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回头一看，正是前段时间的工作标兵老梁头，他还有几年就退休了，正准备鼓足劲多干点多挣点钱，听说退休金要取消了，“嗡”地一下头脑一热就跟着人过来了，现在听林焕海一说，他忽然就清醒多了，于是第一个就站出来接了林焕海的话头。
    有人笑道，“老梁，你要娶儿媳妇，可不得玩命干吗？我们能跟你比？”
    老梁头道，“你不也得玩命干啊，你儿子不得娶媳妇！”
    “要娶！”
    “要娶你不得玩命干？”
    “要干啊，我真要卖力气干，能比你老梁差？”
    “那我们下个月就比比看！”
    “下个月，这个月我就会超过你！哼！”
    “对了，那我得赶紧上班去，天啊噜，我没事瞎跑过来跟你们掺乎啥？”老梁懊悔地一拍脑袋，拨腿就跑。
    “等等我！”一群人追随着他都跑了。
    看着一堆人越跑越远。剩下的退休老人和家属们大家你瞧我我瞧你，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些人的确是有点愚蠢，没事跑这里来闹腾啥？
    林焕海也有点愕然，他还想慷慨陈辞一番呢，没想到这群人就自己散了，他有点发愣，旁边郭志寅看得明白，小声地说，“这不就是改革的效果么，做一点比说一万句话还要管用。”
    其他人都在拼命点头，引以为是。
    林焕海一笑，对着剩下要散的人说，“各位，既然来了，那就稍等一下，听我再唠几句，我知道，这几天，有些人造谣说我们这些领导自己的福利没有取消，还要享受特权腐败生活，装修高档娱乐场所什么的，但是这不是事实！”
    “我们的确是在修缮宾馆，但是那只是正常的维修装璜，并无任何奢华之处。也不是我们的腐败娱乐场所。各位，刚刚林超涵对我们说，要应对谣言，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事实处在阳光之下，让账本处于透明之中，我深以为有理，就是因为大家对不了解内情，就会对我们有怀疑。”
    “没有怀疑！我信得过你们！信得姜书记，信得过林厂长！”人群中不是所有人都是不明事理的，实际上说这几个领导搞腐败，没多少人相信的，林焕海、郭志寅、姜建平是什么人，这些年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他们有多少时间冲在第一线？难道还不足以证明么？
    所以这些谣言其实对林焕海并无甚影响。只是听到退休金要出问题，这些人才冲了出来。
    “谢谢大家的信任！”林焕海说，“今天天气不错！正好，我们带着大家去转转，看看我们的宾馆装修，如何？”
    说着，他回头问王兴发，“宾馆那边装得怎么样了？”
    王兴发点头说，“差不多，可以参观了。”
    林焕海于是就带着众多还没散去的人去参观了一下宾馆，里里外外，到处都看了一遍，当看到大堂并没有装那种奢华上万的灯具，人群中很多人就心里有数了，然后大家大堂内外到处走了走，除了看到把那些破旧的门窗给换了换，涂了层新漆，换了一些新床桌椅，给每间房增加了单独洗漱卫生间之外，就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地方了，再就是大堂运来了一些皮沙发，略有一点奢华的感觉。当即就有人提出质疑，结果一看，是皮革沙发，用不了多少钱，就顿时闭嘴了。
    这些人把宾馆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也没有找着传说中要给领导们享受专用的奢华场所，就算现在的装修还没完成，也看不出来哪个区域封闭着不让大家看的。
    谣言不攻自破，林焕海索性让罗关根带着财务账本过来，给大家计算了一下花费，当得知花费不高，且目前是三产公司垫付的时候，这些人就有十分懊恼了，谁造的谣，这么制德啊，这不是故意要在厂里搞风搞雨吗，而且这谣造的也极其不高明，这事迟早得穿帮啊。
    林焕海趁热打铁，当众宣布以后像这些建设预算和福利不涉及到公司运营商业机密的财务都会公布，并聘请一批退休老同志义务担任监督委员会，让厂里的资金运算都暴露在阳光下。
    大家伙顿时热烈鼓掌。
    至于说领导们的福利，罗关根也当众宣布了，政策都一样，也没有人怀疑了。一场风波就轻而易举地化去了，这让幕后捣鬼造谣的人失去了抓手。
    这场风波最大的好处是林焕海的威望更高了一块层，背后那些阴谋小伎俩对他毫无损伤，反而让人看破了小人们的阴险用心，这不是要把厂子往死里整吗？
    大家都在纷纷议论，这是有些人的利益受到了损害，现在故意想搞林总经理，这哪能行啊？改革获益者坚决反对，这些人都是技术骨干，积极分子，他们的带头作用是勿庸置疑的，像老梁头，现在谁要说改革半点不是，他的大巴掌搞不好就过来了，他们这些人成了改革的坚定支持者。他们本身的威望和影响力又巩固了改革，反倒是那些在改革中利益受损的人，却因为本身也没有足够的人格魅力来影响别人，再加上他们那点阴谋诡计被人看穿了，谣言也就没人信了。
    然而谣言是结束了，祸根还在，几个传谣特别起劲的人被调查出来了，其中都是几个车间主任副主任部门科长副科长之类的，林焕海核查了他们在改革前后的车间用料情况，顿时发现以前浪费最严重的就是他们，不用说，蛀虫就存在于他们之中，在调查明白之后，直接开除的开除，降级的降级，毫不客气。有人说这是秋后算账，但是在明明白白的事实证据面前，所有人都闭嘴了。
    与此同时，西汽改革的第三板斧也打出来了，经过罗关根反复进行财务盘账，非常彻底地细细筛了几个遍，把一些陈年烂账全翻出来查，这些账，是多年以来积压的一些旧账，有些是前些年给地方，给部队或是给其它兄弟厂商，提供成品车或是汽车零部件，积极压下的一些应收账款，这些应收账款还不少，其中有很多还是三角债。比如说有附近某维修基地前些年向西汽订购了一批军车，用于后勤保障，但是由于基地人手来回换了好几次，然后有些时候，西汽从他们那里采购一些特殊的零部件，用于生产，但是由于对方的问题，好多账目迟迟没有算清楚，西汽这边也没有专门去和他们明对白账。
    这些罗关根以前也是知道的，但是这些账因为各种原因，一直沉睡在那里，他也没有办法，这次改革，林焕海提了起来，要把这些账给清算清楚，对此，他是举双手双脚赞成的。因为这些账，很多以前他也经手过，如果不从上面开始要求清算，他也不见得动得了，将来退休，这将成为他的莫大人生遗憾，现在能够清算清楚，他在心里也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这些账，罗关根他们整整前后清查了快两三个月，因为现在按计件计算工资，工作量非常大，他们都是需要加班加点才能完成这些工作。从仓库很多旧箱子里翻出的账本，一笔一笔反复计算，幸亏罗关根当年就特别注意保存这些账本，否则要是丢失或是发霉字迹不清了，那难度要增加很多。
    算完后，收支相抵，他们发现居然在外面，欠西汽钱差不多有四百多万。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啊，西汽虽然一年有超过五千万元的进项，但是盈余最后满打满算也超不过四百万，若是能把这四百万给要回来，那西汽的财务状况立即要改善很多了。
    得到这个消息的林焕海很振奋，立即要求销售公司和财务人员组成小组专门出去跑三角债。这个可不是个轻松的活，这件事等于把整个西北地区很多单位都给搅起来了。
    很多单位看到西汽派出的要债人员就懵了，什么时候还欠他们的钱？结果西汽一笔笔 把账目都列出来，这些单位的财务和主管人员都傻眼了。
    这算什么事？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居然都记得清清楚楚，有那个必要吗？
    但是想抵赖是不行的，西汽把账本都列得清清楚楚，单据也整得明明白白，不承认都不行，然而这些单位的财务们是不信邪的，逼急眼了，就坐下来跟你对账，对完只能承认西汽算得没问题，但单据有没有问题不知道，是不是有遗漏呢？那只能查一下自家的账本，但是不是所有单位都像西汽那样把账本保存完好的，很多自家的单据早就已经消失得不知到何处去了，也许是某一年某一月某一日搬家的时候当废品给卖掉了。
    西汽的人把话说得明明白白了，以前呢，是计划经济，上级统一调配，所以这些账都由国家扛也没有问题了，可是现在说明白了，现在是市场经济，西汽财务是自主的，国家拨不了款也不给发工资了，兄弟们吃饭就等着这些米下锅呢？
    这些单位有些领导人要脸面，有的还挺富裕，看西汽说得可怜，大手笔一挥，就把钱给还了，但是大多数的单位自己也等着米下锅呢，拿什么还西汽？就只能耍赖拖欠，有的单位不高兴，直接放狗把西汽的人给赶了出去，他们想得很明白了，反正以后一辈子也不会跟西汽打交道了。有的单位领导人只能找各种借口，表示账我是认的，但是钱是没有的，要命很多条，你要几条吧？
    总之，这笔账收得真不轻松，很多单位表明了不给钱。
    但是这个西汽早有准备。
    不给？也行，那就拿相应的资源来抵账也不是不可以，你家有没有什么果园农副产品的销不出去？可以作个价给我们也行，反正就一个原则，这是债，得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