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书堂,字,秀文。一八九九年出生于西华县展庄村一个贫苦农家。父亲学易,是一村儒,在附近村庄设馆训蒙,月薪小麦二斗,加上一亩半老坟地收入,远不足以养活全家七口,竟于一九一二年,在贫困交加中谢世;不久展的母亲也被瘟疫夺去了生命,家庭生活更加陷入了悲惨境地。年少的展书堂带着幼小的弟妹,在饥寒交迫中苦苦挣扎了四年,依然摆脱不了困境,于是在没法活下去的情况下,展书堂横下一条心,将大一点的六岁的妹妹送给城里薛老婆收养,把更小弟弟妹妹托给叔伯,就当兵吃粮,另谋生路去了。一个贫困子弟投军,吃苦耐劳,从一名副兵(后步兵)开始,由班、排、连、营、团、旅,一步步往上爬,最后升为八十一师中将师长,仅历时十一年的时间。展书堂的八十一师到达沂水后,首先就向范筑先提出解决弹药补充、医药费、埋葬费、抚恤费等等费用问题,要范筑先出钱,数目之多竟达几万大洋。并表示“没有钱是不能打仗的”。
范筑先虽然自恃根子硬,但有求于展书堂也只能穷于应付、委曲求全,大不了再在民间搜刮一遍而已,。至于八十一师的军风纪,糟的程度简直令人难以形容,大兵在街上横行霸道,随便拿东西不给钱,每天强奸、抢劫案件不知凡几,老百姓不到天黑即关门闭户,人人都有“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之忧。
县长范筑先为了尽快平定青旗会的暴动,送走八十一师这尊瘟神,很快将钱送到了展书堂的手中,八十一师钱到手后,就坚决执行山东省政府主席韩复榘发出了对“沂河以西,格杀勿论”的密令,并电令鲁东民团总指挥赵鸣远率直辖营赴沂水马站、杨家城子两镇驻守,协助驻防临沂的展书堂81师主力唐邦植旅、运其昌旅进剿青旗会。
展书堂枪杀了进城和谈的张之祥等三人,并扬言大军要“血洗沂河以西”,“杀个孩伢不留”。这可不是说着玩的,八十一师完全做的出来。
张恒远看穿了讲和诏安是幌子,遂召集各路会众誓与官军决一死战,安排各部做好了战斗准备。他除了把东营庄继续作为青旗会的总指挥部外,又在离城较近的姚店子设了一个指挥部,由他五弟张恒成和南墙的张恒志坐阵,互通信息,遥相呼应,成犄角之势。
青旗会接连不断地反抗行动鼓舞了会员的斗志,沂河以西百余里的数万会员均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会员们满怀信心地唱着:“黑旗飘飘,红枪大刀,东营庄上,排列枪刀,张师恒远,大权独操,细软之物,背负肩挑,决一死战,胜利即到。”
展书堂的八十一师的兵力部署是:运其昌旅田海中团在黄石山南西泉庄、胡家庄一带布防,唐邦植旅五百人住尧崖头,经尧崖头、黄山铺,进驻岳庄,形成两面夹击之势。
7月1日,也就是农历后五月初九这天,运其昌率军从苏村一带一路西进,袭击并放火烧了张恒远的家乡东营庄,沿途还顺便对杜家庄、西营庄、薛家庄、靳家桥、孔家湖等7个村庄进行烧杀掳掠,官兵所到之处一片浓烟滚滚。受惊的老百姓望风而逃,纷纷到石关坪山寨和黄石山寨避难。
7月2日晨,运旅攻破石关坪寨,杀死200余名群众,随后又包围了黄石山。黄石山位于沂水城西10余公里处,海拔339米,山体东西长,西、北、东北面是数丈高的悬崖。山顶上有一块平地,南北长1.5公里,东西宽约1公里,易守难攻。在清末捻军活动时,当地群众就在山上筑有可备防守的寨墙,后又修建了一些简陋住房。凡遇土匪骚扰,周围群众多习惯上山躲避。听说展师要洗劫沂河河西一带,黄崖、西泉庄、胡家庄、上下独路子、蒋庄、龙山店、李家坪、破车峪等十几个村的群众和青旗会会员的家属,都纷纷搬上黄石山避难,加上2000多名青旗会员,山上共约6000余人。
1933年7月2日,运旅四面包围黄石山。首先是运其昌旅用迫击炮从南面打的东南门,当时,黄石山寨由山长刘同和青旗会团长李梦春、刘恩裕、段其柱、张典正5人指挥守卫,击退了官兵3次进攻,他们与会员以大刀长矛等武器顽强地与拥有钢炮、追击炮、步枪、机枪的运旅抵抗着,一直打到晌午。运旅发起几次冲锋,都没有把山寨攻破。后来,运旅从望远镜里发现山上多系老弱妇孺,便找人上山去“劝降”,这时村里人已经很少了,结果只找到一个妇女,是胡家庄织布匠武五的儿媳,这个妇女上山去将“劝降”的事一说,当即被山长刘同拒绝,这是因为他们已经上过“招安”的当,而且还把谈判的人给杀了,认为这次“劝降”还是个阴谋,当然不愿再上当了。在拒绝投降之后,山上有一部分人主张乘军队暂停攻击的机会,假投降之名逃出山寨,又遭到山长刘同的坚决反对,并且把企图逃跑的人杀了好几个,山上才安静下来。
战至中午,运、唐二旅也未攻上山寨,运、唐二旅就失去了耐心,就想罢战。这时,对青旗会恨之入骨的红旗会的地主们凑了500块银元送给了运其昌和唐邦植,收买他们剿灭青旗会。有钱能使鬼推磨,接了钱运、唐调整了部署,用迫击炮轰开山寨,继用重机枪扫射,掩护步兵上山。在山上躲难的不少群众中弹身亡,青旗会团长李梦春主张突围下山西撤,但山长刘同反对。此时,守卫西南寨门的青旗会的20余名青年全部阵亡,形势危急,会员李正夫等4人突围下山求援。山上青旗会团长李梦春、刘恩裕、段其柱、张典正等领导会员以大刀、长枪顽强抵抗,官军的进攻比第一次更为猛烈,第一次的攻击只运其昌旅参加,这一次除运其昌旅继续从南面进攻外,唐邦植旅也从东边发起猛攻。这一次不仅有迫击炮,而且还有小钢炮。唐旅用迫击炮向山寨东南门猛烈射击,几炮就把围墙炸开一道大口子。山上人都向山西边涌,这时山长命令大家赶紧抢垒被炸塌的寨墙,还没垒好,官军的炮弹又射来了,轰开了更大的口子,东南寨门塌陷,官兵继用重机枪扫射,掩护步兵上山,官兵先后攻入山顶,青旗会的人没有退路了,会员们奋起反击,大刀、土炮怎能抵住官兵的钢枪大炮,东南门终于被攻破了,官兵便爬上山顶、爬进圩墙,老老少少都往西南门跑,官兵又赶到西南门,进行了一场惨杀,尸横遍地、血流成河,把石头都染红了。官兵没法插脚,就把门板摘下来铺在尸体上,把还活着的小孩压的哇哇惨叫,真是惨无人道!
青旗会会员在圩墙内进行拼死抵抗与官兵进行了肉搏战。后来,看到大势已去,李孟春就带领50多人从山寨西北角的悬崖上跳下去,有些当场摔死,没摔死的直奔岳庄,想进岳庄地主的围子里避难,地主不让进去,当时黄石山寨里仅存着几缸水,山上人多,即使一人仅喝一口也不够,这些突围出来的人渴极了,就到岳庄村前的苇汪喝水,岳庄的地主带领武装站在围子上,向这些喝水的人开枪,致使有些人没死在黄石山上,却死在了地主的枪口下。
运旅攻山、形势越来越危急的时刻,青旗会会首张恒远率领3000多人从尖山子下来增援,当走到黄石山西南坡山根时,张恒远回头一看,会徒大都跑了,只剩下四五十人,这时张恒远破口大骂,一边带着这四五十人往上冲,还没冲到围子,就被运旅的官兵打死的打死,打散的打散了,张恒远也当场阵亡。
黄石山上的青旗会会员苦战、苦撑,援兵不至,官兵炮火连天,一部分强壮的会员便从后山逃跑。下午4点多,官兵连破三道寨门,攻进山寨,所有的人都跟攻上山来的官兵展开了肉搏战,身强力壮的妇女也拿起大刀与官兵拼杀。运旅、唐旅的大兵们也有被大刀会杀死砍伤的,运旅的官兵也备有大刀,所以他们爬进山寨圩墙后,便兽性大发,见人就杀,不仅将未逃的刀会会员全部杀光,就连在山寨避难侥幸未被炮弹手榴弹炸死的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也惨遭杀害。官兵枪击刀劈达三小时,被残杀的男女老幼尸身相叠成堆,惨不忍睹。
山上的所有老百姓全杀光,只剩下了死尸堆中五六岁的男女孩童二百余,被带至西泉庄,由其亲属认领。但亲属大都死绝,家中如有亲人,亦不知逃往何处,认去者很少。以后征车运至县城,除少数被人认养外,余均不知下落。
黄石山上的老百姓被杀光,运旅并没有就此罢手,7月4日,运其昌又率大兵往西北乡进剿,放火烧了下古村,对周围十几个村庄,见人就杀,大小不留。当时不少家庭十几口人一个不剩,几乎每个家庭都有死人,繁盛的村庄顿时成了人间地狱。
红旗会的地主组织了清乡团,到处捕拿青旗会员,进行敲诈勒索,缴20块大洋赎罪者可不抓。梨芽圈的高凤桐卖了20多亩地才买得一条活命。没有钱的会众,只好飘泊异乡,老死外地。
黄石山惨案后,各村香堂停止活动,青旗会、黄旗会等解体。韩复榘以山东省政府清乡为名,对入会人员进行登记,大刀会会员相继交出刀枪器械。轰轰烈烈的莒、沂大刀会暴动被镇压下去。运其昌是这场大屠杀的实际执行者和指挥者,也是目击者,他曾在一篇《告民众书》中谈到他亲眼所见:“三日早,兄弟(运其昌自称)同李参谋长上山查看,见山上山下尽是死尸,血肉模糊,尸身狼藉,有受伤未死的老幼妇女,呻吟在血泊之中,见穿军衣的来,恐又杀害,其惶惶可怜之状,未可以言语形容。又见有妇人已死,她的小孩还在她怀中含着她的乳头者,又有妇人已身首分离,她的小孩还抱着她那血肉模糊的头而哀嚎喊娘者,又有两三个月的小孩,在其母死尸旁,口含自己的小手指当乳吮咂而哀啼者……”
就连当时参加指挥作战的八十一师旅长唐邦植,也觉得“太残忍了”。唐到山上见杀了那么多人,便下令停止屠杀,并说:“剩下的人(全系妇孺)谁愿意领就算谁的”,这才逐渐停止了杀戮。幸免于死的妇孺,也均被大兵们“领”走了,据说一个兵有“领”几个妇女或婴儿的。他们领的这些妇女,有的被留下做了自己的老婆,有的被污辱后又卖掉,一个妇女仅卖五元到十元钱,真实丧尽了人性,他们确实是些人面兽心的衣冠禽兽。
此次惨案,展师运旅、唐旅共屠杀民众4000余人。仅胡家庄当时800多口人,就被杀死300多口;蒋庄死300多口,武家庄200多口,蛮庄190多口,胡家庄被杀绝的有30多户,埠西仅二十几户人家就死了100多口,崖上村连死带逃只剩下七八口人。
“黄石山惨案”发生后,日本人在济南纬三路办的《济南日报》首先刊登了这个消息,直接说八十一师运其昌旅杀死老百姓5000余人,青岛肥城路《泰晤士报》(英国人办的)也刊登了这个消息。以后上海办的报纸也有登载。事后,刽子手运其昌由韩复榘调到胶县驻防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