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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向模拟法(四十三)
    唉,按道理说,以我们师长这样的经历,真不应该是这样的水平啊。开玩笑了,在军委空军直属单位干过团长,又在军委空军司令部干过军训部副部长的人,那还是一般的人啊?你整个空军能找到几个?但是,遗憾的是他就是这样,从很多方面都暴露出他的工作思路不对头,工作方法有问题,处理不好师团关系、对飞行团领导不得法只是他最明显的一个表象罢了。
    上面说的我们师和其他师的这些情况,相比较之下还不算是极端的,并没有造成什么极其严重的后果,然而有的部队还有更甚的,说起来都有些令人发指,甚至是马上就要让人义愤填膺了!
    说的是我们军区空军的某王牌师,一个新提不久的副师长,人品官德都是极差。举个例子:据说他离任团长的时候,团里的飞行员居然放鞭炮庆祝。不是庆祝他高升,而是庆祝他像瘟神一样离开了这个团。因为飞行员们都恨死他了,巴不得他早早离开这个团,无所谓他是提拔还是调走,反正只要不在就好。一个飞行团长,自己本身就是一个飞行员,应该和飞行员们的关系都很好才对,但是他竟然能和飞行员的关系处到这种程度,单从这个角度来看,他的人品官德就可见一斑,也的确就是一般了!
    不光这样,他的能力水平也不行啊!当团长的时候,他自己跳伞摔了一架飞机;当副师长以后更甚,仍是负责这个团的作战训练,结果把这个团的飞机摔了三架!要知道这可是当时国产的比较先进的战机,一架价值将近一个亿,因他就让国家损失了将近四个亿啊!有和他一丘之貉的人帮他解释了:“改装新机的部队承担了很大的风险,有时摔飞机也是在所难免的。”我们说这是狡辩,典型的强词夺理!我们团和他们团装备着同款的新机,比他们还早1年改装,我们怎么飞这么多年了一架都没有摔啊?
    这个副师长真的还是很“顽强”和“坚忍不拔”,摔了三架飞机都还没有把他摔趴下,还在副师长的位置上逍遥自在、耀武扬威呢。实事求是地说,摔第一架的时候他是功臣,因为飞机操纵系统突发故障,飞机已经不能控制了,危急关头他紧急跳伞成功。虽然把飞机摔了,但是保存住了飞行员,尽可能减少了事故造成的损失。“飞机是有价的,只有飞行员才是无价的”嘛;但是摔第二架和第三架的时候,他可就必须要承担领导责任了。那次他作为副师长带原先自己当团长的那个团,跨区执行专项任务。他们飞的是三机箭队,他是1号机,左后边是2号机,右后边是3号机。到降落场下降高度的时候,2号机从左往右交叉时,与3号机发生空中相撞,两名飞行员跳伞成功,两架飞机坠毁。如此低级的错误,跟部队的管理不力、飞行员准备不周、长僚机组协同不细都是密切相关的。他既是带队的最高军事长官,又是机动转场编队的长机,所以必定是难逃其咎的;而摔到第四架的时候,他就彻彻底底地成了罪人,简直就是间接的杀人凶手!一切皆源自他太自以为是了,作风霸道,对团里的工作横加干涉,一点也听不进别人的意见建议。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们在自己的驻地机场飞夜航。由于锋面过境,天气变化大、变化快,所以计划实施不太顺利,哩哩啦啦地飞了两大批。飞下来的人都说天气在进一步变差,不能再飞了,主要就是海上的浓积云发展旺盛,很容易产生飞行错觉。夜间飞行和海上飞行,都是最怕错觉的了。那么又是夜间又是海上飞行,如果这双重错觉叠加起来的话就更加的可怕了,简直就是必杀无疑的了!可是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这位副师长、这个团的老团长,却“情况不明决心大”,坚决不同意飞行指挥员请示停飞的建议,仍是固执地要求团里继续飞。团长是个新团长,又是个主见不多的人,性格懦弱,优柔寡断,哪里敢忤逆师首长呢?只好勉强同意继续飞下去。
    就这样,他们团的一个老飞行员,也是我同批的航校同学,在我担任过团长的那个团改装新机时,他还曾经作为飞过同型机的飞行骨干调到我们团担任改装教员,为期有两年多呢。他籍贯天津,拥有着刘德华般英俊硬朗的面容,周润发样高大匀称的身材,是飞行员尤其是战斗机飞行员里面为数不多的帅哥。战斗机因其座舱相对狭小,所以只好挑选中等以下身材的飞行员来驾驶。那些个别的身材高大的战斗机飞行员,其实刚入伍时都是并没有那么高,只是在分配到歼击机航校以后又长了个头,是发育比较晚但后来者居上的年轻小伙子。所以,我们所见到的空军部队身材高大的飞行员,一般都是飞轰炸机或运输机的,因为这些机种的座舱空间相对宽大,可以容得下这些大个子。然而,就这样一个歼击机部队里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在这位副师长飞扬跋扈的错误决策下,在自己团长不讲原则的无奈屈从下,驾机升了空,按指挥员的要求飞向了海上空域。因为当时也只有那个空域空着,所以指挥员也只好把他放到了那个天气最复杂的空域。他这一飞不仅是飞向了夜空的黑暗,而且更是一种永恒的黑暗,也是他人生的终点……不到20分钟,他的飞机从雷达屏幕上消失,一句话没有,就这样静静地消失了。他40出头的生命也就此终结,化作了一颗流星,坠入了漆黑的大海,没有再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唉,有人要说了,既然副师长这样的二百五,团长如此的没有主张,要是飞行员自己能够坚持不飞就好了!但是,飞行员就是这样,绝大多数情况下,领导让他飞他是不会讲条件的,肯定是会服从命令驾机上去飞的。
    之后的事故调查,由于没有打捞到失事飞机的任何残骸,无线电录音里面又没有一句话留下了,所以很难下个准确的定论。但是,根据当时的天气条件,还有飞机的突然消失,以及他一句报告词都没有报告出来,推断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飞行错觉,而且是很严重的错觉,并且他没有察觉出自己错觉,是完全按照错觉在条件反射地操控飞机,最终丧失高度,飞机在海上坠毁。
    所以,估计他是从黑暗的夜空中懵懵懂懂地葬身于黑暗的大海,不知不觉中就完成了生命的最终回归,未必就会有多少的恐惧和痛苦,更不可能会想得到还留下了什么遗憾和牵挂。但是却给部队、给战友们留下了一个永远的问号,也给自己年迈的父母、还有妻子和正在上初中的女儿留下了无尽的痛苦。而这种痛苦必将伴随他们终生,是无法消弭和抹平的了。
    直到这个时候,直到这位副师长摔到第四架飞机的时候,才终于把他的仕途终止下来,没有再让他在航空兵师副师长这样重要的岗位上继续干下去了,而是把他调到了军区空军司令部军训处帮助工作。然而,这个人是非常地恬不知耻,真的是寡廉鲜耻,甚至有点丧心病狂了,不让他继续干副师长了,他居然还想着要干军训处长呢!要知道这军区空军的军训处长虽然只是副师职,但那可是整个军区空军飞行训练主管单位的领导啊,要协助党委、首长管理全区好几个师级单位的飞行训练呢。另外,这个军训处长基本上也就是师长的主要人选了,一有位置那可就是很有可能就要下去干师长的。所以,有正义感的人说了:“他当团长摔掉一架飞机,当副师长就摔到三架了,他要是当了军训处长,那全区还不得摔个十架八架啊?!”
    什么叫做“害群之马”,他就是这匹害群之马!什么叫“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他就是这颗坏粥的老鼠屎!可这是为什么啊?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你真的想象不到飞行员里面还有这样的人!而且更为可怕的是,就是这样为广大飞行员们所不齿的飞行员,如果不摔掉这第四架飞机的话,他还真的要继续高升呢!这一切不就是因为他有靠山,军区空军主要领导是他岳父的老战友吗?所以,又有人说了,他简直就是军队腐败滋生的孽障,更是飞行员里面的败类!
    “多行不义必自毙,善恶到头终有报。”最终,这颗“灾星”在军训处帮助了两年工作、做了两年的处长白日梦后还是无可奈何地陨落了:自己提出转业,灰溜溜地脱下了军装,为自己留下了最后的一块遮羞布。认识他的人尤其是他带过的飞行员们都拍手称快,就差聚到一起弹冠相庆、再放鞭炮了。大家纷纷议论:只是不知道他回到地方又要害谁去了,这样下去早晚还是要遭报应的。
    失败了要查找教训,为的是坚决克服;成功了要总结经验,为的是继续进步。在我漫长的军旅生涯里,最后这两次轮战之所以能够“双赢”——既赢得友谊,又赢得成绩,主要原因就是副师长没有管的太多、太细、太具体,而是放手让团长去干,充分发挥了团这一级的主观能动性。不管是别人当副师长、我当团长还是我当副师长、别人当团长,我们都是这样的协调一致、配合默契:一个管方向,一个管方法,各司其职,有条不紊。可不就是这个道理吗?要相信团长,他是不会瞎干的,他们团的荣辱兴衰就是他团长自己的前途命运,他是不会拿来开玩笑的!这样的话当副师长的还轻松,还不得罪人,任务也还完成的很好,你又何乐而不为呢?非要在那儿杞人忧天干嘛呢?
    我的第五次也是最后一次轮战,也是我作为整个轮战部队的最高军事首长、临时党委副书记的第一次轮战,带的那个团长可不是一般干部,真可以说是有官、有钱、有关系:和我们军区空军司令员是老乡,曾经在军区空军司令部军训处干过技术检查主任(正团职),老婆家在省会城市是做大生意的,可谓家财万贯,富贾一方。也许正是因为这些吧,这位团长是敢说、敢做、敢拍板,一般的领导他还真不服呢,想让他听你的还真不容易呢。可是,我们在轮战过程中相处的不也是很好吗?虽然我们之前并没有什么上下级关系,也不曾同时在一个团里共过事,只是在同一个时代担任团长,只不过他比我晚了几年罢了,但是他对我一直非常尊重,只要是我交待的事他都会当作大事去认真落实的,只要是我强调的工作他都会当做重要工作去督促检查的。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我对他十分信任,在工作上从不掣肘,放手让他自由发挥;在生活上兄弟相待,诚心与他平等交流。当然,也并不是完全不管、放任自流的,而是在各项规定的允许范围之内,让他享受无限制的自由。违反了规定,发生了问题,我也是不依不饶的,只不过是抓的、说的都在点子上,他是心服口服,哪敢造次?也是绝不会造次的!
    这些往事回想起来,都还是那么的记忆犹新,仿佛让我即刻又回到了从前。第三次轮战诞生了“双向模拟法”,其过程既艰难曲折,跌宕起伏,又充满了戏剧性,趣味十足,有时还会令人啼笑皆非。其实,副师长他并不是没有认识到我们这个“双向模拟法”的重要性,因为早在让我们开始着手轮战总结的两个月之前,计划接替我们轮战的兄弟部队来轮战机场调研。这是我们自己军区空军的另一个师带所属的一个飞行大队来轮战,所以师、团领导跟我们都很熟。对此,副师长就专门跟我们交代:“咱们的模拟训练可不能跟他们讲啊,‘教会徒弟,饿死师父’,他们学去了超过我们可怎么办啊?”他之所以在我提出要总结模拟训练的经验、命名“双向模拟法”的时候表现的很反感,就差是嗤之以鼻了,其实深层次原因就是他心眼小、心胸狭窄,妒忌心强,容不得别人比自己强。这与他平常的表现也是并不矛盾而是一脉相承的,平常你就很难听到他表扬什么人,他嘴里说的总是这个人不行、那个人不中的,好像全世界就他最能,别人都不如他似的。
    反正不管你当副师长的怎么想、怎么说、怎么做,事实就是事实,都明摆在那儿的,大家都是清清楚楚可以看得到的:最终,随着我们最后一架飞机回到驻地机场降落,整个轮战宣告圆满结束,成绩也来了,给了我们997分的最高分。在此之前所有轮战部队的纪录是996分。其实,如果真的完全按照评分标准评的话,我们是应该得满分的,因为按照记录在案的问题,我们没有一个丢分点。但是空x军作战处长明确说了“肯定是不能给你们满分的,不让你们跟别的单位并列第一,而是单独的、唯一的第一就已经很不错了”。他讲得对哦,我们既不是应急机动作战部队之类的重点部队,又不是他们本军区空军所属部队,带队领导更没有谁是高干子弟、大官女婿的,能这样就已经相当不错的了。但是,有一点空x军他们从作战、领航到保卫各个口的意见都是很明确的,也是高度统一的,那就是“你们的主要成绩就是所有架次都是一次着陆成功,做到了别人没有做到的!”
    是啊!所有架次都是一次着陆成功,这个“成功”来源于什么?得益于什么?肯定不是靠吹的,也不是靠运气的,还不是主要因为我们的“双向模拟法”吗?还不是主要依靠我们团里的严密组织、严格训练吗?
    在我们轮战归建都回到了东北的驻地机场一个半月后,那一期的《航空杂志》刊登出了我的这篇文章,题目没变,还是我原来的,仍是“用‘双向模拟法’提高外场起降能力”。字数减少了几百字,基本没什么大动。这也算是军委空军机关肯定了我们团的训法改革,为我的“双向模拟法”正了个名,起码也是够得上叫个“法”的了,这下看你副师长还有什么好说的了!
    感谢轮战,因为轮战富于挑战,催人奋进,才有了我们团如此成功的训法改革;感谢苦难,因为苦难磨砺意志,打造品质,才培养出我们敢打必胜的战斗精神;最后还要感谢副师长,因为副师长十分挑剔,近似苛刻,才让我们的模拟训练最终总结成为“双向模拟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