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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警察(48)
    “不客气,很高兴能帮上忙。”亚朗森说。
    楚斯穿上球鞋,检查是否带了车钥匙。这时他突然想到一事,回到卧室,打开柜子,拿出一把杰利科九四一手枪,插进腰际,跟着又停下脚步。他知道等离子电视画面暂停太久容易烧坏,不过他马上就会回来。他快步踏进走廊。这里还是一样安静。
    电梯停在他家这层楼,他直接走进去,按下一楼的按钮,这才想到没锁门。但他并未停下电梯,心想反正一下子就回来了。
    半分钟后,他小跑步进入清朗凉爽的夜晚,朝停车场奔去。这里四周都是公寓,但车子还是常遭入侵。应该多设几座路灯才对,黑色柏油把所有光线都吸走了,入夜之后藏在车子之间很容易干些鬼祟勾当。他被停职之后晚上有点入睡困难,因为他整天都在睡觉、打手枪,睡觉、打手枪,进食、打手枪。有时晚上他会坐在阳台上,戴上夜视镜,拿起马克林步枪,希望能在停车场上逮到几个小贼。不幸的是都没看到。不对,应该说可喜才对。天哪,他又不是杀人狂。
    那次他的确在灰狼帮骑手的头上钻了个洞,但那纯属意外,如今那家伙也已成了赫延哈尔区住宅露台的一部分。
    至于那次他去伊拉监狱散布谣言说马里达伦谷命案和翠凡湖命案都是瓦伦丁·耶尔森干的,尽管警方并不是百分之百确定这是事实。但就算不是,那家伙还是会因其他罪名被判重刑。总之他怎么知道那些疯子会把瓦伦丁给杀了,如果死的真是瓦伦丁的话。当时警用频道的对话显然不这么认为。
    目前为止楚斯所干过最接近谋杀的事,就是去德拉门料理那个化了妆的同性恋。即便如此,他也是不得不为,因为有人叫他去做。妈的他真的是受人指使。那次米凯跟楚斯说他接到一通电话,有个家伙声称知道米凯和一名同事把一个克里波的同性恋警察打得半死,还说他手上握有证据。那家伙说他要钱,否则就要揭发这件事。他要十万克朗,钱要送到德拉门市郊一处人烟稀少的地方。米凯叫楚斯去处理这件事,但这次楚斯做得太过火,才造成问题。那天楚斯驾车去跟那家伙碰面时,发现自己是单独行动,完全是单枪匹马,而且他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他跟着路标来到德拉门市郊一条荒僻的森林道路上,在河边悬崖旁的回转道上停车,等了五分钟,对方就开车过来了。那家伙把车停下,但引擎没熄火。楚斯依照约定,把一个褐色信封拿过去。车窗降下。那家伙头戴羊毛帽,脖子上围着一条丝质围巾,把脸遮住一半。楚斯心想这家伙是不是智障?他开的车显然不是偷来的,车牌又看得一清二楚。除此之外,米凯早已追踪那通电话到德拉门的一家夜店,店里员工人数不可能太多,因此要查到他的身份并不困难。
    那家伙打开信封数钱,数到最后似乎数错,又从头再数一遍。他蹙起眉头,抬起头来,露出厌烦的神情。“这些没有十万……”
    那一击打中他的嘴巴。楚斯觉得警棍陷了进去,把牙齿也给打裂了。第二击打碎他的鼻子,这非常容易,鼻子只是由软骨和单薄的骨头所构成。第三击发出柔软的嘎喳声,打中额头。
    接着楚斯绕到另一头,坐上副驾驶座,等那家伙恢复意识。那家伙醒来之后,两人简短地交谈了一下。
    “你是谁?”
    “其中一个人。你手上有什么证据?”
    “我……我……”
    “这把是黑克勒-科赫手枪,它很想开口,所以你跟它谁要先说?”
    “不要——”
    “那快说。”
    “就是你们打的那个人,是他告诉我的。求求你,我只需要——”
    “他有没有说出我们的名字?”
    “什么?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我们是谁?”
    “他只告诉我经过,然后我去查符合描述的克里波警察,发现一定是你们两个。”那家伙抬头朝后视镜望去,发出宛如吸尘器关闭后的哀鸣声,“天哪!你把我毁容了!”
    “闭嘴,坐好。你口中那个被我们打的人,他知道你来勒索我们吗?”
    “他?他不知道,他完全——”
    “你是他的情人?”
    “不是!他可能这样以为,可是——”
    “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没有!我发誓!请你放我走,我发誓不会——”
    “所以没有人知道你来这里喽?”
    楚斯好整以暇地看着那家伙张大了嘴,因为他的言外之意慢慢渗进了那家伙的大脑。“有,有,他们都知道!很多人都——”
    “你的说谎技巧还不坏,”楚斯说,用枪管抵着那家伙的额头,觉得手枪拿起来竟然很轻,“但是也不算高明。”
    接着他就扣下扳机。他要做出这个决定不是太困难,因为他别无选择,非痛下杀手不可。他的生存本能在此时发挥了作用。那家伙握有他们的把柄,迟早都会想办法拿来利用。楚斯的个性就如同鬣狗,而那家伙踩到了他的痛脚。鬣狗在面对面时会表现得怯懦卑屈,实际上却贪婪且极有耐心,它们会容许自己受到侮辱和恫吓,并静静等待,一旦你背转过身,它们就会发动攻击。
    事后楚斯擦拭座椅和任何可能留下指纹的地方,再把围巾包在手上,放开手刹,挂到空挡,让车子滑下悬崖。他聆听车子坠落时的怪异寂静,接着是一声闷响,以及金属凹折的声音。他往下看去,只见车子躺在下方的河川里。
    他尽可能快速而有效地丢弃警棍。他驾车到下方远处的森林道路上,打开车窗,将警棍抛进树林。那支警棍不太可能被发现,就算被发现,上面也没有指纹或任何dna微迹证可以把命案跟他联结在一起。
    手枪就是另一回事了,子弹可以联结到那把黑克勒-科赫手枪,也联结到他。
    因此等车子开上德拉门大桥,他就放慢速度,看着那把枪飞越护栏,落到河水和峡湾的交界处。那是十到二十米深的水,永远不会有人发现。这里的水微咸,性质可疑,既不完全是海水,也不完全是淡水。既不全非,也不全是。是处于边界的死亡地区。但他读过有些物种专门活在这种混血水域中,这些物种如此特异,无法生存在一般的水域里。
    楚斯还没抵达停车场就按下遥控器,汽车警报器立刻停止。周围住家外头或阳台上都没人,但他似乎听见整条街的人同时叹了口气:妈的也该是时候把它关掉了,你应该多注意一下自己的车,至少也设定一下警报器响的时间嘛,蠢蛋。
    亚朗森说得没错,一扇车窗被砸破了。楚斯把头探进去,却没看见收音机有遭到破坏的迹象。刚才亚朗森不是说……对了,谁是亚朗森?他说他住在c栋,但他可能是任何人,除了邻居之外的任何人……
    刹那间楚斯的脑子做出结论,这时脖子却已被一个钢质物体抵住。他本能地知道那是钢,是枪管的钢质金属。他也知道亚朗森这个人并不存在,打破车窗的也不是小流氓。
    一个声音在他耳边低声说:“别转头,班森。我要把手伸进你的裤子里,不要动。哇,感觉真棒,好紧实的腹肌……”
    楚斯知道自己身处危险中,却不知道究竟是哪种危险。亚朗森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耳熟。
    “哦,你有点出汗啊,班森。还是你喜欢这样?不过这就是我要的。杰利科手枪?你要拿来干吗?对某人的脸开枪吗?就像你对勒内做的那样?”
    现在楚斯知道自己陷入了哪种危险。
    生命危险。
    43
    萝凯站在厨房窗前,手里捏着手机,再度望向昏暗的窗外。她可能眼花了,但她似乎看见车道另一侧的云杉林之间有动静。
    但她经常觉得自己在黑暗中看见动静。
    她心中的创伤就是这么深。别乱想,害怕可以,反正别乱想。就让身体去玩它愚蠢的把戏,不要理会这些把戏,就像不要理会无理取闹的孩子一样。
    她就站在厨房灯光中,倘若外面真的有人,就能好好观察她。但她只是站着动也不动。她必须练习,不能任凭恐惧摆布她去做什么或站在哪里。拜托,这可是她的房子、她的家。
    二楼传来音乐声。他正在播放哈利的一张老cd,这张她也喜欢。脸部特写乐队的《小怪物》(littlecreatures)专辑。
    她又低头看着手机,希望它响起。她打了两通电话给哈利,但都没人接。他们打算给哈利一个惊喜。戒毒诊所昨天通知他们说,虽然日期比预定的还要早,但所方认为欧雷克已经可以出院了。欧雷克非常兴奋,他提议什么都不要说,直接回家,等哈利回来再跳出来说“哇”。
    欧雷克说的就是这个字:“哇。”
    萝凯不确定这样做是否妥当,因为哈利不喜欢惊喜,但欧雷克十分坚持。这下子哈利一定得忍受突来的快乐。于是萝凯就答应了。
    但如今她后悔了。
    她离开窗前,把手机放在料理台上,就放在哈利的咖啡杯旁边。哈利向来都一丝不苟,出门前一定要把所有东西都整理干净。一定是那些杀警案搞得他心烦意乱。他们每晚都通电话,但最近哈利完全没提到贝雅特,这表示他一定在想她。
    萝凯突然转身。这次可不是幻觉,她的确听见了声音。碎石路上传来嘎扎的脚步声。她回到窗前,看入黑夜,觉得窗外的黑暗似乎越发幽深。
    她僵在原地。
    有人在外面。有个人影离开了原本站立的树木旁,朝这个方向走来。那人一身黑衣。那人站在那里多久了?
    “欧雷克!”萝凯大喊,心跳加速,“欧雷克!”
    楼上的音乐声被调低。“干吗?”
    “快下来!快点!”
    “他来了吗?”
    对,她心想。他来了。
    但朝屋子走来的人影比她先前以为的还要娇小。那人朝大门走来,越走越近,身形被屋外的灯光照亮。萝凯看了之后十分讶异,却也松了口气。原来那是个女人。不对,是个女孩子,显然身穿运动服。三秒钟后,门铃响起。
    萝凯心下犹豫,看了欧雷克一眼。欧雷克正在下楼梯,却停下脚步,用疑惑的眼神看着萝凯。
    “不是哈利,”萝凯说,脸上掠过一丝微笑,“我来开门,你先上去吧,欧雷克。”
    萝凯一看见站在台阶上的女孩,心跳甚至缓和下来。女孩看起来被吓到了。
    “你就是萝凯,”女孩说,“哈利的女朋友。”
    这时萝凯突然觉得女孩的这番开场白应该让她心神不宁才对。这么一个妙龄美女用颤抖的声音跟她说话,还提到她未婚夫。也许她应该查看女孩的紧身运动服底下是否有怀孕初期的微凸小腹。
    “我就是。”
    “我叫西莉亚·格拉夫森。”
    女孩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萝凯,像是在等她的响应,仿佛她的名字对她来说应该具有某些意义。萝凯注意到女孩的双手负在身后。曾有个心理医师跟她说,把手藏在背后的人代表有所隐藏。没错,她心想,他们会把手藏起来。
    萝凯微微一笑:“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吗,西莉亚?”
    “哈利是……曾经是我的老师。”
    “哦,是吗?”
    “有件事我得跟你说,是关于他的事,也是关于我的事。”
    萝凯蹙起眉头:“是吗?”
    “我可以进来吗?”
    萝凯心下踌躇。她不希望别人进入她家。她只希望欧雷克、她自己和待会儿回来的哈利在这个家里,就只有他们三个人,没有别人。而且她绝对不希望有人跑来跟她说关于哈利的事,还有关于对方自己的事。接着她的眼神还是不由自主地朝女孩的腹部瞄了一下。
    “不会花太多时间的,樊科夫人。”
    夫人。哈利是怎么跟她说的?萝凯评估情势,听见欧雷克回到楼上又把音乐声调高,便打开大门。
    西莉亚踏进门内,弯下身去解开球鞋的鞋带。
    “别脱鞋了,”萝凯说,“我们很快地讲一下就好,我正在忙。”
    “好。”西莉亚说。这时在玄关的明亮灯光下,萝凯看见西莉亚脸上罩着一层闪亮的汗水。西莉亚跟着萝凯走进厨房。“那个音乐,”她说,“哈利在家吗?”
    萝凯察觉到自己心里浮现焦虑。西莉亚一听见音乐就想到哈利,难道是因为她知道哈利喜欢听这种音乐?她的脑海闪现一个念头,快得令她措手不及:哈利是不是曾经跟这个女孩子一起听这种音乐?
    西莉亚在大餐桌前坐下,用双手手掌抚摸木质餐桌。萝凯看着她的举动。她抚摸餐桌的模样像是早已知道那未经加工的原木接触肌肤的感觉:愉悦、充满生命力。西莉亚的目光落在哈利的咖啡杯上。难道她……
    “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说,西莉亚?”
    西莉亚露出悲伤且接近痛苦的笑容,目光一直没有离开那个咖啡杯。
    “他真的都没提过我的事吗,樊科夫人?”
    萝凯稍微闭上双眼。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她很信任他的。她再度张开眼睛。
    “你就说吧,就当作他什么都没提过,西莉亚。”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樊科夫人。”西莉亚的目光离开咖啡杯,朝萝凯望来。那对蓝色眼睛的目光近乎造作,就跟孩子的目光一样天真且不知世事。萝凯心想,而且也跟孩子的眼神一样残酷。
    “我想跟你说强暴的事。”西莉亚说。
    萝凯突然觉得呼吸困难,仿佛有人把厨房里的空气全都吸光,就像在制作真空包装似的。
    “什么强暴?”萝凯勉强问道。
    侯勒姆终于找到罗尔的车子,这时天色已暗。
    他驾车在克莱门兹鲁镇转弯,继续朝东行驶在b155号公路上,但显然错过了菲耶尔地区的路标。他发现自己开得太远,才掉头回来,看见路标。旁支道路上的车比b系列公路更少,如今在黑暗中看起来四周像是荒地似的。道路两旁的浓密森林似乎越靠越近,最后他才终于在路边看见那辆车的后车灯。
    他放慢速度,看了后视镜一眼。后方是一片漆黑,前方只有零星几个红色车灯。他把车停在那辆车后方,开门下车。森林里有只鸟发出空洞忧郁的叫声。在车灯灯光照耀下,只见罗尔·米兹杜恩蹲在水沟边。
    “你来了。”罗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