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晓桓说完,往边上一闪,身后露出一张胖乎乎的脸来。
来的是陆西言。
学校实行的都是封闭管理,外校学生一般很难进来。对于墙外的人来说,墙内的世界总是充满了神秘感,甚至有些望而却步。陆西言却艺高人胆大,不知怎么的就摸到了卫杨班上。
四个好哥们里边,凌纪安和左晓桓钟情足球,陆西言跟卫杨平时打篮球。卫杨在学校里见到陆西言这个稀客,大感惊奇之余,忙拉着他去找凌、左二人。
左晓桓正蹑手蹑脚地走到卫杨教室走廊,想再看几眼里头那个天仙般的女生,正好被卫杨一把搂住。
兄弟见面,自然是满心欢喜。
陆西言说起,他们学校组织课外活动,正好路过靖和中学,突发奇想要进来会会三个老友,就跟在学生队伍里混进来了。
凌纪安拿他开玩笑说,保安叔叔也不看看你这么大的个子,哪里像是学生,分明是社会闲杂人员嘛。
陆西言这两年球打得很勤快,个头很是拔高了不少。本来刚进小学时,四人里边数他最矮,现今已经高出其他三人一个头,左晓桓很不习惯仰着头跟他说话。
陆西言说:“你们等着,再过两年我来,那就是给你们开家长会来了。”
言罢四人哈哈大笑。
叙过家常,陆西言说明了来意。
“哎,你们俩班上不是有支足球队么?”
“是啊怎么了,你想改行踢足球啊,那得先问我们收不收。”左晓桓还是忍不住要损他一下。
“好啊,我要是踢球,先给你来个抱摔!”
“你还是注意控制自己的肚腩吧,别一不留神真往相扑界发展了。”
“你少贫嘴,我不跟你说话。纪安,我们班也搞了支足球队,他们想找个对手练练脚,级里面没哪个班踢球的,我就想到你们了。”
陆西言在城南中学念书,那儿跟靖和中学一样,没什么足球传统。
凌纪安和左晓桓对看一眼,原来老伙计是当信使下战书来了。凌纪安说:“好啊,太好了,我们也正愁着没对手呢。”寒假里边,凌纪安一边自己单练,一边也在琢磨新学期球队的建设大计。首要任务,就是先打一场比赛,争取有个开门红。
陆西言说他们的球队刚刚组建,凌纪安跟左晓桓的第一反应都是窃喜。
你想,跟那些能征惯战的球队踢,他们八成踢不过;跟新成立的队伍打,那还说不定能浑水摸鱼偷一把。大家都是刚入门,水兵对水手,只要不是碰上常小磊和岑洛川这样的对手,胜机当然更大一些。
更何况,一个寒假的用功之后,现在该是检验成果的时候了。没看世界上那些球队,大赛之前都爱找弱队练手么,人家的信心就是这么建立起来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咱们回头约个时间,到时场上见!”陆西言笑笑说,他哪知道这两个坏家伙脑子里已经转过了那么多念头。
“没问题,只要你不怪我们翻脸不认人,嘿嘿。”左晓桓拍拍他的肩膀。
“好吧,事儿已经谈完,时候也不早了,一起回家吧。”凌纪安说完,把书包收拾好,招呼哥仨往外走。
娄天暮有个习惯,放学了也不马上回家,留在办公室整理一下教务,顺便盯着那帮猴崽子,看看有没有谁敢造次。
这天备好了课,一看时间尚早,娄天暮踱着踱着就走到自己班上去了。
一进门,正好遇上凌纪安一行四人从教室里走出来。
“娄…娄老师,您还没走啊。”左晓桓说话竟有些心虚。
娄天暮也不答话,只是点点头。除了自己的两个学生,眼前这四个人,有一个好像在哪见过,另外一个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便问:“这两位同学,是哪里来的呀。”
卫杨早知这位老师的厉害,但一想自己也没干什么,顶多就是误入了教室,也不来怕她,落落大方地回答说:“娄老师,我是隔壁班的,我叫卫杨。”
“哦?放学了怎么不回家,跑到我们班里来了?”
卫杨皱了皱眉,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我和纪安跟晓桓是好朋友,来找他们来了。”
“原来是好朋友,好朋友在学习上要互相帮忙。”娄天暮把脸转向陆西言,问:“这位同学,你是哪个班的啊?”
左晓桓一看来者不善,赶紧猛拉了一下陆西言的衣角,想提醒他先不要说实话,免得节外生枝。
陆西言没在靖和中学混过,哪里清楚那么多道道,娄天暮问,他就照实答了:“老师,我是城南中学的,也是他俩的好朋友。”
“你也是好朋友啊,他们三个都考上了我们靖和中学,怎么把你给拉下了呀。”
娄天暮讲这话貌似开玩笑,实质上阴阳怪气,十分刻薄。陆西言登时感到十分难堪,把头垂得低低的,不知道该怎么接她的话。
凌纪安知她要发难,但发小遭到这般奚落,也顾不得许多,抢先插嘴解释:“娄老师,他们学校在附近搞活动,顺便来找我一起回家的。”
“回家?对了,放学那么久,你们是该回家了。”娄天暮把脸一沉,对着凌纪安说:“他们三个可以回家,你,到我办公室里来一趟。”
左晓桓如蒙大赦,赶紧拉着卫杨和陆西言往外走。
刚走两步,娄天暮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外校的同学,以后不要随便到我们学校来,这样影响不好。不是我们班的同学也不要随便进出,可别把上学当成过家家了。”
四人听她这样说,心里都有说不出的难受。特别是陆西言,好好的一场叙旧,怎地受了这番冷嘲热讽,往外走的时候眼睛已经有些发潮。
凌纪安看着他们委屈的背影,对娄天暮实在是很无语。如果说此前的种种刁难,还算是出于对学生学业的关心,只不过管教方式上粗暴了些,今天她的这副嘴脸,实在很难对得起“为人师表”这四个字。
卫杨和陆西言,即算有错,那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错,也并非不可饶恕的原则问题。10来岁的年纪,正是可塑性最强的时候,作为师长,只需点出要害,引导改正便可,完全没必要恶语伤人。
这确然不是教育手段的好坏,而是为人处世的高低了。
以往被娄天暮召见,凌纪安都免不了带着几分不安,今天由于义愤在心,却是怒火盖过了恐惧。
在走向教室办公室的路上,他一直努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一个学生,在这样的时刻追求平静,要么是为了不露出马脚,要么,就是像他这样,准备据理力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