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宜姐姐为何这般看着我?我脸上可是有东西?”阿宝蹙眉问道, 而后又不放心地抬手, 左右抹了抹自己的脸, 实在是并未发现脸上沾了东西。
见阿宝误会了,叶相宜忙摇头:“没什么, 就是看着妹妹额头上的伤,好像好得差不多了。”
“没有啊。”阿宝抿唇,削葱似的指尖点了点眉心,不太好意思的道:“还留着浅浅淡淡的疤呢, 倘若仔细看还是能够看出来。”只是她懒得计较些这些事情, 府中没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也就是时常忘了自己额间有伤的事情。
“看起来妹妹的心态很好啊, 我也就不用担心了。”叶相宜还以为阿宝会因为额头留疤而自卑,毕竟她与阿宝相处的几日中,可是看了阿宝各种自夸的场面。
阿宝不甚在意地道:“我便权当做额间画了一朵花, 如今外头不是很是盛行吗?”她还听闻有人故意在脸颊处画心形伤疤, 借以来博取众人眼球。
叶相宜檀口微张, 惊奇地看着阿宝, “你都不曾出去,你怎地知晓此事?要说此事还是从刘巡抚家的赏花宴上传开的, 这种版本都有,还有一种版本是说沈家夫人小姐别出心裁, 一起在额间画了花。”
“你问这么多叫我从何回答起?”阿宝避重就轻, 捡了最容易回答的问题答了叶相宜, “这些全是表哥告诉我的, 也是他让我莫要将此事放在心上。”她尽量让自己说得轻描淡写,阿宝如今一肚子怨气可还是一直压着,不曾发泄出来,而怨气的源头来自于姜堰。
“也对,有了这东西,额间的伤也不算大事了,将这东西蔽于脸上,便不会有人知晓。”叶相宜颔首,思索一番又道:“还有能人替其取名为‘花钿’,不过如今可不是画上去,而是贴上去了,小小的一片,用水打湿了贴在额间极其方便。今日我还给你带了几片过来。”
说着,叶相宜便从自己的袖口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块帕子,在掌心摊开,里面赫然有四片花钿。
“这东西做的倒是精巧。”阿宝将一片小小花钿置于指尖,用了金箔为底,涂以粉红色颜料,画出牡丹花,以描金描边,着实美妙新颖。
“那可不,这四片小东西可是花了我一个月的月例。”叶相宜赶紧将帕子盖住,生怕她们二人讲话声音大了点,将花钿吹走。
“你怎么不沾上?”阿宝见叶相宜额间空空如也,她有着实看中这花钿,便出声问她。
叶相宜叹气,眉头微紧,“我哪还有银子买花钿,能买的全买送你了。”
这东西还是一次性的,一块花钿用了一次之后,便不能再用了,消耗极快。恐怕只有顶顶富贵的人家才能日日用,像她们能够在宴会之时用用便好。
用画笔在眉间画花看似容易,但奈何身边每个精于画作之人,即便有,那种能在脸上画的胭脂也难以寻觅,如此算起来,还不如花钿好使。
“咱们一人贴一片。”阿宝一笑,承了叶相宜的好意。
小冰听了,赶紧拿出两块铜镜摆在二人面前。
叶相宜抬了抬头,询问小冰道:“你们可有收集而来的朝露?虽说用一般都水也能够使得,但若用朝露来贴,不仅事半功倍,而且更加熨帖好看。”
小冰俯身答道:“世安院没有,但是奴婢见过浅月姐姐收集过朝露给表少爷泡茶,要不然奴婢去隔壁问问?”阿宝并没有用露水净面的习惯,也不太爱用朝露泡茶,是以世安院不会备这些东西。
阿宝听见小冰要去隔壁的扶云院,小脸一下子塌了下来,浑身上下都透漏着‘拒绝’二字。
叶相宜不知阿宝与姜堰闹何矛盾了,使得阿宝一听隔壁,神情就不太痛快,但是她也不好意思开口,让小冰去隔壁讨要朝露,便道:“没事,没事,一般的水也行。”
阿宝拉住叶相宜的手,“何苦因为我委屈了姐姐,小冰你去吧。”
小冰领命,没有让小丫鬟过去,而是亲自去了扶云院讨要。
浅月闻是阿宝要用,当即给了小冰一大半,反正她收集得够多,剩下来的也够主子泡茶,而且朝露每日她都要收集,给宝小姐露水也算是示好了,反正她家主子与宝小姐感情好。
只是小冰并未要太多,只要了一半盏,回了世安院之后,拿出一只青瓷缠花茶盏,将朝露一分为二,奉给阿宝与叶相宜。
阿宝接过茶盏,低头一看,她不知贴花钿需要多少,浅浅地出声问道:“相宜姐姐够了吗?”
“够了够了,你以为要多少啊。”叶相宜跟着一看,忙说着,“我先给你贴上去?”叶相宜怕阿宝不会,这里只有四张,到时候将花钿浪费了就没了。
阿宝摇头,头上的麻花辫跟着她一起左右摆动,“不用,不用,我瞧着你贴,也好让我学学。”
“那好。”叶相宜对着铜镜,将花钿至于额间,往眉心下压,指尖轻轻沾了些水,往花钿上面点,将花钿全都打湿,最后将花钿上的薄纸撕下,额间赫然出现一朵鱼形状的花钿出来,而被撕下的薄纸便被叶相宜丢弃。
随后叶相宜捏着帕子细细将额间的水滴擦去,“若是薄纸不曾撕好,那花钿就不能完全到额间,有时只留下一点点,整个花钿就不好看了。”
“我也要来试试。”阿宝跃跃欲试。
阿宝学着叶相宜的动作贴花钿,一旁的丫鬟均是替她担忧,不过虽说磕磕碰碰,可是顺序之类的并未出错,阿宝手心出汗才勉强将花钿贴好。
“真是厉害,我第一次贴,可是浪费了整整三个花钿,气得我阿娘骂我败家子,阿宝你竟然一次便贴好了。”
阿宝一愣,阿宝不知还有其中缘由,难怪方才她会出口要帮她贴,早知道她便也出错好了,颇有些不好意思一笑,“我也是瞎撞上了,指不定下次还能不能够成功。不过相宜姐姐贴上花钿可真是好看。”
叶相宜摸了摸花钿,对着铜镜再三照了照,谁都喜欢旁人夸自己好看,叶相宜也不例外。
在阿宝看来,这花钿虽方便好看,但少了点灵魂,总不如姜堰替她画的好看。阿宝想起姜堰,整个人面色一僵,暗自骂姜堰,哼!都怪他!为什么什么事情都能够想到他!
叶相宜还以为阿宝不喜欢自己额间的花钿,仔细端详一番,开口说着,“挺好的啊,浅色很配你。”
“那是相宜姐姐挑得好。”阿宝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话声停了一停,“这个可以贴多久不掉下来?”
叶相宜略一思索,“那铺子的掌柜的说,这个东西因人而异,有的人贴一整天都不会掉下来,有的人一二个时辰便会掉下来。”
“这人真会做生意,不管花钿能够在额间留多久,各位夫人小姐还是会买回去先试上一试吧。”阿宝感叹道。
“对啊,况且他们家卖花钿每日还有数量限制,每日每人最多只能买六个花钿,而他们家每天卖花钿出去不超过五十个花钿,每日早早的就有丫鬟仆役们在店铺门口排队买。”她手中的几片还是好不容易才买到的。
阿宝与叶相宜一待就是一个下午,中午都不曾休息。直到周氏过来接叶相宜,叶相宜才恋恋不舍的与阿宝分别。
就在叶相宜走后不久,小葫推门而入,“宝小姐,表少爷来了。”
“现在他倒是想起来看我了,不见,不见。”阿宝一挥衣袖,挥退小葫。在致景院时,她时不时地瞥姜堰,可他愣没有正眼瞧她一眼,现在想着来找她,迟了!
“是。”小葫领命出去,恭敬冲着姜堰行礼,可是出口的话却一点也不委婉,“表少爷,咱家小姐说她不想见您。”
阿宝想起刚才说谁出去,整个人一怔,又不确定地问小糖,“刚刚是小葫?”
“是啊。”方才小葫出去时还叹了口气,小糖隔了好远,都好像能够看出小葫的无奈。
阿宝暗道一声糟糕,小葫心眼比什么都实,哪里懂得什么叫委婉,“小糖,你说小葫能不能成功阻止表哥进世安院?”
小糖垂头,不是她给小葫唱衰,小葫还真没那个本事。
“生气啦?”姜堰心下一紧,面上却不曾有丝毫变化,淡然自若的坐到阿宝正前方。
姜堰回了扶云院,换上了一套浅淡颜色的衣裳,一头乌黑柔顺被一根素色银簪簪着,当真是美如冠玉,再配上他的言谈举止,有种说不出的雅人深致。
阿宝闷哼一声,果断侧头,执拗地不去看姜堰,“没有。”
姜堰眸内含笑,瞧着阿宝口不对心,“是谁的小嘴巴上翘,跟个熟透了的红樱桃似的。”
阿宝当即抿唇,掀开眼皮,扫了眼姜堰,发现姜堰正紧紧盯着她的脸瞧,赶忙抬手‘啪’的一声,两只小手捂住了脸颊,“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阿宝好看,当然得目不转睛地看着,不然某人生气不让我我看了怎么办?”姜堰脸上浮起浓浓的担忧。跟在阿宝身边,姜堰夸人的话信手捏来,只不过这些夸人的话,姜堰从哪里学来的,便会将其往哪里一字不漏的送回去。
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阿宝最喜旁人夸她漂亮,也半点都抵抗不了旁人夸她,姜堰算是抓住了她的死穴,她缓缓将手拿下,“我可没说不让你看。”阿宝语气理直气壮,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好似方才挡着脸的那人不是她般。
闻言,姜堰点头,哄着阿宝,“是是是,那般小气之人,定然不是咱们家的阿宝。”上课时,他察觉到阿宝的视线与委屈,想安抚她来着,但奈何有沈秋衾在场,他越关注阿宝,遭罪的越是阿宝,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可是心里却唯恐阿宝不再理他,回了扶云院换了身衣裳就匆匆过来见阿宝了,如今姜堰总算将阿宝哄回来,悬着的一颗心便被他缓缓放下。
一旁的浅丝与浅月对视了一眼,均看出来对方眼中的无奈,她们日日跟在主子身边,不曾感觉到主子的变化,今日乍一看,怎地脸皮厚如城墙了般,委实不敢相信这是她们都主子。
“小姐,苏老过来了,正在院门口。”小糖进来禀报,阿宝这时才想起今日是她与苏老约定好的日子。
“哦。”阿宝点头,准备让人将苏老带进来,抬起的手忽地一顿,苦思冥想一番才道:“我亲自去接他老人家进来。”
姜堰坐在原地不动,端起茶盏呷了一口,眼看着阿宝就要出去了,开口道,“旁人怎么不见你这么热情。”阿宝如今的样子和方才初见他时,对比可是十分明显,见他的时候连笑都未笑一个,现在苏老来了,动作却是这般迫不及待。
闻言,阿宝迈出去的腿又收回来了,转头斜看着姜堰,“你别醋了,苏老是长辈。”阿宝话说得冠冕堂皇,其实她也不想多走这几步,奈何有把柄在人身上,不得恭敬些,事情捅出来她可就遭殃了。
“我同你一起去。”姜堰起身,方才他不过是端着架子,故意逗逗阿宝罢了,如今没有达到自己目地,还是得去接苏老,毕竟他还有求于苏老。
苏老带着个替他背药箱的小厮在门口,阿宝与姜堰迎上去,苏老一眼就看到跟着阿宝身边的姜堰,姜堰装作与苏老不熟的样子,冲着苏老作揖,苏老趁着众人不注意微微侧身,少受了姜堰这一礼,反而是对阿宝是,苏老神色自然了很多。
“额间的花钿不错。”苏老出声赞道。
阿宝不料苏老竟然能够与她说得上话,顿时挑了挑眉,“苏老也知晓花钿这种小女儿家家的东西,这算是与时俱进?”
“你以为我是你那老古董爷爷,什么都不知道?”苏老重重地哼了一声,想起沈秋衾来,心里便不舒坦,直接在阿宝面前吐槽起她爷爷来。
“咳咳!”阿宝清咳几声,被人当着面说自己爷爷不好,怎么想都怎么觉得不得劲,即便拿了她把柄也不能这么说,“苏老爷爷,您快些替阿宝把脉吧。”从前,阿宝只跟着众人唤苏老为‘苏老’,这本来也就是别人对苏璟尊称,如今在后面加个‘爷爷’,阿宝想的是苏老方才顺道自己把自己给骂了。
苏老不知阿宝心中所想,但是却是因为阿宝唤他爷爷而乐呵呵地笑着,沈秋衾都不让他踏入沈家半步,更加不让沈家后辈和他来往,每次看见沈家后辈,都是私底下瞧瞧唤他,根本就不敢让沈秋衾知道,如今阿宝这么大声地喊他爷爷,他哪里能不高兴。
沈家每位主子每个月都有大夫过来把平安脉,只是现在替阿宝把平安脉的人唤成了苏老,苏璟原本是皇宫内太医院的院首,如今退下来,不仅来到江宁府,还自愿替阿宝把脉,除了沈秋衾,谁都认为这是个占人便宜的好事情。
阿宝这时候知道困了,苏老替她把脉时,阿宝直捂嘴打哈欠,原本苏老还想借着阿宝的名头,去见沈老夫人一面,奈何阿宝神色疲惫不堪,他不好意思强迫阿宝带着他去,只能想着下一次进沈府再去见上一面。
“苏老和表哥都走了?”阿宝睁开一只眼睛,另一只仍旧紧紧闭着。
“走了。”小糖道。
闻言,阿宝长松一口气,呐呐说着,“走了就好,走了就好,我着实太累了,苏老还以为我不知道,哼,我怎么可能看不出里祖父不喜欢苏老,我才不会帮着苏老对付祖父……”阿宝话还不曾说完,眼皮子就打起架来,最后怎么睁都睁不开。
姜堰送苏老过了二门,故意走到一处无人之地停下来。
“姜公子,您让老朽研制的祛疤膏已经研制出来了。”苏老从青色镶边的袖口里,拿出一只巴掌大的白瓷瓶,交给姜堰,如今知晓姜堰身份之人已然多了一个,初始苏老只是觉得姜堰面熟,后来回到家中细细想着,原来竟是旧识,顿时之间恍然大悟,为何他一直辞不掉的太医院院首之职,皇上竟然主动提起。众人皆以为他遭了皇帝厌恶,但皇帝又不好意思处罚他,便让他还乡,他也以为是这般,可是他才不在意皇帝厌恶不厌恶他,能够回到江宁府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如今细细想来,皇帝竟然从那时开始就在布局,果然不能同皇家人玩心思。
姜堰蹙眉,他嫌弃墨衣找回来的药,祛疤时会让人疼痛万分,便亲自找了苏老,让苏老研制出一种无痛的祛疤膏,“可是有副作用?”
苏老叹气,“世间哪有这么好的事情,祛疤还能无痛,还得保证对身体无其他伤害。此药确实可以彻底清除伤疤,让皮肤恢复到往昔,也并无疼痛之感,只是女子用了恐会影响日后生育。”
姜堰手徒然收紧,若是会影响女子生育,可比毁容更加残忍。
“老朽不敢过问您要拿此药作何用处,倘若您准备交给阿宝用,老朽劝您不要如此。”苏老虽知晓姜堰乃隐姓埋名,可是语言之中,依旧表达着他对于皇家的尊敬,这是五六十年积攒下来,深入骨子里的东西。
姜堰虚抬手,“苏老不必如此,培风自有分寸,培风绝不会伤害阿宝。”
“多谢姜少爷。”得了姜堰的承诺,苏老稍松一口气,比较阿宝是沈秋衾孙女,这药又是从他手中出来,他自然要负责。
等看着苏老的背影离开,姜堰才将药瓶交给浅月,“让墨衣去瞧瞧那陈家小姐如何了,也该是时候从劳力放出来了。”单单毁容算得了什么,总要出来见见人,受受嘲讽才对。
一旦姜堰想起自己在开导阿宝时,阿宝那种自卑又小心翼翼地眼神,心里就止不住的难受,能让坦荡面对,额间留下的浅淡伤痕,着实是花费了不少力气,也好在阿宝自己不怎么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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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当我女婿可至少得要有一项出众才能,各位不妨说说看?
a:我好看
b:我武功高
c:文采过人
……
姜堰:我脸皮厚
abcdcf……:佩服佩服
姜堰:过奖过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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