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说这几个字，就听到办公楼外一阵阵人声喧哗传来，好像很多人正在朝这边走过来。这是上班的点，怎么可能？林焕海皱起眉头对王兴发说，“怎么回事，你出去看看。”
    其中还有一些声音隐约传来，众人听得清楚，有喊“林焕海”的，有喊“林厂长”的。声量还不小，但具体说什么却听不大清楚。
    王兴发应了一声，就推门出去看怎么回事了。
    在座的人大都显得有点茫然，神色各异，林焕海微微打量了一下，沉吟着没有说话，不大一会儿，王兴发匆匆推门进来了，他倒没有慌张，而是有些发愁地说，“外面有很多人吵吵闹闹着说要见林厂长。”当时很多人一时间不习惯称呼林焕海为林总经理，而是习惯性地称呼他为林厂长。
    这让林焕海有些意外，“他们要见我干什么？”
    王兴发面沉如水，“我刚出去听了一下，好像是在流传说厂里准备要裁人，准备要把厂里45岁以上的老工人和入厂不到五年的职工都给裁了，还说退休金以后都要取消了。所以，群情汹涌，这些人要跑来找林总理论一下。要个说法！还有人……还有人说，要林总下台。”
    “什么？这是哪来的消息？”
    “简直是胡闹！”
    “不可能，长脑子没有啊？”
    办公室的领导们神情都变了，这有点像是工人哗变的意思。
    林焕海也有点错愕，“这都是哪来的消息，我们什么时候要裁人，什么时候说要取消退休金了？”
    “谣言升级了！”郭志寅嘲讽地笑了起来，仿佛听见世界上最好笑的谎言。
    曹海鉴和陆刚两人面面相觑，他们有点没反应过来，有人闹事？曹海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潘振民，却见他也是一脸的诧异，只是却只是坐在那里，没有丝毫表示，不由地心里一动，嘴唇嚅动了两下，却又沉默下来。
    林超涵有点站不住了，也跑出办公室，却见到一群老人和一些工人还有家属站在楼下，议论纷纷，朝着楼上指指点点，但是也没有人冲上来。他们看见林超涵，有人一眼认出来了，喊道，“林超涵，喊你爸出来，我们要跟他对话！”
    这还算是客气的，有的人直接就爆粗口了，让林焕海滚下来。
    林超涵长这么大，也是头次遇到这种事情，但是他很冷静，没有回嘴，而是直接下了楼，他试图跟这些前辈们对话。
    领头的那个人他也认识，叫黄朝锋，如果没记错的话，每次厂里有人要闹事，他都会站在前列。林超涵心里嘀咕了一下，这可真就有点奇怪了。
    他直接下来，那些来闹事的人也没有消停，七嘴八舌的一通喷：
    “林焕海是不是良心都没了，啊？我们给厂里干了一辈子的活，为国家奉献了一辈子，你们就这么对我们？”
    “有这么样改革的吗？改革是把人往死路上逼吗？”
    “领导吃香的喝辣的，留下我们这些老弱病残在家里苟延残喘吗？”
    “我们要去北京告状去！看中央领导是不是这么纵容你们这么瞎搞！”
    这些都算是好听的，不好听的直接往人身攻击上招呼了，这任谁听了心里窝火，林超涵强忍着火气，说“各位叔叔伯伯阿姨们，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听信谣言了？！”
    “你说是谣言就是谣言了？”黄朝锋有些生气，直接一口回喷了过来。
    “各位仔细想想，这退休金要被扣除的事国家可能允许吗？公司会出这样的政策吗？”林超涵还想据理力辩。
    “哼，人心要是坏了，说什么都没有用了！”黄朝锋怒道。
    林超涵提高了声量，大笑了三声，这可都是书上教的，有理没理，先笑三声，把场子镇住再说，还别说，他笑了三声后，现场还真是安静了不少。
    林超涵对着众人说：“各位叔叔伯伯，都是大我不少岁数的人了，而且也都是知识分子，都是聪明人，怎么临到事头上，不能冷静想想问题呢？这些事，本身就是捕风捉影 ，不可信的，而且，公司进行改革，在这样的关头上，需要的是大家的理解和支持，而不是无端的猜忌和怀疑，我林超涵回厂不过三年，想想，这三年，我们厂里干了以前多少年才能干成的事情？这不都是我们团结，万众一心众志成城才换来的2190？才换来的部队信任？想想陈培俊伯伯，他用自己的生命才换来了今天的大好局面！你们怎么能够就因为一点没有根据的谣言就破坏这个局面呢？”
    “你说这个是谣言？可是削减了福利这是真的吧？”黄朝锋看到周边的人表情都有点犹豫，有点急了，要知道，这些人虽然吵吵嚷嚷的，但大家都还是有理智的，没有随着冲进办公楼就是明证 ，大家只是来要个说法，并不是真要来闹事的，现在林超涵直接把破坏安定团结大好局面这个帽子往他们头上一扣，可是有点能唬人的。
    “福利已经是公司不可承受之重，大家更要想想，是不是肯干活能干活的人工资涨了不少？”林超涵大声地问。
    顿时现场就一阵沉默，这是大家都知道都承认的事。
    “以前，大家干好干坏都差不多，现在谁肯干谁干得好，就能多拿点，这是多好的事啊，各位叔叔伯伯，你们中好多人都是技术好手，你们说，你们不是更喜欢这样的改革吗？”
    “可是厂里不是在削减福利么？”有人弱弱地说了一句。
    “谁说咱们的福利削减了？”一个略带疲惫和威严的声音传了过来。
    大家睁眼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林焕海带着公司的各位领导干部都走了出来了，林焕海的下巴角到现在还有道不太明显的疤痕，那是有一次急着处理事情骑车给摔倒的，这件事情大家都知道，这三年来，林焕海在如此困难的情况下，让厂子活下来了，而且还拿下了部队订单，这件事情无论是谁都不得不说声干得漂亮 ，无形间威望就树立起来了，这些人也是一时激愤听信谣言就跟着来要说法了，此时看到林焕海走了出来，一下子现场就雅雀无声起来。看到这副场景，站在林焕海身后的潘振民不由得以无法察觉的姿态微微叹了口气，看来一些小伎俩根本打击不了林焕海。
    林焕海扫视了一眼人群，看到大家都不说话，这才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各位，你们都是我们厂里的老人了，怎么能这么不明是非？我们什么时候改革会触及到退休金？无论如休，退休人员的晚年生活我们是一定要保障的，在这里，我林焕海可以向大家作保证。”
    旁边姜建平大声地说，“林总经理刚才说了，我们不会取消退休人员的退休金，这纯粹是个谣言！就算是取消，我姜建平也会第一个不答应的。”
    他们俩一开口，现场的气氛就变了，人群中大多数人都松了一口气，他们中有些人是已经退休的，有的是即将退休的，还有的是家里有退休人员的，退休金是他们生活的重要保障之一，听到这个要取消，他们就急了，现在一听，根本没有的事，顿时就想散去了。
    “那林焕海，你说说，大家的福利都取消了是什么回事？”黄朝锋兀自不依不饶。
    对这个老头，林焕海是见识过的，他自身技术还不错，就是为人心胸比较狭小，跟很多人都合不来，但凡事还喜欢强出个头，现在都退休了，还喜欢当刺头，实在是火力太壮了。
    “谁告诉你说福利都取消了？”林焕海纳闷地问。
    “不是现在医疗费用都不报销了吗？”黄朝锋质问。
    他这一质问，现场很多要散去的人都又站住了，关于这些福利的问题他们也很关心，之前厂里雷厉风行，这些措施一条条实施下去，大家都紧盯着各种变化，等到真正落实的时候发现这些过去不当回事的福利确实没有了，才觉得很是心疼。
    “谁说不报销了？并没有完全取消，仍然是保留了部分的。”林焕海大声说，“而且，这些，化作实在的工资发给大家不是更好吗？我们只所以做出这样的改革也是必须的，那种大锅饭似的福利制度，是我们厂里发展的阻碍、障碍！大家知不知道，只所以我们到现在还没有更新设备，就是因为我们没有钱！我们的钱都到哪里去了？都消耗在了各种各样没必要的隐形开支上面了，而就算是这样，我们的工作效率没有提高半分！现代生产制度，必要的奖惩激励措施已经是势在必行了，大家看看，这改革一个多月来，是不是厂里的生产效率更高了？工人们的面貌焕然一新了？”
    黄朝锋已经退休，对这些感触不深，他有点疑惑地看了一下周边的人，大家都低下头，因为林焕海说的是事实。
    “我们奖励优秀的上进的工人，适当惩罚落后偷懒的工人，这都是为了大家好，希望大家能够警惕起来，干好工作，改革的本意是为了让大多数人过得更好，决不是为了保证少数人继续偷懒怠工的福利！”
    这个时候，人群里有个人说了一句，“林厂长说的没错，现在的改革措施好，我们也确实是受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