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云遥这个假期不知道为什么跟历史干上了,逮着人就说什么戚继光、袁崇焕的,“你知道吗,我总觉得戚家军斩首千级自损三人的战绩有水分。他们是募兵制的,按人头发钱,人越多,上边发的饷银越多,换我也不会说损失大啊。就算死了1000,我也只说死了3人,那不就可以白拿997人的工资了?”
他口若悬河说个不停,也就是索震涵养功夫到家,尽管不知所云,还是频频颔首,一副如痴如醉的样子。管云遥于是讲得更来劲:
“反正戚家军都不是军户,没有国家备案的,随便他怎么说战损都可以吧,你说是不是?”
左晓桓看他总是以书呆子的面目示人,谁曾想内里竟是个热情如火的大情圣?这个反差居然让他有点搓火,越想越忍不住要把他和张盈盈的事给捅出来,但是一想到凌纪安跟他说的七个字,这条惊天大八卦又得生生咽回到肚子里。
哪七个字?“他朝君体也相同”。
“大家安静一下!寒假已经过完了,过节的心情请你们不要带到课堂上来。哪个假期里没有好好温习功课的,我们一开学就能见分晓。”娄天暮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甚至还带着些许笑容,可是每个人听了,都是心头一沉。
开学那天,难得来了好天气。假期的尾巴,冷空气已经不怎么能扑腾到南方了,北风留下的权力真空,正好由跃跃欲试的南风填补上。南风带来了海洋上浓重的湿气,家家户户的墙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水珠,地板也都湿漉漉一片,衣服怎么晒都晒不干。在这回南天里呆上一天,全身都不自在。即使是从小就在这样的气候底下生长,也难免受到影响,那简直抑郁癌都得犯了。
好在阳光出现,拧干了空气里多余的水分,仿佛也驱赶了从假期过渡到上学的阴霾心情。
娄天暮还是一样的古肃,贾野还是一样的没谱。
不知是不是春天要到了的缘故,左晓桓显得特别活跃,课间他特地把凌纪安叫了出来。看他堆砌出来的笑容,凌纪安还下意识往后躲了躲。左晓桓把他拽过来,手贴着他耳朵,细声细气地说起话来,生怕声音大了会叫别人听见似的:“纪安,重大发现,咱们年级新来了一个女生,是个大美女!”
这个消息真是重磅炸弹。
正如左晓桓所说,靖和中学本来就没几个女生能让人看得入眼的,他们这一年级也不例外。就薛千泠这丫头,平时穿梭在各班级之间,已经能赚不少回头率了,但那种令人怦然心动的女孩子,还真没出现过。
想想也很正常,上帝给了你一些东西,必然会拿掉一些东西。若然两样东西都还在身上,那就肯定是人生胜利组,鲁蛇必须靠边站。
凌纪安看他那兴奋劲,不由想到了这位老友令人生疑的审美眼光,耐人寻味地还给他一个笑脸:“是吗?”
“真的,这学期刚转学来的。你别不信,我刚才亲眼见到了,那叫一个啥,惊为天人!”
“天人?你以为就嫦娥是天人,风婆电母不也是天人么。”
左晓桓有点哭笑不得:“好心当成驴肝肺,你别抬杠,自己过去瞧瞧。就在卫杨班上,靠近窗口坐着呢。”
“喔,是吗,真是大美女,你干嘛不自己留着,还能给我通风报信啊。”凌纪安最受不了他的咋呼样,还是没把他的话当真。
“大哥,我要不是第一个给你通报,早就跑到教室里面放卫星了。你看就看,不看算球!”
一看左晓桓不高兴了,凌纪安也没了开玩笑的心思。也罢,就算撞上了无盐嫫母,就当提前过愚人节了。
和左晓桓说说笑笑走过去,凌纪安突然自己停下了脚步。
透过教室的玻璃窗,他清楚地看到里面有个女生,扎着短马尾,前额刘海碎碎的,却没有一丝凌乱感觉。一双柳叶眉,恰到好处地妆点在清澈见底的眼睛上,微微一笑,两片月牙便已似是整个宇宙。尖挺的鼻子,精巧的嘴巴,这么出众的五官组合在一起,竟没有一个喧宾夺主。
更别提,在港城这样的热带城市,很少能见到有人能拥有这般莹白的皮肤,白得宛若天边流淌的银河,那光芒,会抓人。
她端坐于座位上,有点局促但又恬淡逼人的样子,叫人悠悠生出几分怜惜。
凌纪安在窗外看去,便如在瞧一幅幽雅的画作,渐渐瞧得痴了。
靖和中学这些年来很少有转学生,一来就来了这么一个人物,不由叫人遐想万千。
“喂,瞧那么久瞧够了没有,该上课了!”看凌纪安那怔怔的样子,左晓桓又好气又好笑,“我跟你说了是仙女下凡,你偏不信,这下眼见为实了吧。”
说话间,上课铃已经响了,来不及细说,俩人都回到了教室。
这节是贾野的课。
一个寒假过去,他好像长胖了些,本就不大的眼睛被脸上的肉挤得更加细小,站在讲台上眉飞色舞地讲课,那就是自带喜剧属性。
假期刚结束,学生难免还有些心散。贾野讲得心醉,讲坛下面聊得更欢,七嘴八舌的,教室里渐渐哄闹起来。
突然“咣”的一声,贾野手里一物飞出,正中凌纪安的课桌,跳起来后又弹到韩北辰额头上,擦出一道白色印子。
不用说,贾老师的暗器又出场了。
韩北辰下意识地伸手摸摸前额,贾野瞪得更狠了。
凌纪安并没和别人窃窃私语,他只是在神游。直挺挺地坐在那,正好是个称手的靶子。
他张嘴本欲分辩几句,一看贾野那张结屎脸,话又吞回到肚子里。
真是飞来横祸,凌纪安想。
上课走神自然不对,可是这四海八荒,出格的多了去了,干嘛非得拿我开刀?这不是欺负老实人么。
他哪知道,贾野恼的就是这种漠然的表情。别人上课吵吵,走神,可以。你凌纪安不听讲,是我讲的课很烂么?
还有那一个个谈笑风生的,老子比你们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你们还不闭嘴吗。
贾野的整风运动精准又高效,还没等娄天暮出手,班里的假日综合症就已经治愈了。
凌纪安魂不守舍地听完一天课,猛然想起来原本想好了今天要和大伙商量商量开学后的训练。等他想起来,队友们都走得七七八八了。他不禁暗暗自责:凌纪安啊凌纪安,枉你从小立志要成就一番事业,遇到那么点事情就沉不住气这实在不是丈夫所为。
正在暗自懊恼,左晓桓笑嘻嘻地走到他眼前:“想什么呢,别叫我猜中了哦。”
被左晓桓戳中心事,凌纪安脸上一红,忙岔开话题:“没想什么,想组织训练的事呢。”
“别想这么多没用的,快看看谁来了!”
谁会来?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