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焕海不是危言耸听,而是实实在在地说他的感受,他这次参观nam完后,的确是整个人都不好了,他虽然不动声色,但是对方处处体现出来的先进理念,以及那些先进设备,他是时时留心在意的。
落后五十年可能有点夸张,但是想想,五十年前西汽还不存在呢,而nam已经存在了五十年以上,想想这中间的差距,西汽既没能弯道超车,也没能迎头赶上,实际上是在用落后于nam两代的机会,在生产研发。西汽之所以今天还算风光,准确来说是拜当前中国普遍技术落后所赐。
林焕海道,“我不是一个激进主义者,实际上,如果不是形势所迫,我也很愿意继续吃老本吃下去,但是出去走一趟,回来那种紧迫感就大大增强了,我认为,如果我们在引进技术上落后一步,我们可能就要差人家一大截了,而且从长远来看,我们真正要做的是自主研发,nam既然肯卖给我们g2000,就说明实际上他们手中掌握有比g2000更牛的技术,我们总不可能每初期次都引进落后的技术,迟早我们都走上正向研发的道路。那是光明大道。”
林焕海又讲了一些感想,中心意思仍然是围绕着引进和正向研发两条路开展。在他看来,前一个是为后一个铺路所用,但是前一个是必不可以少的铺垫。
在座的人主要都是技术精英,对于这个并不反对,但是他们在林焕海面前也是直率的,有人提出了疑问,这些钱从哪里来?引进g2000的技术,前后到底要花多少钱,以西汽目前的财政状况能否应付得了等等。
这个问题,在德国的时候,一行人早就聊过这个话题,此时林焕海仍然耐心地解释了一遍,实际上,西汽现在能够抽调的资金也只有两千万左右,而实际上为了消化g2000的技术,最后至少初期开销就得过亿。
听到这个数字,大家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么大把的钱撒出去,人家是赚爽了,西汽受不受得了啊?答案无疑是:受不受得了也受。
会议的气氛有点沉闷,有新技术谁不想,但新技术就代表着新体系、新设备、新工艺、新制度,甚至是新的技术工人。这整个升级所带来的开销想想都吓人,甚至都不敢想。
林超涵此时已经真正有资格列席这样的会议了,他看到现场的气氛,再看着自己手中的资料,突然有一个想法冒了出来,他觉得还十分可行,不由得琢磨起来,以致于会议后面的内容他都没有认真听清。
当然,开会没听清也没有关系,他下班后立即在餐桌上跟父亲提问,今天开会都讲了什么,他坦承自己开了小差,没有听清楚,请父亲把重点再阐述一遍。
听到林超涵这么公然挑衅自己,林焕海一口饭都没咽下去,就气得怒目圆睁,“林超涵,公司提拔你当技术中心主任,不是让你开会走神回来开小灶的,要开小灶滚你媳妇家里开去,咱们西汽不养你这号闲人。”
于凤娟一听就不乐意了,“我说,老林,你发的什么疯,儿子想媳妇又怎么了,就去看了媳妇一晚上,连家都没怎么呆就直奔会场了,你好意思骂咱儿子,时差都没倒过来呢!”
说着,于凤娟突然觉得自己问到一个很关键的问题了,“儿子,你说说,你这次去看媳妇,有没有那啥?呆了一晚上是吧,嘿嘿,好啊,什么时候能让我抱上大孙子就好了。”说着于凤娟就嘻嘻哈哈起来,完全没有把一旁吹胡子瞪眼睛的老林放在眼里,但是老林却无可奈何,儿子都是被女人给宠坏的,弄得到现在啥成就也没有,连开个会都不能集中精神。
林超涵被于凤娟追问得都有些架不住了,也嘿嘿一笑,“保密!”
“了解!收到!”于凤娟居然打了一个很响亮的响指,兴奋地对林焕海道,“咱们抱孙子有戏了!”基本上她的表情就是咱家的猪把人家的白菜给拱了的意思。
林超涵有点尴尬,又有点小小的思念,不过好歹也是奔三的人了,脸皮都不带红的,大口扒着饭,直夸今天的饭菜真香啊。
林焕海虽然也想抱孙子,但是现在他脑子主要还是事业,毕竟他还正年富力强没有退休呢,他追问道,“林超涵,那你说你今天开会带啥过去了?脑子没带,笔记本也没带?以后开什么会都一定要让厂办检查一下,是否众人都有带笔记本了。”
林超涵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答非所问地说了另外一句话,“爸,你说,我们要花那么多钱引进技术,咱们真的能付得起这全部的费用吗?那可不是以亿计,而是以十亿计的好不好,虽然说,不是一年出的这些钱,但真心太多了。我都担心哪天龙德会被咱们拖死。”
林焕海瞪了他一眼,“什么屁话,龙德有的是钱,会在乎我们这点吗?再说了,现在还没有到用他们钱的时候。”
“龙德资本,我还是有些担心的,耿进波那个人你不是不了解,他现在不见得对我们的重卡市场感兴趣,我觉得他可能更感兴趣的是上马大客车和小轿车项目,这些东西又风光又赚钱,专业技术也没有那么强,他的钱主要方向可能是集中在这方面,我们要引进什么g2000,摆明了他们是不太会想花钱的。”
“这个钱只能我们自己想办法凑。”罕见的林焕海没有反驳林超涵的意见,而是有些沉重地放了碗筷,这种压力,让他的胃口瞬间消失全无。
“我们自己凑,何其之难啊!”林超涵叹了口气,财务什么状况,他们这些部门负责人都还是心里有本账的,很清楚西汽现时的状况,生存无虞,但是也并不宽裕,那么多钱支出,很快就会见底,到时候需要周转就麻烦了。
“废什么话啊!”林焕海是一厂之主,心里自然有一本账,还需要林超涵来打击他?
“不是的,爸,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我们能不能再拉另外一个第三方来参与呢?”林超涵道,“这样,能省出不少钱来。”
“你不会想着是跟国内那些兄弟厂家合作吧?与虎谋皮谈不上,为人作嫁衣裳也不至于,主要的问题还是众口难调,利益无法分配,更不用说分摊成本了,今时今日,我们已经不可能再组织一大堆企业共同出钱图谋新技术了。再者,人家nam也说得很清楚,如果合作,只能是我们独家,不可能让全国同行共享的,如果我们违反,将会是巨额的赔偿资金,这个根本就得不偿失,不值得去做。”林焕海无奈地说道,这是实情。
“我当然知道,如果我们去分享这些技术,现在很难做到了,国家目前也提倡保护知识产权,再加上合同约束,我们是不大可能跟友商分享这些技术。但是您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那就是从前,大家分享的技术都是一模一样的。基本资料我们大家都掌握,只不过出于各种原因,各自的发展路径和选择方向不大一样而已。”
“你想说什么?”林焕海没抓住重点。旁边的于凤娟有点生闷气了,爷俩居然把家里的餐桌当作会议桌,简直是太不拿母老虎当病猫了,哦,不对,太不拿豆包当干粮了,也不对,总之,没有把她这个家主放在眼里。她不满地敲着饭盘子,“想说什么?想说个p,这是吃饭时间,不是工作时间,麻烦两位有活把它带到办公室,不要带到家里,你们明白的?”
“了解!”看着于凤娟的发狠话,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道,为了保住小命起见,两人还是闷头吃饭要紧。
然后了解归了解,该怎么做还怎么做,两人迅速扒完饭,就丢下碗筷,走到家里的书房里面,沏了壶茶,讨论起该怎么做。
“你到底想说啥?”林焕海喝了口林超涵给他泡的茶,还是有点气呼呼地。
看着父亲的样子,林超涵笑了,他现在有时候觉得父亲真是可爱极了,都快奔六的人了,整天还操心他这个儿子的一举一动,天天害怕自己给他丢人,当然,换个角度讲,这是林焕海这个父亲一种特殊的溺爱方式,或者说是鞭策方式。
“其实,爸,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其实没必要自己单独扛起所有的引进资金的?”林超涵慢声细语,他不会跟自己的父亲计较那些小脾气的,大概从很多年前起他就是特别懂事吧。
“我何尝不想让人分担一下啊。”林焕海很苦恼,“必要性就不重复了,厂里大家心里有意见我也很清楚,这么多钱,如果改善一下生活状况,大家会过得舒服多了,一下子全砸进新技术了,还是个无底洞,任谁心里都发毛。去德国前我们一腔热血,还没有想太多,回国后真要开始做了,准备筹钱了,这才猛然发觉这项决定做起来很艰难啊。”
林焕海颇为感慨地给林超涵透了实底,花这么多钱,他心里其实也有些忐忑的。
“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林焕海叹道。
“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林超涵很有信心地道,“主公,我有一策可献,保准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