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逃出南京后,不敢走大路,更不敢坐什么汽车火车了。鬼子到处搜寻我们,大大小小的路口都设了关卡,遇到可疑人员立即抓了起来。在逃亡过程中我们遇到了好几拨鬼子汉奸,靠着文德一口流利的日语全都蒙混了过去,可是到最后还是引起了鬼子怀疑。有一伙鬼子挡住我们去路,盘查了半天没有看出什么破绽,又不怎么相信我们的话,打开电台给我们报称的部队发报,要证实我们的身份。这不是抽我们的底火吗?我们见事情败露,刺死几个老鬼子后拔腿就跑,三步两步跑进山林,借着密林掩护摆脱了鬼子的追击。从此我们再也不敢轻易出山,只能在山林里摸索回来的路。我们在山林里来来回回折腾了近一个月,那日子实在难以想象,饿了就吃树皮,嚼树叶,抓野兔山鸡,甚至吃老鼠。我们不敢开枪,更不敢放火,抓来的野物只能生吃,没几天一个个都成了野人。我们互相鼓励,互相打气,互相搀扶着,一天走不了几里地。但我们从不放弃,从不退缩,靠着对弟兄们和乡亲们的思念,靠着对鬼子的仇恨,靠着对活下去的无限向往,我们翻过了无数山崖,越过了数不清的密林,终于回到白马镇。说实话,我们根本不知道昨天是大年三十,谁也记不清日子了,要是能知道昨天的日子,我们该在山林里缓缓,把自己稍微收拾一下,以最好的精神面貌出现在大伙面前,也省的张司令大惊小怪的差点连年都不让过了。”沈世杰说着说着笑了起来,好像没有多少苦难一样,可是大伙都感到了难以想象的艰辛,许多弟兄听完后已经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沈司令,王政委,老郑,你们受苦了,我们救国军自从成立以来也没有吃过如此大的苦头。沈司令说的轻松容易,可是你们在那种条件下付出的艰辛实在难以想象,弟兄们都为你们心疼,你们真是……”张耀祖哽咽着。
“好了好了,大伙不必再难过了!我们这不是好好的吗?连一根头发都没少,只不过脸黑了些,衣服破了,再什么也没少啊!我们临走时手无寸铁,回来时每人都扛了一支步枪,收获不少呢!”王大保笑着安慰大伙。
“是啊!过去的就不要去想了,咱们还是多想想将来。这些日子你们在家的人也非常不容易,那场大火把老百姓坑苦了,可是你们硬是没有让一个老百姓饿死冻死,也没有让任何父老乡亲背井离乡,你们全都进行了安置。这可不是几个人,而是一千多人,真是不简单啊!这说明大伙心里真正装着老百姓,一心一意为老百姓着想!当然,这也与军分区的大力支持是分不开的,没有军分区的支持,咱们谁也无法完成如此繁重而又艰巨的任务。”沈世杰感叹道。
“沈司令,王政委,说实话,我和参谋长打打杀杀还能凑合,做老百姓的工作那真是一点经验都没有。这些天我们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一方面是担心你们,另一方面也是被那些纷杂的事情搞得焦头烂额。那些老百姓虽然安置了,可是那只是暂时的,支撑不了多长时间。因为安置他们的房子大都是借当地人的,借上三五个月还可以,时间再长恐怕要出麻烦,谁家的房子会让别人无限期的占据?另外老百姓的生活也有问题,军分区给咱们筹集了不少粮款,可毕竟数量有限,能把二月熬出去就不错了,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又将有不少人揭不开锅。咱们得早点想办法,让这里的老百姓真正安居下来,并且能长久的生活下去,等老百姓互相之间产生了矛盾或是揭不开锅的时候那就迟了。”张耀祖说。
“嗯!这的确是个问题,咱们必须面对现实,要尽快想办法,把老百姓的事情做好,否则我们就不是合格的新四军。哎!政委,做老百姓的工作你最拿手了,你看这事到底咋办?”沈世杰问。
“这事非常棘手,处理不好会伤了老百姓感情,咱们一定要慎之又慎!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这一千多名山民的住房和生计问题,只要这两个问题解决了就啥事也没有了。首先说住房,山民们都借住在当地老百姓家里,这肯定不是长久之计。咱们可以动员当地老百姓以租住的形式让山民居住,可以解决相当一部分人的住房问题,当地人也肯定乐意,有钱赚谁都愿意。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将房子租出去,也许他们还有别的用途,或是山民和房东关系不甚融洽,这都是正常的。对于这部分山民,就得给他们另找地方,让他们建房子,修住所。”王大保抽着烟锅,最近纸烟断顿了,他又操起了长长的烟锅,呛得周围人直咳嗽。
“哎!我说政委,您能不能少抽几口啊?把人呛死了。我想问您如果所有山民都要地盘盖房子,白马镇这个弹丸之地根本满足不了他们的需求,咱们咋办?”祁星培用手使劲扇着王大保喷出的烟雾。
“你就不能离我远点?非要在这闻味!再说我还没问你要烟钱呢,白白吸烟还嫌烟有味道,你就知足吧!现在镇上已经没有地皮盖房子了,能盖房子的地方全都让人占了,剩下的地方再也不能侵占,再占乡亲们连上茅房的地方都没有了。我和镇长及几位老乡商量了一下,山后有一片树林原本非常不错,可惜在大火中毁得精光,索性就将这块地平整出来,让乡亲们在这里建房。那片林地有两三千亩大,足够这些山民建房居住了。这工作我来做,给每个山民划出一亩左右土地,让他们自己平整,自己建房。有能力的可以多盖几间房子,房子也可以修建的富丽堂皇些;没能力的先搭建个草屋,大火过后有不少火烧木,不花啥钱就可以搭建个简易住处,总比寄宿在别人家强,乡亲们肯定会高兴的。”王大保又装了一袋烟。
“到底是政委,水平就是不一样,三言两语就把乡亲们遮风挡雨的问题解决了,乡亲们肯定皆大欢喜。那他们的生计问题咋解决?眼前的困难咋办?山林被烧,不能再打猎,也不能收集各种山货,这些乡亲们今后咋生活?”张耀祖又问。
“这个嘛,我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咱们好好商量商量,共同想出一个贴切的办法,让乡亲们能长久的生活下去。我是这样想的,那片林地乡亲们盖房子最多能占一千来亩,还有一千多亩地空着,把这些空地全部分给乡亲们,每人差不多有一亩地,乡亲们平整以后耕种也能维持生活了。当然,这点土地只能维持生活,要想让乡亲们过得更好些就得多想些好办法,这需要咱们和乡亲们共同来努力。眼下最主要的事情是平整土地和再给乡亲们筹集些粮款,种地夏天以后才能见到粮食,这中间的日子得想办法熬过去。平整土地自然好说了,带着大伙干就是了,可是筹集粮款却让人非常为难。军分区那里不好再张口了,张口也是白搭,他们能给的都给了咱们,再也没有能力帮助咱们了。方圆百十里的土豪劣绅早就让咱们打得差不多了,现在的土豪们剩下的也只有几亩土地和辉煌的宅院,家里的粮食大洋都被掏空了。军分区、独立团营、游击队、县区乡政府等这么多的部队机关都要吃饭,土豪劣绅们几乎被榨的干干净净,家里哪里还有余粮活钱?所以在咱根据地里再也难以挖掘潜力,只能到外面寻找机会。从这往东北方向走没多远就是鱼米之乡,尽管那里已经成了沦陷区,可是老百姓毕竟富裕,鬼子再怎么折腾都还能挤出一些粮食。但那里早已成为鬼子的天下,鬼子可以征收粮食,咱们却不能征收,也征收不来一粒粮食,只能拿白花花的大洋去买。然而咱们的大洋从何而来?又到哪里去弄那么多的大洋?没有钱一切都是白搭,没有钱咱们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政委分析的太好了,简直说到老百姓的心坎上,也解开了咱们救国军面临的困惑。只要咱们能搞来钱,问题就会迎刃而解,老百姓的难关就会度过。钱的问题我来解决,决不能再为难军分区首长,更不能让老百姓饿肚子。胡司令,咱们还剩多少金条?一百多根?怎么花的这么快啊?唉……也难怪,军分区就用去了好大一部分,加上这些日子给乡亲们用,能剩这些已经非常不错了,也是胡司令管的紧,换别人早没了。全部拿出来,一根都不留,让镇长拿去买粮食种子及其他必需品,咱们派人监督配合。要保证每一分钱都要花在刀刃上,决不容许浪费一文钱,若发现浪费私吞将严惩不贷!”沈世杰神色异常严厉,听得屋里的人不寒而栗。
“司令,政委,把金条都拿出来有些不妥吧?再说也解决不了乡亲们的所有问题,咱们还得想办法再搞点钱回来,否则这点金条是支撑不了几天的!尚若鬼子来犯咱们再打上几仗,钱就更不够用了。咱们不是在断魂山下还埋藏了三万多块大洋吗?想办法都拿回来,那咱们的日子立马就好过了,乡亲们的问题可以暂时得到解决。我建议派一个大队或更多一点兵力回断魂山取钱,争取一个月之内赶回来,这样也误不了乡亲们的事情,大伙看咋样?”胡司令听说要把金条全部拿出去,心疼的直哆嗦,想到撤离断魂山时埋藏的大洋,真想一步跨回去把大洋都拿回来。
“嗯!胡司令提的这个建议值得考虑,为了乡亲们冒点险是值得的!以前只说山高路远,山林重重,又要经过无数封锁线,为拿几个钱而付出如此大的代价着实有些不妥,现在看来不这样做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沈司令,张司令,参谋长,各位大队长,我同意胡司令的意见,具体细节咱们再商量,你们也都表个态,说说各自的想法。”王大保站起来说。
“我也同意胡司令的意见,派人回去那大洋,解决乡亲们的燃眉之急!”沈世杰也站了起来。
“同意!我们都同意!”
“我们大队愿意回去拿钱,顺便看看断魂山还好吗?”
“我们也去,福田那小鬼子还活着,得让他还债了!”大伙纷纷表态要回断魂山,屋里气氛顿时热烈起来,灯光一直亮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