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呀,坏了!都到“近距”了还看不到跑道,这能见度也太差了啊,根本就不够3公里呀,这怎么就接收我们了呢?‘麻子不叫麻子,这不坑人吗?’”我心里暗自叫苦不迭,大脑嗡地一下,就像是马蜂窝炸开了似的,无数个小蜜蜂正煽动着翅膀嗡嗡的叫着在我的头颅中飞了起来,试图将我的脑浆搅成一锅粥,把我变成糊涂蛋一个,让我无法思考,不能自主,只能是坐以待毙,引颈就戮。
“飞到1公里!坚持!坚持!”就在这个千钧一发之际,战斗机飞行员临危不惧、坚定沉着的良好的职业素养又起了关键性的作用,让我在这个危机关头不仅没有慌乱起来,反而还沉着下来,在心里暗暗较上了劲,提醒自己,鼓励自己,要求自己飞到1公里去,到距离1公里时再去寻找跑道。
我还是以gps为核心,快速分配着注意力,让点稳稳地压着线,始终把方向牢牢地控制住了,这个在此时此刻是绝对不能偏的,稍微一偏就会惹出大麻烦来,必须得整住了!
至于下滑线的高低也就是高度是否合适、与剩余距离是否成比例、是否符合下滑着陆高距比的要求,在看不到跑道的情况下,除了保持好下降率、听好5号雷达的通报之外,我就已经没有什么更好、更可靠的依据了。不像在“近距”之前我还有好几个点可以作为高度的重要参考,比如说,我的gps上设置有对正着陆方向改出、高度2000米和1200米以及“远距”和“近距”这么几个点,而这几个点都是有标准高度的,我只要在飞到这几个点上空的时候,把高度降到标准高度上,那么下滑线就是好的,就是正常的。这恰如把俗话里面所说的“顺藤摸瓜”给颠倒过来,变成“顺瓜摸藤”了。正是凭借了这么几个点,才便捷而又正确地搭建起所需要的下滑线架子来。可是现在当我飞过了“近距”以后,就再没有什么参考点了,也就失去了对高度的主动判断和准确把握了,只能是被动地依靠5号雷达的通报,还有下降率来概略控制了。
这是个缺憾,但正是这第一次在这个机场降落的切身体验,才最终促生了我把模拟训练从“单向模拟法”升级成了“双向模拟法”。当然了,这都是后话了,当时我在空中只是发现了这个不足之处,但一切都在瞬间,哪里有可能还有什么时间去思考啊?
“701高度好!”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也是正当我对高度把握不大的时候,5号雷达的重要通报终于来了,这也相当于给我吃了一颗定心丸,坚定了我继续按仪表下降高度的信心。
“保持,保持,一定要飞到1公里!”我在心里不断地给自己打着气,鼓励自己坚持到底。这个时候不能再去寻找跑道了,那样会舍本逐末的。此时此刻,“本”就是飞机状态,“本”就是飞行数据,有了这个“本”就是对正了跑道,有了这个“本”就有了安全保障!
“701我看到你了,高度、位置好!”高度已经低于200米了,好像也只有150米左右,此时我离跑道头的距离也就是个1.5公里远近了,副师长终于发现我了,而且是在正常的下滑位置上发现我的,说明我正在对正跑道并沿着正常的下滑线下降高度,所以他非常兴奋,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语调显得有些异常的亢奋,在无线电里面就差叫起来了。这种心情一般人不一定就能完全的理解,但是我作为一个飞行指挥员则是完全的明了:他就像一个母亲,在浓雾的笼罩下,在茫茫的人海中,丢失了自己的孩子,正焦急万分、已手足无措、就差万念俱焚之际,却突然看到了孩子正朝着自己扑了过来,那又将是何等的惊喜,何样的激动啊?!
听到副师长说看到我了,而且高度和位置都是好的,我的心里也立刻踏实了下来,仿佛是一块悬着许久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于是,我把视线也从座舱仪表板上转移出来,再一次顺着机头的前方开始寻找跑道。既然“跑道”都能看到我了,那么我也应该能看到跑道了!
看到了,看到了,终于看到了!跑道就在正前方!虽然四周仍旧还是阴霾密布,天昏地暗的,但跑道就在眼前,笔直笔直的,从机头的前下方伸向了远方——
我最先看到的还是跑道的中线,也就是被白色油漆重新涂刷过的虚线。几乎同时看到的还有跑道两边的白色实线,也是用白色油漆重新涂刷过了。这也都是机场的通用标识:跑道中线用白色虚线,跑道两边的边界用白色实线。这次为了迎接我们转场进驻,驻地的场站重新用白色油漆把这三条线涂刷了一遍,为的就是让转场的飞行员可以在下滑着陆时及早发现跑道。因为南方多雨,地面潮湿,所以跑道颜色暗淡发黑,与周围草地的颜色反差小,能见度不好时在空中不容易被发现。用白色油漆重新涂刷过中线和边线后,飞行员在下滑着陆时至少可以提前500米以上的距离发现跑道,能见度不好时尤其是这样。
“俺地个亲娘哎,可终于找到您了!您刚才是躲到哪儿去了?害得我半天没找着啊!”可是,实在是来不及感慨,也无暇过多激动,更不能再唏嘘不已了,因为我已经完全从仪表穿云下降状态转入了目视着陆飞行,再有十几秒钟的时间飞机就要着陆了。这个时候我必须要集中精力目视判断飞机的高度、速度和方向,操控飞机继续下降高度,进而转入1米平飘,直至以“两点”姿势平稳接地。
看到跑道后,我看对的很正,而且高度也正合适,便扫视了一眼速度表:速度还有400多一点,偏大了。此时,对高度和方向的判断必须完全依靠目视,是绝对不能再凭借仪表了,这主要是因为调整场压的误差、仪表的误差、地面效应的影响以及仪表指示的迟滞性;而对速度的判断,则是要以目视为主,仪表为辅,速度表仍旧是一个重要的参考。
看到速度表的指示比正常稍偏大了,而且我目视感觉飞机的劲头也比较足,有点低着头在往前拱,说明速度确实也不小,于是我便赶紧把油门收回来一块,迫使飞机的速度按正常进一步减小下来。如果速度大的误差积累得偏多、时间偏长的话,后面就有可能来不及把速度减小下来了,造成着陆速度大。这样着陆也是比较危险的,尤其是在这样的山区机场,跑道本身就不是很长,保险道也很有限,机场区域相对我们驻地的平原机场而言也是狭窄了许多。飞机着陆一旦冲出跑道,在保险道范围内仍没有停下来,再冲出机场区域的话,就十分可怕了,很有可能就会直接导致严重飞行事故,甚至是机毁人亡。这样发生在着陆阶段因为速度过大而导致的严重飞机事故,在空军历史上可是不在少数。其中,因天气复杂的原因造成的飞行员调速过大,更是占了很大的比例。
落地为安?在飞机上可不能随便就这么说,因为这是远远不够的,飞机必须在着陆后滑到停机坪停稳,等人下了飞机才能真正为安!
所以,没看到跑道之前要防止调速小,下滑把飞机搞失速了;看到跑道以后,则要防止调速大,着陆把飞机搞冲出去了。
油门被我收了一半左右,当然这只是完全凭感觉了,一是本身这个也就不需要太过精准,按照着陆关于收油门减速的“早、少、巧”要领来说,这是属于试探性地收油门:速度还大就要大胆的继续收,速度不大或者是已经偏小了就要等一等再收;二是这个时候我已经没有了多余的精力再来看转速表了,因为全部的注意力都用来看跑道头,目视判断高度、方向和速度了。
嗯?收小油门后飞机没什么反应,仍然是劲头比较足,像一头已经投入了决斗状态的公牛,卯足了劲,低着头往前冲撞着。速度的确有点大,这也正常,我第一次在这个陌生机场着陆,哪里敢把速度调小了,肯定是在“宁大勿小”原则的驱使下把速度调得偏大的。
“油门收光了!看好地面!”在我即将把飞机在1米的高度上拉平的时候,副师长发出了这么两条指令,口气很坚定,不容置疑的。他传递过来的信息就是:第一,我的速度偏大了,而且是明显偏大;第二,我的高度偏高了,会把飞机在高于1米的高度上拉平的。
一般情况下,飞行指挥员都看出下滑着陆的飞机速度大了,而且是直接指挥收光油门的,这说明速度的确是有点大了。因为他轻易是不敢指挥收光油门的,飞机在此时是不断急剧减速的,加速性很差,一旦指挥错误,造成了飞机速度小,处置起来就更困难,后果会更严重,甚至就是灾难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