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允先是错愕，继而似乎有些明白，“不错，高家鞋铺的鞋子在成都府颇有几分名气，这案犯看起来也是个讲究人。”
    慕清颜知道其他人不会明白“买鞋”的真正用意，也不多解释，“由此，我知邓知府与刘主簿是陷入案犯所布的局中，但为全面考虑，也只能先忍气吞声了。”
    闻言，邓岘不禁老泪纵流，“知道我是冤枉的就好……就好……你知道，嘉王殿下就知道，朝廷也会知道……都会知道……”
    “慕姑娘，你若将这些话当堂说与众人，与你又有何影响？这些话岂不是证明我们无辜的道理？你识破案犯之意还要隐瞒，是为将计就计？”刘锦河问。
    “将什么计就什么计啊？”慕清颜轻笑摇头，“既然案犯在有的地方刻意露出破绽，就能想得到会被我识破，他自然知道我是故意对你们下手。”
    “既然案犯知道，你的隐瞒又有何用？”
    “若我明知你们是被设计而保你们，正中案犯下怀呢？我是根据这些疑点做出判断，可哪里知道案犯在别处还布置了什么？若到时他们丢出更‘有力’的证据，证明我与你们串通一气，岂不是正如我之前所言，我这个奉皇命的人还怎么抽身？还如何为朝廷出面？”
    “慕姑娘所言极是。”徐允沉思道，“说陈元等见到的人是易容，只是推测，也并无实证，按道理也并不能完全说服百姓，即便有常平仓铁门的问题，怕是也难敌他们众口一词，而嘉王殿下等又确实在府衙中出事。何况到此时还未有林斌下落，若他在某时突然出现，又带出不利的情形，反而让慕姑娘更加被动。倒不如先委屈邓知府，暂且平息事端。”
    “这便是我选择为徐提刑开脱，而继续牢困邓知府的原由。成都府总得要有个能忙碌够得上分量的朝廷官员主持大小事宜。”慕清颜道。
    徐允向众人拱手，郑重说道：“各位放心，我定不遗余力维护成都，万死不辞！”
    “有你们这些话，我邓岘……便也甘受这委屈之苦，怪只怪我没有一双慧眼，没有早日看穿那些蛛丝马迹，尽心识破神画真相。”邓岘叹息，“只是如此关键时刻，我却呆在牢中无所事事，实在有愧，对不起朝廷，对不起成都百姓！”
    “其实，我将邓知府以案犯之名关押牢中也不能解决与邓知府之间的问题。”慕清颜又道。
    “慕姑娘这话又是何意？”
    众人不解。
    “我是因襄阳案追查到成都，成都案犯与襄阳案之间有密切联系，甚至盘算布局之人就是同一个。以我对襄阳案犯的了解，此案犯心思缜密周全，擅一举多得，左右逢源。也就是说，不论我怎样处理邓知府一事，他都准备好了应对之计。目前看来，是如徐提刑的话，先委屈了邓知府，暂且平息事端。但以邓知府眼下的处境，则可能会反过来，如邓知府起初对我的指责一般，让我成为诬陷邓知府的同谋，同样破坏掉我这个奉皇命为朝廷办事之人的威信，加上嘉王等遭难，令邓知府成为孤立无援的受害者。”
    “还能这样？”徐允诧异。
    “案犯是不可能让我安心做事的。嘉王殿下出事，就剩下我与朝廷间的联系，断了我，才能够将成都府完全孤立，再加上他们的各种动作，令成都百姓对朝廷、对官府失去信心。”
    “那岂不就是一句话，慕姑娘站在哪一方，哪一方的人便是与贼勾结，祸害成都？”
    “对，所以我选择了徐提刑，徐提刑就得要与我一起面对这个可能了。”
    “那我的处境如何对结果来说都是一样，不同的只是官贼勾结中的哪个‘官’？”邓岘又听得糊涂。
    “不一样的还有时间，最起码我依‘实证’拿下邓知府是顺理成章之事。要说我诬陷对付邓知府，案犯还得丢出‘证据’，替邓知府洗白。否定众人的当堂呈供，可是需要再多些手段，比让邓知府如眼下这般直接获罪费事。我也只能依这点做比较选择，但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慕清颜见徐允拧眉沉思，“徐提刑不会认为我是又多心了吧？”
    徐允摇头，“不不，是我不敢再轻信，多些防备没错。可慕姑娘接下来打算怎样？总不能等着被案犯反手对付！”
    “当然不能，不过还没想好。”慕清颜揉揉头，“实在太累了，容我休息一下，争取这个夜里能够想到应对的法子。”
    ……
    深夜，常平仓废墟中晃动着一个人影，独自打着火把在废墟中小心翼翼地走来走去，时而起身环顾，时而蹲下探究。
    就在那人捡起一块砖石揣摩沉思时，又有个人影快步向废墟走来。
    “徐大人，您怎么来这里？”那人无意中踏在了平倒的铁门上，响了几下咚咚的脚步声。
    徐允站起身，照着火把打量手中砖石，“慕清颜说，是有人刻意诬陷邓岘。被有心撞倒的砖墙就是证据。我刚查看，果然如她所说，这墙是被撬松之后倒塌，方致使铁门失了支撑，一同倒下。”
    “林斌，你与我说清楚，做这一切究竟为了什么？”徐允抬眼直视来人。
    来者正是跟随他多年的提刑司捕快林斌。
    “公子传话说，大人不再欠他家什么，也就不需多想了。”林斌道。
    徐允眉头抽动，“不需多想？你们根本就没有打算将粮食归还，是不是？！不让我查常平仓，只是为了保证你们能够顺利完成后面的事，不让你们的阴谋败露！阴谋，你们是做了一场怎样的阴谋？！”
    “大人，你从慕清颜口中听到多少？你信她的话？”
    徐允将手中砖石伸给林斌，“这便是证据！若你们只是想盗走粮食，何须做这些？任何盗贼都不会多此一举吧！而眼下呈现的结果，是邓岘故弄玄虚设计了神画连环命案，诬陷张世琥，嘉王等人在查探中遭暗器埋伏，损伤惨重，成都府眼看将陷入一场祸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