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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警察(22)
    “有件事我们从未跟媒体说,”贝雅特说,“当时我们在这间客厅里发现尸体的时候,必须先确定尸体属于人类。”
    “噢,”奥纳说,“我们有必要继续听下去吗?”
    “有。”卡翠娜口气坚定。
    “尸体被锯成一小块一小块,乍看之下很难分辨。凶手把乳房放在那个玻璃柜的架子上。我们只在现场发现一样证据,那就是锯子刀身的碎片。还有……你们如果对其他细节有兴趣,可以看看这份报告。”贝雅特拍了拍自己的肩背包。
    “哦,谢谢。”卡翠娜说,露出微笑,但又觉得自己露出的笑容过于甜美,立刻换上严肃的表情。
    “在这里遭到杀害的被害人是个少女,这里就是她家,”贝雅特说,“当时我们发现凶手的作案手法跟翠凡湖命案很像,但现在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是这件案子一直没破,而且发生时间是在三月十七号。”
    客厅十分安静,隐隐可以听见树林另一头的学校操场传来欢乐的喊叫声。
    侯勒姆率先打破沉默:“再过三天就到了。”
    “对,”卡翠娜说,“哈利那个变态是不是还建议我们设下圈套?”
    贝雅特点了点头。
    卡翠娜缓缓摇头:“为什么我们都没人想到?”
    “因为我们都不知道凶手是怎么引诱被害人到命案现场的。”奥纳答说。
    “关于凶手的作案手法和这里可能是下一次的犯案地点,”贝雅特说,“哈利也有可能判断错误。自从第一名警察遭到杀害以后,就已经过了好几起东部地区悬案的发生日期,但什么事也没发生。”
    “可是,”奥纳说,“哈利看出了锯子手和其他命案的关联,也就是缜密的计划加上肆无忌惮的暴力。”
    “他称之为直觉,”贝雅特说,“但他的意思是指——”
    “根据未整理事实所分析出来的结果,”卡翠娜说,“也称为哈利法则。”
    “所以他说三天后凶手会再下手。”侯勒姆说。
    “对,”贝雅特说,“而且他还预言了另一件事。就跟史戴一样,他指出凶手上次作案时把被害人绑在车上,再让车子滑下山崖,手法跟原始命案更为相像,这显示凶手的杀人技术越来越纯熟。从逻辑上来推断,凶手下次作案应该会选择同样的凶器。”
    “锯子。”卡翠娜倒抽一口凉气。
    “这是典型的自恋型连续杀人犯。”奥纳说。
    “哈利确定事情会在这里发生?”侯勒姆问,做个怪脸,环视四周。
    “事实上这是哈利最不确定的一点,”贝雅特说,“因为其他命案现场凶手都可轻易到达。这栋屋子虽然空了很多年,没人愿意住进锯子手曾经作案的地方,但大门上了锁。凶手虽然曾经在翠凡湖的吊车小屋破门而入,但这栋房子有左邻右舍,把警察引诱来这里的风险相对提高很多,因此哈利认为凶手可能改变作案模式,把被害人引诱到别的地方。但我们还是会在这里设下圈套,看看警察杀手会不会打电话来。”
    众人听完都陷入沉默,因为贝雅特用了报纸上给凶手冠上的绰号“警察杀手”。
    “那可能的被害人是?”卡翠娜问道。
    “这里有,”贝雅特说,又拍了拍肩背包,“锯子手凶杀案调查人员的名单在我这里,他们都接到通知说当天要待在家里,手机开着,不管谁接到电话都要保持冷静,答应对方他们会前往指示的地点,这样就好。接着他们会通知勤务中心,说明自己要去的地方,然后我们就会开始行动。如果地点不在白克区,而是在其他地方,戴尔塔小队会立刻出动。”
    “所以如果连续杀人犯打电话来,我们必须保持冷静?”侯勒姆说,“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办法演得那么好。”
    “其实不需要特地把惊慌隐藏起来,”奥纳说,“正好相反,如果一个警察接到同袍遇害的电话,声音却不颤抖,对方才会感到奇怪。”
    “我比较担心戴尔塔小队和勤务中心。”卡翠娜说。
    “我知道,”贝雅特说,“这么大规模的行动很难避开贝尔曼的耳目,所以现在哈根正在告知他这件事。”
    “那他发现我们这个小组以后要怎么办?”
    “如果行动成功,这只是一桩小事而已,卡翠娜。”贝雅特不耐烦地抚摸垂坠在耳垂底下的纽扣,“我们走吧,没必要冒着可能被看见的风险,一直待在这里。还有,不要在这里留下任何东西。”
    卡翠娜朝门口踏出一步,却愣在原地。
    “怎么了?”奥纳问。
    “你们没听见吗?”她低声说。
    “听见什么?”
    她抬起一脚,眯起双眼,看了贝雅特一眼:“那个嘎喳嘎喳的声音。”
    贝雅特发出令人意外的轻笑声,接着又重重叹了口气。来自史盖亚村的侯勒姆拿出笔记本,又蹲了下来。
    “哎呀……”
    “怎么了?”
    “这不是饼干屑,”侯勒姆说,倾身向前,朝桌底望去,“而是嚼过的口香糖,原本粘在桌子底下,可能因为太干了,所以有一部分脱落下来。”
    “会不会是凶手粘在那里的?”奥纳打个哈欠说,“一般人会把口香糖粘在电影院或巴士的座位底下,但不会粘在自己家里的餐桌底下。”
    “很有意思的理论,”侯勒姆说,拿起口香糖碎块就着窗前光线查看,“如果只是嚼过以后几个月,我们还可以从里面的唾液找出dna,但这个已经完全干掉了。”
    “快点,大侦探,”卡翠娜咧嘴一笑,“把它放到嘴里咬一咬,告诉我们是什么牌子的——”
    “够了你们,”贝雅特插口说,“快出去吧。”
    阿诺尔·福尔克斯塔德放下茶杯,看着哈利,抓了抓自己的红胡须。哈利看见阿诺尔来上班时从胡须里挑出云杉的针叶,因为他住在森林里的小屋,骑自行车来上班,那片森林竟然还离奥斯陆市中心很近。有些同事给阿诺尔贴上激进环保人士的标签,只因为他留长胡子、骑自行车,还住在森林里,但阿诺尔大加驳斥。其实他只是个喜欢安静的吝啬怪胎而已。
    “你最好叫她自制一点,”哈利说,“这样比较……”他找不到言辞来精准表达自己的意思,可能这个词并不存在,如果存在的话,应该介于“恰当”和“不会让人觉得尴尬”之间。
    “难道哈利·霍勒竟然会害怕一个喜欢坐前排又爱上讲师的小女生?”阿诺尔咯咯笑说。
    “……恰当而且不会让人觉得尴尬。”
    “这件事你得自己解决,哈利。你看,她来了……”阿诺尔朝学校餐厅窗外的广场点了点头。西莉亚·格拉夫森独自站在一群正在谈天嬉笑的学生旁边几米,抬头看着天空,目光正跟随某样东西。
    哈利叹了口气:“也许我应该过一阵子再处理这件事,统计数据显示,这类对老师的迷恋事件,百分之百都很短暂。”
    “说到统计数据,”阿诺尔说,“听说哈根派人在国立医院看守的那个病人死于自然因素。”
    “听说是这样。”
    “fbi统计过这些数据,他们调查了在接到正式传唤和开庭的这段时间,检方关键证人死亡的案例,发现在被告面临十年以上刑期的重大案件中,证人有百分之七十五的比例死于所谓的非自然因素。这个数据促使许多证人的尸体被重新检验,结果数字一口气提升到百分之九十四。”
    “所以呢?”
    “你不认为百分之九十四的这个比例很高吗?”
    哈利凝视着广场,只见西莉亚依然看着天空,阳光洒落在她仰起的脸庞上。
    他低低咒骂一声,喝完剩下的咖啡。
    甘纳·哈根坐在贝尔曼办公室的靠背椅上,抬头看着警察署长,一脸讶异。他刚才跟米凯说他违抗命令设立了一个小组,并计划在白克区设下圈套。他之所以讶异是因为署长罕见的好心情竟然没被这个消息破坏。
    “太好了,”米凯高声说,拍了拍手,“我们终于可以先发制人。那我可以把这个计划和地图交代下去,好让我们大干一场了吗?”
    “我们?你是说你要亲自——”
    “对,我想这场行动由我来领导比较合理,甘纳。这种大规模行动的决策会涉及高层——”
    “只不过是一栋房子和一个人——”
    “这场行动牵涉的范围那么广泛,我身为最高领导人当然要亲自出马,而且这场行动一定要保密,这点非常重要,你明白吗?”
    哈根点了点头,心想之所以必须保密是为了避免无功而返。但话又说回来,如果这场行动成功逮捕到凶手,媒体一定会大幅报道,到时米凯就能顺势居功,告诉媒体说这场行动是由他亲自领导的。
    “明白,”哈根说,“我会跟进这件事。那么锅炉间的小组也可以继续工作喽?”
    米凯哈哈大笑。哈根心想究竟是什么事可以一夕之间让米凯心情大好?他看起来似乎年轻了十岁,减轻了十公斤,自从上任以来就深深蹙起的有如一道深沟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你可别得寸进尺,甘纳。我喜欢你的构想并不代表我喜欢下属违抗命令。”
    哈根耸了耸肩,但仍直视署长那冰冷嘲弄的目光。
    “我要先冻结你这个小组的一切活动,等待进一步通知,甘纳。这场行动结束以后,我们得好好谈一谈。在这期间,如果我发现你们进行一次计算机搜索或打一通手机电话来调查这件案子……”
    哈根心想,我年纪比他大,也比他优秀。他继续抬眼看着米凯,知道心中升起的反抗和羞愧情绪使得他脸颊泛红。
    他提醒自己说,制服上的金色阶级标识只不过是装饰品。
    接着他垂下双目。
    夜色已深,卡翠娜·布莱特看着面前的报告。她不该做这件事的。刚才贝雅特打电话来说哈根要他们停止所有手边工作,这是米凯直接下达的命令。因此卡翠娜现在应该在家里,躺在床上,手边有杯菊花茶,身边有个爱她的男人,观赏她爱看的电视剧。现在她却坐在“锅炉间”里看命案档案,找寻可能的瑕疵或线索,指出有哪里不对劲,或是有暧昧不明的联结。这联结是那么的暧昧不明,跟愚蠢只有一线之隔。但真是这样吗?通过警方的计算机系统很容易就能调出安东命案的报告。关于车辆搜索的描述非常详细,让人看了昏昏欲睡,那么她为何会停在这个句子上?警方从安东车上找出的可能证据包括一把雪铲、一个打火机,再加上一块粘在驾驶座底下的口香糖。
    报告里附上了安东身后留下的遗孀劳拉·米泰的联络方式。
    卡翠娜迟疑片刻,还是拿起电话拨打这个号码。接起电话的女性声音听起来十分疲惫,带有一种安眠药所带来的昏沉。卡翠娜自我介绍,并出言询问。
    “口香糖?”劳拉缓缓复述,“没有,他不吃口香糖的,他习惯喝咖啡。”
    “那么开那辆车的其他人有没有吃?”
    “那辆车就只有安东在开。”
    “谢谢你。”卡翠娜说。
    19
    夜幕低垂,奥普索乡这栋黄色木屋的厨房窗户里灯火通明。贝雅特刚和儿子通完每日电话,随后又跟婆婆说既然儿子还有点发烧,又还在咳嗽,那就晚几天再回来。她的公婆自然巴不得孙子在斯泰恩谢尔多住几天。贝雅特取下挂在水槽下方柜子里的厨余袋,正要丢进白色垃圾袋,这时电话响了起来。是卡翠娜打来的,而且她一点也不浪费时间在寒暄上。
    “米泰车上的驾驶座底下有一块口香糖。”
    “是吗……”
    “它被取下了,但还没送去化验dna。”
    “如果是粘在驾驶座底下,我也不会送去化验,那应该是米泰吃的。听着,如果要化验犯罪现场发现的每一样东西,那化验室的排队时间就会——”
    “可是这件事史戴说对了,贝雅特!一般人不会把口香糖粘在自己家里的餐桌底下,也不会粘在自己的车上。米泰的妻子说他不吃口香糖,而且那辆车只有他一个人在开。我想留下口香糖的人当时正倾身在驾驶座上。根据报告所说,凶手是坐在副驾驶座上,靠过去把米泰的双手绑在方向盘上。那辆车虽然曾经泡在河水里,可是毕尔说口水里的dna可以——”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贝雅特插嘴说,“你得打电话给贝尔曼的大调查组,告诉他们这件事。”
    “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卡翠娜说,“这玩意儿可以带我们直接找到凶手。”
    “我当然明白,它只会带我们直接下地狱。我们已经被命令不能再碰这件案子了,卡翠娜。”
    “我可以顺道去证物室,把口香糖拿去化验,”卡翠娜说,“然后再进行比对,如果比对不出结果,谁都不用知道这件事,如果比对出结果,那我们就破了这件案子,这么一来,谁都不能指责我们用了什么样的手段。是的,现在我的自我意识高涨,这是我们争取荣耀的大好机会,贝雅特。天哪,你我身为女人值得这份荣耀。”
    “对,听起来很诱人,又不会破坏别人的工作,可是——”
    “别再可是了!这次我们大可尽力出招,还是你宁愿眼睁睁看着贝尔曼又一次抢走我们的功劳,脸上还挂着沾沾自喜的笑容?”
    一阵静默,长长的静默。
    “你刚才说谁都不用知道这件事,”贝雅特说,“可是要从证物室领出可能的刑事鉴识证据,都要送交申请单,还必须登记。如果他们发现我们去动米泰的档案,很快就会写张字条送到贝尔曼桌上。”
    “嗯,我知道你的意思,”卡翠娜说,“但如果我没记错,鉴识中心主任有证物室的钥匙,因为主任有时得在证物室的关闭时间拿证据去化验。”
    贝雅特大声呻吟一声。
    “我保证不会惹出任何麻烦,”卡翠娜迟疑片刻,又补上一句,“听着,我现在就去找你,跟你借钥匙,找出那块口香糖,切下一小块来,再原封不动地放回去,明天早上拿去鉴识中心化验。如果他们问起,我就说是别的案子的。这样好吗?可以吗?”
    鉴识中心主任在心中权衡利弊,很容易就得出答案:这样可以才怪。她深呼吸一口气。
    “哈利以前常说,”卡翠娜说,“反正去做就是,看在老天的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