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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向模拟法(三十九)
    “不就是个模拟训练吗?有什么好总结的呢?这玩意你还能总结出个什么名堂?夸张到个什么程度上去啊?”副师长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撇了撇嘴,又是那种习惯性的盛气凌人甚至是不屑一顾的样子。
    “但是我们这么多的架次都是一次着陆成功的,前面多少批都没有做到,这其中肯定还是有经验可以总结的啊?”见他这样,虽然我心里立马就不太痛快了,但是我还不甘心,仍陪着笑脸,进而开始循循善诱了:“您看我们就把这种模拟训练的方法叫做‘双向模拟法’怎么样啊?在驻地机场时模拟轮战机场,而到了轮战机场以后再反过来模拟驻训机场。正向,反向,加起来干脆就叫‘双向’得了!”其实在来他办公室之前,我心里早就打好主意,已经想好了就叫这个名字了,恰如其分,生动形象。只是刚开始没想和盘托出,主要还是为了照顾副师长的面子,怕伤了他的自尊心:哦,就你能?能你还找我干什么呢?我是希望假模假样地跟他一起研究讨论一番,最后再共同得到这个名字,那样不是显得他水平更高吗:我一个人一直都没想出什么好名字,到了他这儿得到他的指点就想出了这么个好名字,那么成绩至少也得有他的一半啊?
    我只顾津津有味地自己说着,全然没有注意到副师长的眼睛不停地翻看着我,脸已经越拉越长,脸色也越来越阴沉了。估计他心里就快把我烦透了,只是强按着没有发作出来而已,我要不是团长的话他早把我给轰出去了,哪还有这么大的耐心听我把话说了这么多哦!
    “说来说去本质上也还是没有变啊?我认为它充其量也就是个模拟训练而已,有必要叫的那么大吗?动不动就这个法那个法的!”副师长终于憋不住了,非常不耐烦地打断了我的话,两眼冷冰冰地睥睨着我,似乎是看到了一个只长嘴不长眼睛的外星人。
    “可是我们不总结出点经验来,不整得大一些,空x军那儿也过不去啊?他们也会说我们的:‘这个部队也一般化嘛,他们那么多架次都是稀里糊涂一次着陆成功的,所以吭哧瘪肚的也没总结出什么经验来,实在是不值得借鉴和推广的了!’另外,作战科不也说了吗,这个总结材料也是算在轮战评分范围内的,搞不好照样是要丢分的!”我仍然不死心,还在软磨硬泡的,并且不惜搬出空x军来压他,拿轮战的成绩来诱惑他,想的就是要逼他就范。
    “那你们看着办吧!轮战接近尾声了,还要慎而又慎啦!你当团长的,一定要抓大事、谋大局,别光玩花的,净整那些没用的,“拣了芝麻,丢了西瓜”。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做好一切准备,确保每架飞机都平安地回到咱家落地那才是真的!”副师长板着面孔,耷拉着眼皮,都不稀罕看我了,有一句没一句的敲打着我,好像就只有他干的是实事,而我一天到晚玩的都是花样似的。
    不管情愿还是不情愿,好歹他是同意了,剩下的就好办了。我亲自来动笔,写一篇有关“双向模拟法”经验总结的文章,不仅是要放进整个轮战的总结材料里面,而且我还要把它刊登到空军的《航空杂志》上。原来想的是如果副师长赞成的话,就以我们两个的名字一起发表,当然是把他的名字列在前面的了。早在7年前,他当团长、我当大队长,我们一起去另一个沿海一线机场轮战的时候,为了拍他的马屁,我就专门给他写过一篇文章《利用军事全息论原理指导飞行训练》,发表在空军的《领航》杂志上。署的只有他一个人的名字,为他脸上贴了金,完全成为他个人的轮战成果了。现在他根本就对我很抵触,这么的排斥,那我也不可能再拿热脸去蹭他的冷屁股了。要知道,现在已经与当年的情况大不相同了:当年我是有职无权的大队长,现在我却是有职有权的团长了;当年他是团长我才是大队长,他比我高了两级,可以决定我的前途命运,现在他是副师长我是团长,他只比我高了一级,决定不了我的升迁去留了。既然这样,那就还是我自己干吧,搞好了以后让他眼馋去。本来是要分至少一半的成绩给他的,让他不用动一根手指头就可以坐享其成,可是他自己非不要,那就别怪我不讲究了!
    写这么一篇训练经验总结的文章,对我这样手心长毛的老手来说可谓是“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了,关键这是我们实实在在做过的事,不是在闭门造车,有理论,有实践,有素材,所以好下笔,不空洞,内容多。当天晚上,我就在电脑上洋洋洒洒地敲了6000多字,心满意足地睡了个好觉。第二天修改了一稿,并且把字数增加到了8000多。然后放了几天,又重新改了两稿,终于满意了,最后定稿时的字数是7803个字。这一稿是交给作训股报师作战科,最后是由作战科报空x军作战处的。在此基础之上,我又搞了一个瘦身稿,把字数减到了4303个字,这是邮寄到北京的空军航空杂志社用来发表的,他们对篇幅的要求是一般不能超过5000字。对这个“双向模拟法”,我不仅要让它在空x军交流推广,更要把它在全空军发扬光大。这既是我个人的理论成果,也是我们团的训法创新。同时我还要气气副师长,你不是说不能叫这个法那个法的吗?那我偏就要让你看看,一定要让这个“双向模拟法”登上《航空杂志》,在全空军把这个法叫响!
    回想起来,在我当军训处副处长之前,我和副师长的关系都还是非常好的,可谓政治上的同盟,工作中的同事,生活里的朋友。还记得我刚从另外一个团调到驻师部这个团改装歼七的时候,他是我的飞行大队长,帮我搬家的时候,他是亲自一个人把我的冰箱从一楼背上了三楼。因为楼道太窄,举架太低,三、四个人抬冰箱不好走,头脑聪明、生活经验丰富的他主动出了这么个主意,用伞绳将冰箱捆好后,由他像背背包那样把冰箱背在了背上,一口气背上了三楼。对此,我和妻子都是非常的感动,许多年一直也是念念不忘并感恩戴德的。也正是因为这些,我是唯他的马首是瞻,坚决地和他站在同一条战线上,拥护他,支持他。但是,自从我当团长以后,才一年多一点的时间里面,就总共和副师长闹了4次比较大的摩擦,每次都搞得很不愉快。不仅是严重影响了我和副师长的关系,把我们的感情从沸点降到了冰点,同时也造成了“双向模拟法”的一度难产,甚至是差点就胎死腹中。
    第一次摩擦是在驻地机场的时候,那时我刚当团长还没半年,有一天地面准备,第二天飞行。下达完任务后,副师长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说跟我商量一个事。他想要我们团里从训练费里出一半的钱,把篮球场上的木质篮板全部换成那种高档的透明的玻璃钢篮板,另外一半钱由场站出。这个是要花不少钱的,因为那可是两排10个篮球场总共有20个篮板哦!副师长举例试图说服我:和师部驻在一起的另一个飞行团也是这么做的。这个团就是原先他当团长、我当大队长的那个歼七团,也算是他的根据地了。副师长他自己喜欢打篮球,虽然技术也不咋地,但他就是喜欢这个运动,而且自认为水平还是比较高的,所以才想着要力促此事。我没同意,并且马上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这个训练场地本身就是场站保障的,干嘛还非得要我们飞行团来掏腰包?那不是冤大头吗?我们团又没几个鸟钱,屈指可数的就那么点训练费。你有本事你要换篮板你就叫场站全出了呗?场站是大户人家,有的是钱!来抠我们飞行团算什么本事啊?最关键的还是这不是让我们穷人拿钱往富人脸上贴金吗?我们傻逼啊?脑子进水了吗?上级首长和机关来检查工作的时候,看到篮球场不错,只会说场站好,也不会说飞行团好啊,因为整个机场的营房和场地建设都是由场站负责,我们飞行团是只管使用的。你总不能还专门去跟人家解释一句,说是我们团也出了一半的钱吧?那不是显得我们太厚颜无耻了吗?
    任副师长怎么做工作,我就是死活没同意。我的态度当然也就是我们飞行团的态度了,我不同意他也是办不成的,你总不能把我们的钱从账上直接划走了吧?后来思来想去的,就是这件事搞得副师长很不快活,但又不便发作,当然他就是发作了也没有用的,只会让自己进一步难堪,更下不了台。因为我犯起倔来也是六亲不认,必定要据理力争并寸步不让的。而且我认为这不是我们私人之间的恩怨,这是工作上的事:我们团不能没有原则,任人宰割;我这个团长也不能当软柿子,随人捏咕。但是,就是这件事埋下了伏笔,让我们十几年的战友情谊产生了裂痕,好不容易结成的政治同盟开始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