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颜说,在成都府布局之人与襄阳案是一路,我不清楚襄阳之前究竟发生什么,但知宋金险些开战,这是危害大宋之举啊!”
林斌顿了顿,问,“赵扩当真负伤?”
“慕清颜本有防备之意,但那暗道看起来许久无人出入,令嘉王等人都松了心……”徐允用力丢掉砖石,一手紧握火把,怒目瞪视林斌,“你们害了嘉王,这是造反!”
“我是奉公子之意……”
“公子!公子!你的眼中只有你家公子,全无大宋天下!”
“是,在我眼中大宋早该亡了,赵家人根本不配坐拥这万里江山。”
徐允踉跄,“原来……原来你们是想谋反!我竟做了你们的帮凶!”
“徐大人不必自责,待我们坐拥江山之后,徐大人还有为民造福的机会,成为一名受百姓爱戴的好官。”
“一个人害了人,又去帮助被他所害的人,他还算是个好人吗?不是!他这只是良心不安,想赎罪而已!”徐允仰天长叹,“原本亲眼看到那些在益生堂疗伤的常平仓守差,我已深知罪重。得知张世琥自尽,我本以为他是与我一样内疚,但又比我有担当。不料事实上张监官是枉死,而我犯下的罪孽更重,更重!我竟然成为了一个逆臣贼子!”
“徐大人言重了,对一个荒谬的朝廷,没必要愚忠。”林斌面无表情道。
徐允摇摇手中火把,“你们这些贼子眼中只有抢夺争霸,哪里在乎那些只想安居乐业的百姓?你们想夺大宋江山,首先害的是无数百姓啊!大宋再被金人逼的败落后退,可这一方百姓还并没有沦落到无以安身的地步,你看看这成都府,百姓们原本都在过着稳稳当当的日子,你们不是带他们脱离苦海,而是要将他们推入火坑!”
“当年宋皇将公子一家推入火坑,尽数送葬,又可曾有半分悔意?”
“我知道你家公子受屈,所以也不会被你们蒙哄去帮护你们。可我想着你们是要立功,将粮食还回的,这不是你们当初给我的承诺?”
“我们会把粮食送回来,但要找准时机,并不算失信徐大人。”
“你们要的时机就是彻底毁掉成都,割据成都,然后再用粮食抚恤受难百姓,让百姓对你们感恩戴德!”
“是,如此方能将作用发挥到极致。”
“你们从来不曾真想给大宋朝廷立功,你们一开始便在算计这一步,以粮食引发事端,再以粮食收尾。”
“事已至此,徐大人说什么都没用了。”
“是,没用了,没用了。”徐允踉跄悲愤,“是我的错,我的罪……”
“徐大人不必自责……”
“我怎能不自责?!是我害了成都百姓,做出逆反大宋之举!”
“那又怎样?徐大人这时幡然醒悟,要到慕清颜跟前告发我们?徐大人可想过后果?若关于徐大人的消息传出,哪怕我们成都事成,可徐大人在外的家人,整个徐家上下怕是也难逃公子家人的厄运。你口中的大宋朝廷可不会对你留情。”
火把从徐允手中跌落。
“徐大人,告辞。”林斌冷冷地瞟一眼摔碎的火焰,转身走开。
“嘉王殿下,罪臣对不起你!”
徐允不顾膝下的砖块尖棱,重重地跪倒,悔恨高呼。
……
“徐大人这是刚从哪里回来?”
徐允刚回到府衙,就见慕清颜已经等在他的住处。
“哦,睡不着,去街上转了转。”徐允搪塞。
慕清颜垂眸扫眼徐允的双膝,明显的两片炭黑印子,“一转转到了常平仓?”
徐允一怔。
“还见到了林斌?”慕清颜补充。
“慕姑娘……”徐允不知该作何答。
“不过徐大人并未告诉林斌受伤的嘉王是假的。”慕清颜又道。
当她在暗室中告诉徐允等人嘉王一众是故意遭祸之后,带徐允去见了那名顶替嘉王负伤的随差,至于真正的嘉王在哪里,她没有与徐允说。
“你……又是故意。”徐允恍悟,但又不解,“你早已怀疑我?”
“没有太早。”慕清颜拍了拍身旁桌上的一个本子。
徐允认的,那便是他丢失的手记。
“只是看了这手记之后,仔细琢磨觉得有点问题,便又多了几分心思而已。这个本子里所记是从常平仓案开始,是你在益生堂后新准备的?”
“是。这又如何?”
“新拿个本子做记录也没什么问题,徐大人有记录案情进展的嗜好,说留待以后学习汲取经验的说法也没什么问题。但是,”慕清颜拿起本子,翻开其中一页,“看这字迹,前后略有不同。从这页开始前面记录常平仓失火情形的字迹工整,看起来笔迹缓慢,写的很认真,但从这页之后,张监官命案开始,笔迹越来越乱,尤其是‘畏罪自尽’这行字,落笔颇重,若说这是因为徐大人对张监官行为的恼怒,可对于见过不少罪恶之事的提刑官大人,在做记录时不懂得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么?除非这种情绪波动太大,大到令徐大人实在难以控制。”
“可我不明白,常平仓失火与张监官的死本是一脉相承,而常平仓出事的影响波及严重,相比而言张监官的死该算是罪有应得,徐大人对常平仓失火的描述能那般稳重,为何对张监官的死反而会有这般明显剧烈的情绪动荡?见字如见人,这令我不禁好奇,徐大人的内心究竟是怎么想的?”
“如此便值得慕姑娘怀疑?”徐允将心比心的想,换做是他,也不会就此便能断定出什么。
“这只是让我对徐大人多留了一份心。”慕清颜合上本子,“我说过,不论我选择与哪位大人在一起,都会成为官贼勾结的一方。而我可选择的只有邓知府与徐大人。邓知府就不用说了,若是徐大人,不知与徐大人有关的哪一处会被案犯利用?或者说围绕在徐大人身边又有何布局?这是我之前从未查过的。徐大人一直在益生堂养病,似乎也没有与外往来,而既然徐大人的病被人捅破是假,生出了一些事,那么我想来想去,或许还是与徐大人的这场‘病’关系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