眼神看着众人：“弟兄们，现在这里没有外人，我们可以有话直说了。你们说说吧，你们为什么干不了这件事？”
    董彦杰耷拉着脑袋：“弟兄们都下不了手...”
    赵海军冷笑一声：“为什么下不了手？”
    军官们都支支吾吾。
    赵海军豁然厉声地斥道：“因为我们是人，不是野兽！我们是中国人，不是日本人！这就是我们和野兽、和日本人的本质区别！日本民族，野蛮、贪婪、自私、残暴、无耻、狂妄、狭隘，但我们则不同！两千多年来的儒学思想和自古以来的礼仪文明，早已经渗透进我们的血液和骨髓里！所以，士兵们干不出屠杀这种事，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我们有良心，知道耻辱！杀手无寸铁的妇孺老弱，我们会不忍心，我们的良心会煎熬我们的理智，会湮灭掉我们内心的兽性。日本人则不同，弱小时屈膝求和，强大时无恶不作，他们不知道耻辱，一旦得势便会像野兽一样疯狂地发泄内心的兽欲，自然会犯下天怒人怨的兽行和暴行！如果我们变得和日本人一样，是进步还是退步？是值得骄傲，还是值得耻辱？退一步说，你们要是真的屠杀了无数的老弱妇孺，你们以后好意思把这种事作为军功战绩拿出来显摆吗？你们好意思在几十年后对你们的子孙后代提起吗？”
    黎玛垂头丧气道：“确实，一开始我们磨刀霍霍、杀气腾腾，结果真的干起来，良心真的煎熬得我们受不了，杀人只有耻辱感，而没有快感。唉！我们毕竟是中国人啊！”
    赵海军神色凛然道：“这就是我们的民族性格！但我们不能引以为耻，恰恰正相反，我们应该引以为荣，引以为豪！这是我们中华民族的礼仪之风、文明之风，所以即便我们把弱者踩在脚下后，也无法硬起心肠将其赶尽杀绝。这是我们的文明所在，是一个民族成熟的表现。看看21世纪，玩种族屠杀的都是什么国家？都是一些愚昧落后的地方，文明世界谁还干那个？日本人，历史和地理的因素造成了他们小人得志般的狭隘而阴暗的心理，一旦得势，立刻便不可一世、穷兵黩武，最终只会走向灭亡。说白了，日本人是畜生，我们不是。我们有良心，日本人只有兽欲，所以我们应该有一种优越感。疯狗可以咬人，我们无法咬人，但这不代表我们不如疯狗，反而代表着我们比疯狗更加文明、更加优秀。如果你们真的干出了大屠杀，那真的要让有志之士痛心疾首了，因为这代表我们堕落了。作为优秀而文明的中华民族，既然变成了像日本人那样野蛮而无耻的民族，那才是真正的耻辱！我们可以毫不留情地屠杀他们的士兵，但万万不能对老弱妇孺下手！日本人是疯狗，咬了我们，我们作为人，居然去反咬疯狗，人和疯狗互相对咬，光荣么？不感到失了身份么？不感到耻辱么？”
    军官们都低着头不说话。
    赵海军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喝口茶润润嗓子，继续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我的思想很迂腐？很可笑？但我想告诉你们，屠杀我其实也想，我一开始也摩拳擦掌想干个东京大屠杀，但我现在也想明白了，那种想法根本就没意思！日本人当初犯下了南京大屠杀，得到了什么？赞美？不，只有臭名！我们要是如法炮制，也会一样得到臭名！屠杀之后呢？你们会得到快感吗？看到死在你们手中的妇女和儿童，你们怎么想？认为自己很高大、很英雄？很有成就感？你们觉得你们到时候和那些日本畜生还有区别么？到时候，你们还有什么资格去骂人家是畜生？日军当年犯下南京大屠杀后，国内一片叫好声，那说明什么？说明日本人全是丧心病狂的疯子！你们要是搞东京大屠杀，希望我们国内一片叫好声么？我想，国内的老百姓只会认为我们是魔鬼，我们的军队也会因为屠杀而变质！整个民族都会变质！五千年积累下来的文明历史，已经让我们中华民族走向了成熟，但却被你们的血腥给再次摧毁了。”
    朱一灵不服气道：“司令，我承认您说的对，但是我们也都知道日本人是个什么玩意，就不能给他们一点教训么？”
    赵海军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教训？你们的屠杀只是很肤浅的教训！打个比方，我们是个成熟的民族，而日本人还处在认为屠刀就是真理的幼稚时代。小孩子打架，会恨不得对方去死，成年人发生矛盾，则会深藏不露并处心积虑去暗算对方，玩死对方比弄死对方更高级。我们明明比日本人更高级、更成熟，那为什么还要用日本人的幼稚手段？真正的教训，是彻底灭亡掉日本民族！让日本在不知不觉中走向安乐死！不过不是屠刀，而是同化手段！我们中华民族的同化能力无与伦比，占领整个日本后，我们要对全日本加大同化力度，让日本人学习中国的历史和儒家文化，行中国的礼节，穿中国的衣服，吃中国的菜，说中国的汉语，行中国人的传统风俗！让他们彻底忘记自己的祖宗是谁！这才是真正灭亡一个民族的王道！真正的杀人不见血！屠杀？我们有能力去做，但我们要不屑去做。因为这种手段很低级。”
    军官们都兴奋起来。
    赵海军有点嘲笑地看着他们：“你们真傻！为什么要杀掉日本人？日本的青壮年完全可以征集为我们的奴隶，运到中国为我们的国家发展而贡献源源不断的劳动力！我们修铁路、建工厂、采资源、挖煤炭、炼钢铁...需要多少劳动力？那为什么不强征日本人作为劳工？我们还可以把日本的青壮年组建成雇佣军，用蝇头小利将他们驱赶到战场上为我们而战，做我们的炮灰！这样可以节约多少我们自己兄弟的命？日本的女人可以和我们进行强行通婚，做中国男人的老婆，生中国国籍的下一代。同时我们再大力移民到日本，这样多管齐下，顶多二十年，当新一代的中日混血儿逐渐成为日本民族的主体后，所谓的大和民族也就彻底万劫不复！彻底被中华民族给同化掉！融化掉！吸收掉！日本人眼下是一条疯狗，与其花费力气去杀了它，为何不将其驯化成家犬用来看门呢？”
    军官们一起竖起大拇指：“高！”
    赵海军不悦地看了他们一眼：“帝国高层早就制定好了整个计划，准备在彻底征服日本后施行的。结果你们现在擅自搞什么大屠杀，差点破坏了帝国的大计，所以我才告诉你们。都听明白了没？以后别做这些蠢事了。”
    雷万勇嘟囔道：“可是有些日本狗确实该杀...”
    赵海军补充道：“那是当然的，征服一个民族要恩威并重。光是靠怀柔同化还不行，屠刀还是要适当地用的。只不过，搞屠杀会脏了我们的手，会给帝国和帝国军蒙羞抹黑。我们完全可以用已经驯化的家犬去咬日本这头还没有驯化的野狗嘛！”
    徐祯问道：“司令，啥意思？”
    赵海军神秘一笑：“帝国在平定定朝鲜的东学党起义后，已经在朝鲜组建了几个师，这些朝鲜部队表面上是朝鲜王国的国防军，实际上是我们的附庸军、雇佣军，以及炮灰。我们可以用朝鲜狗去咬日本狼嘛！对于冥顽不灵的日本狗，让朝鲜人去杀，借刀杀人嘛。这样既不会脏了我们的手，也不会给帝国抹黑，同时也能达到教训日本人的目的，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把屠杀的责任全部一骨碌推到朝鲜人的头上，屠杀关我们帝国屁事！”
    军官们再次心悦诚服：“高明！”
    赵海军重新板起脸：“好了！都把这些内幕记在心里，别再擅自行动了！另外，马上召集所有团级、师级、军级的军官开会，传达和贯彻帝国的对日政策。都听明白了没？”
    “明白！”军官们一起大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