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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向模拟法(二十八)
    我一面按照副师长的分工要求,以主要精力密切关注着着陆接地后高速滑跑的飞机,一面也抽空帮副师长看着下滑的飞机,因为副师长还要求我:“下滑的飞机你也帮我看着啊,看出偏差你就讲!”
    “高度高,下降!”
    “油门收了,收光!”
    “带住杆,带住!带住!”
    “注意方向,检查速度!”
    好几次简直就是我说一句,副师长便跟着学一句了,有点像是老指挥员在带教新指挥员——我是老,他是新!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不是说他不行我行,说实话我还是打心眼里佩服副师长的指挥水平的,认为他肯定是在我之上而绝不在我之下的。实事求是地说,这次主要是因为一是我刚飞下来,了解空中情况,尤其是对下滑着陆的特点更清楚,副师长毕竟还没有在这个机场亲自驾机着过陆,所以自然是以我的判断为主了;二是副师长其实也看出偏差来了,只不过他多少也有些紧张,心里没底,把握不大,所以非常需要我在一旁印证一下;三是今天的情况太不同寻常了,今天实在是太复杂,太重要,太关键了,我们之间已经完全跳出了那种飞行员相对狭隘的既定思维的窠臼,没有任何的私心杂念了:副师长作为正指挥,是巴不得我多出一份力,为他多减轻一份负担;我作为副指挥,从常规上理解应该没那么大的压力,但我同时毕竟还是飞行团长,这个压力可就一点也不比副师长轻了,所以也是想竭尽全力帮副师长把空中的飞机都平安地弄下来。
    此时的我俩仿佛就是一根绳上的两个蚂蚱,跑不了你,也蹦不了我,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哪里还会再考虑什么是你说的,什么又是我做的,什么谁比谁水平高了,谁又比谁能力强了的!只要转场的飞机全部平安落地,那就都是我俩的成绩;任何一架飞机出了问题,尤其是飞行员技术方面的问题,那我俩就都要跟着一起倒霉。如果把飞机摔了,那是跑不掉的我俩必定共同完蛋!
    所以,应该说我俩的这次合作是最成功的,也是最亲密的,可谓完美无缺,的确天衣无缝,恰似珠联璧合。你一言我一语的,都恰到好处,抓住要害,及时有效。飞行员也与我们配合的很好,既听从塔台指挥又主动加强判断,既操纵动作柔和又修正偏差迅速。搞得仿佛下滑线是五线谱,飞机则是一个个跳动的音符,而我俩就是一对配合默契的高明乐手,在天地间共同合奏起了一曲恢弘的交响乐来,是那么的大气磅礴,又是那么的酣畅淋漓,更是那么的浑然天成!
    最后我们用铁的事实证明了这一点:在我俩的精诚合作、精心指挥下,在飞行员们的坚定沉着、精心操作下,在数十分钟的时间里,十几架战斗机全部一次着陆成功。可不要小看了这个“全部一次着陆成功”,按照这个机场我们进驻的时间前后各三年的跨度来看(太靠前的我们也了解不清,太靠后的我们也不再关注了),的确是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这每半年轮换一批的共十几个轮战部队,在进驻时都没有像我们这样做到所有飞机均是一次着陆成功,都是有飞机复飞的。
    紧挨着我们前面的一批轮战部队,我们就是接替他们轮战的,按照“先进后出”的兵力部署原则,我们进驻以后,他们才退出的。这个部队可不简单,可谓出身名门,垂名青史,以前是抗美援朝时中国人民志愿军空军的王牌,现在是中央军委直接掌握的应急机动作战部队。驻地在南方,与我们轮战的这个省份是邻省,距离不过数百公里而已,机场也是处于山区。因而,部队不可谓没有战斗力,飞行员也不能说是不适应山区机场降落。但就是这样,他们进驻时也有两架次复飞,没有都做到一次着陆成功。其中一架次还非常的危险,差点就把飞机摔了。当然这只是我们听说的,因为他们进驻的时候,我们还远在我们的东北本场搞轮战加工训练呢,距我们这次进驻是半年之前,我们又如何能亲眼所见呢?但是,接我们的部队进驻时复飞的那架次却就在我们眼前,眼皮子底下,是我们亲眼所见的,也是颇为惊心动魄的:复飞高度很低,方向交叉角也比较大,飞机拉起来的时候不仅是不在跑道附近的左右,而且还是偏到了两三百米间隔之外的停机坪的外面,把防吹坪后面的杨树林都吹得直晃!那天的天气其实并不算是很复杂,所以之前我们还羡慕他们的运气好,赶上了一个好天进驻:能见度都达到4公里了,云底高也有2000米,多好的一个天啊,要知道这样的天在这个沿海地区、在这个季节是很难遇上的。这个团是我们军区空军所属部队,团长是我一批学飞行的同学,他们驻地在渤海之滨,对沿海机场飞行也不能讲不适应的吧?
    所以,你看,这些复飞的里面既有南方的,又有山区的,还有沿海的;既有战功显赫、彪炳史册的应急机动作战部队,又有虽名气不大、但也业绩不凡的一般作战部队,到最后却只有我们这样一个来自北方的、平原机场的、缺乏复杂气象和山区机场飞行经验的部队,全部一次着陆成功,这难道不是我们的突出成绩吗?难道不是我们模拟训练的杰出成果吗?我们不值得为此而骄傲和自豪吗?
    事后的几天,我听最后一个着陆的新飞行员跟我说:“团长,咱们进驻的那天天气实在是太复杂了,要不是你们在前面都一次着陆成功的话,我过‘近距’以后没看到跑道的时候可就真的要复飞了。我看到你们都着陆了,我就坚持了一下,后面就看到跑道了。能够坚持下来的最关键因素,还真是得益于咱们在家的时候,组织了那么多的模拟训练,不然还真的不行!”
    你看看,这就是一个新飞行员的真切体会,语言虽然朴实无华,道理却是通俗易懂:这台上虽然只有五分钟,台下可是需要十年功的!而且这功还不能乱练,要练对了才行,否则不就走火入魔了嘛!看来这个模拟训练还是非常重要的,可以说是我们北方雄鹰飞遍神州、飞向自由天空的必由之路啊!
    那天,我们所有飞机都着陆后,在塔台的空勤休息室里面,我把转场飞行员集合好以后,按规定向空x军于参谋长报告:“参谋长同志:空xxx团轮战转场战斗机梯队飞行人员集合完毕,应到xx人,实到xx人。请指示?团长xxx!”
    这报告词报得是嗓音洪亮,口齿清晰,语速适中,抑扬顿挫,充分体现了共和国军人的阳刚之气,展示了一个战斗机飞行员、飞行团长飞扬的风采,令所有在场的人都为之精神一振,投来的都是赏识、赞许以及钦佩的目光和眼神。
    报告词是军人必备的素质之一,但是不少心理素质不好、普通话不标准、动作不规范的人却是最怕这个了,因为搞不好他就要出洋相的——有的是结结巴巴,甚至还是把脸憋得通红但就是一个字报不出;有的是乡音浓重,土的掉渣,令人发笑,让人捧腹;有的则是动作蹩脚,手足无措,搞得旁观者也是忍俊不禁,难以自控。这些情况多发生在搞技术、坐机关的业务干部身上,军事干部和行政干部倒是不多见。我们那个驻师部的机场曾经多年流传过这么一个笑话,说的是场站的一个通信营长,xx(省)人,不仅是跑步、立正、敬礼动作不标准,而且那个报告词更是地方口音十足,把人肚子都笑疼了:“馊杖同紫(首长同志):统信营集活完鼻(通信营集合完毕),应到二北九死人(应到290人),死到二北七死罢人(实到278人),请紫死(请指示)!营杖xxx(营长xxx)。”副师长就经常在茶余饭后说起这件事,从形体模仿能力到语言模仿能力都很强的他,还一高兴就会即兴模仿一番通信营长当时的动作和报告词。那还真是惟妙惟肖,生动形象,不管是当时亲历的人,还是只是道听途说的人,可都有人会笑出眼泪,喷出饭粒。
    但报告词却是我的强项,那可真不是吹的,一入伍刚到预校,在队列训练到班教练的时候,作为班长,我这方面的天赋很快便表现出来。到了航校的时候,那更是经常带着一个临时组合的队列班,在全团甚至是全校官兵的面前参加班教练的考核或表演,不是拿第一就是拿第二,从没落到第三过。最辉煌的那一次是在航校初教团的时候,当时的军委空军司令员亲率工作组到我们航校检查指导工作,大队专门安排我担任当天的值班员,为的就是给司令员报告。你想想看,作为一个还不是干部的飞行学员,这可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殊荣啊!后来激动之余,就把这件事写信跟父母讲了,父亲回信说:他还曾经和这位司令员一起工作过,那就是在前面刚才还提到过的、紧挨着在我们前面轮战那个的王牌航空兵师。司令员当时担任师长,父亲是修理厂的厂长。虽然与首长级别还差了不少,但是因为和师部驻扎在一起,加上也毕竟是正营职的基层主官了,而且父亲还是这个师的机务技术骨干,另外,父亲是参加过抗美援朝的战斗机飞行员,后来身体不好才改做机务工作的,正是因为这些,尤其是和首长一同曾在朝鲜战场驾着战鹰与美帝空中飞贼拼杀格斗的共同经历,所以父亲还是经常能和首长见上面并说上话的。在我航校毕业被分配到离家千里之外的东北边陲以后,母亲还曾经埋怨过父亲:“你都和空军司令员一起工作过了,他是你的师长,对你还是很熟悉的。虽然过去了很多年,而且司令员如今已经身居高位了,但是你肯定还可以通过关系找上司令员的,为什么不把儿子分配好呢?航校在新疆也就算了,毕竟只是三四年的光景,男孩子嘛锻炼锻炼吃点苦也好,但是毕业分配就不一样了,那可是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的事了,能分到离家近一点的地方不是更好吗?”父亲那个时代的人,大多只讲工作,不善于人际交往,搞搞关系,走走后门的。所以对此他是不会屈从的:“‘好男儿志在四方’嘛,男孩子随他去吧!再说了,我已经从部队离休了,与首长也是多年没有联系了,现在再为了孩子的事去麻烦首长又怎么好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