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174章 警察(5)
    “听着,”伊莎贝尔说,“我们只不过是采取了经过深思熟虑的干预行动,防止市场力量坐大而已。这是经得起考验的国家社会党优良政策,我们让阿萨耶夫垄断毒品,逮捕其他毒枭,因为阿萨耶夫的货所导致的用药过量致死率比较低,相较之下,其他做法都是难以令人满意的毒品政策。”
    米凯听了不禁微笑:“看来你已经开始在为法庭上的辩论做准备了。”
    “我们要不要换个话题,亲爱的?”她的手朝他的领带伸去。
    “你应该很清楚这件事在法庭上会被怎样解读吧?我之所以可以坐上警察署长的位子、你之所以可以坐上议员的位子,全都是因为我们看起来像是亲自扫荡了奥斯陆的街头,让死亡率下降,但实际上我们却让阿萨耶夫摧毁证据、除去对手、贩卖比海洛因的强度和上瘾度都高上四倍的毒品。”
    “嗯,你用这种口气说话让我心痒难搔……”她将他一把拉过来,舌头伸进他的嘴巴,大腿在他身上摩擦,磨得丝袜窸窣作响。她拉着他,踏着稳稳的脚步朝办公桌后退。
    “如果他在医院里醒来,开始口无遮拦——”
    “别再说了,我不是找你来聊天的。”她的手指开始解开他的皮带。
    “我们得解决这个问题,伊莎贝尔。”
    “我知道,可是亲爱的,现在你是警察署长了,应该懂得事有轻重缓急才对,而现在市政厅方面认为最重要的是这件事。”
    米凯挡开她的手。
    她叹了口气:“好吧,你有什么计划?说来听听吧。”
    “必须让他感受到威胁,实实在在的威胁。”
    “为什么要威胁他?为什么不直接把他杀了?”
    米凯哈哈大笑,直到他发现她说这话是认真的,笑声才停下来。
    “因为……”米凯直视她的双眼,语气坚定,摆出半小时前他在调查组面前摆出的干练姿态,准备给出一个答案。但她抢先一步。
    “因为你不敢。我们可以去电话簿里找找看有没有人提供‘主动安乐死’的服务。你只要搬出警方资源受到滥用的鬼话,把警卫撤掉,这个人就能出其不意地去探病。反正对那家伙来说是出其不意。或者,你可以派出你的影武者,那个瘪四,楚斯·班森,他为了钱什么都愿意做不是吗?”
    米凯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首先,派警员全天候看守病房的是犯罪特警队队长甘纳·哈根。这样说好了,如果我驳回哈根的命令,患者却遭到杀害,我一定会很难看。其次,我们不杀人。”
    “听着,亲爱的,政客都没有比他们的顾问好到哪里去,这就是为什么要爬到巅峰的基本前提是要在你身边安排比你聪明的人,而我已经开始觉得你并没有比我聪明,米凯。首先呢,你连这个杀警犯都抓不到,现在你又连一个昏迷患者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不知道该如何处置,既然你不想干我,我不得不扪心自问:‘我该怎么应付这个家伙才好?’请回答我这个问题。”
    “伊莎贝尔……”
    “听起来你是在说‘不’,好吧,听我说,这件事我们要这样处理……”
    米凯不得不佩服她,她具有冷静自持的专业态度,又喜欢拥抱风险,捉摸不定,相形之下她的同事都显得略逊一筹。有人把伊莎贝尔视为不定时炸弹,这样想的人一定不了解她就是爱玩那种可以创造出不确定性的游戏。她是那种可以在短时间内飞得比别人更高更远的人,但如果失败,她也会比别人摔得更重更惨。米凯不是没在伊莎贝尔身上认出自己,他的确看到了,但伊莎贝尔比他更极端。然而吊诡的是,伊莎贝尔这样并没有把他同化,反而让他行事更为谨慎。
    “那家伙现在还没脱离昏迷,所以我们先按兵不动。”伊莎贝尔说,“我认识一个来自易雷恩巴村的麻醉师,他从事地下交易,提供给我一些药品,这些药品是身为政治人物的我在外面拿不到的。跟瘪四一样,为了钱他会去做很多事,为了性他什么都愿意去做。说到这个……”
    她坐上桌沿,张开双腿,唰的一下拉下米凯的裤子拉链。米凯抓住她的手腕说:“我们等周三到富丽饭店再做吧。”
    “我们不要等周三去富丽饭店才做。”
    “我投票支持周三才做。”
    “哦,是吗?”她说,挣脱他的掌握,拉开他的裤子,往下看去,用沙哑的声音说,“反对者以两票对一票获胜,亲爱的。”
    5
    黑夜降临,温度骤降,苍白的月光透入窗户,洒进斯蒂安·巴雷利的房间。他听见母亲在楼下客厅叫他。
    “斯蒂安,找你的!”
    刚才他听见市内电话响起,就希望电话不是找他的。他放下wii游戏机的控制器。目前成绩低于标准杆十二杆,还有三洞要打,正在朝大师级玩家迈进。他玩的角色是美国高尔夫球选手里克·福勒,因为里克在《泰格·伍兹:高尔夫球名人赛》这款游戏中是唯一年纪跟他相仿(他今年二十一岁)又很酷的高尔夫球选手,而且里克跟他一样都喜欢美国饶舌歌手阿姆和反抗军乐队,也喜欢穿橘色的衣服。然而里克负担得起自己的公寓,斯蒂安却还只能蹲在家里,但这只是暂时的,等他争取到奖学金,就能去阿拉斯加读大学。在北欧少年滑雪锦标赛中拿到不错成绩的参赛选手都会去读那所大学。当然了,没有人曾因为读了那所大学而变成更棒的滑雪选手,但那又怎样?阿拉斯加有女人、有葡萄酒、有雪可滑,夫复何求?有剩余时间再去参加几场考试就好。毕业后可以找个还过得去的工作,赚的钱可以供自己一个人住。那样的生活总比现在这样好,睡在稍嫌太短的床上,墙上贴着美国高山滑雪选手伯德·米勒和挪威高山滑雪冠军阿克塞尔·伦德·斯温达尔的海报,吃母亲做的炸鱼饼,遵守父亲定下的家规,训练喜欢大声喧哗的小屁孩。那些小屁孩的“滑雪盲”父母总说,他们有可能成为未来的金牌滑雪选手谢蒂尔·安德烈·奥莫特或拉瑟·许斯。此外斯蒂安也在翠凡斯凯伐滑雪坡操作滑雪吊车,薪资低得连印度童工都不如。这就是为什么他知道电话是滑雪俱乐部的老板打来的,因为在他认识的人当中,只有这位老板不舍得打手机,原因是通话费有点贵,所以他喜欢强迫别人在还装有固定电话的老房子里跑下楼梯。
    斯蒂安从母亲手中接过话筒。
    “喂?”
    “嘿,斯蒂安,我是巴肯,”巴肯在挪威文中意指“斜坡”,他真的叫这个名字,“有人跟我说滑雪坡的吊车现在还开着。”
    “现在?”斯蒂安说,看了看表。晚上十一点十五分。打烊时间是九点。
    “你可以马上去看一下吗?”
    “现在?”
    “除非你现在很忙。”
    斯蒂安不去理会老板的刻薄语气,他知道自己的表现已经连续两季都令人失望,但老板并不认为他缺乏才能,而是认为他老是无所事事。
    “我没车。”斯蒂安说。
    “可以用我的车。”母亲插口说,她没离开,依然双臂交抱,站在斯蒂安旁边。
    “抱歉,斯蒂安,我听到了哦,”老板简洁地说,“一定是汉明运动俱乐部的滑板客闯进去了,我猜他们觉得干这种事很好玩。”
    斯蒂安花了十分钟驾车开上曲折山路,来到翠凡塔。翠凡塔是一座电视塔,外形宛如一支一百一十八米长的标枪插在奥斯陆西北方的山上。
    车子在白雪覆盖的停车场上停下,他看见停车场里只停着一辆红色高尔夫汽车。他从车顶厢拿出滑雪板穿上,滑过主建筑,往上来到名为“翠凡快运”的主要吊车旁,这里是整个滑雪设施的制高点,从这里可以俯瞰翠凡湖和规模较小的丁字形斯凯伐吊车。月光迷蒙,天色昏暗,他看不见吊车是否在运作,但听见下方传来机器运转的嗡嗡声响。
    他往下滑去,穿过长而缓的雪坡,突然觉得自己晚上还在这里颇为奇怪。滑雪场打烊后的一小时,场内似乎还回荡着滑雪客的欢声尖叫,包括女生过于夸张的惊惧叫声、男生渴望受到注意且充满睾酮的激昂吼声,以及钢制滑板割入硬实冰雪所发出的尖锐声响。即使泛光灯已经关闭,灯光似乎还在空气中残留了一会儿。但渐渐地四周安静下来,也暗了下来,接着又更静了些,最后寂静充满整个山谷,黑暗从森林里爬了出来,翠凡滑雪场似乎变成了一个截然不同的地方,就连对这里了如指掌的斯蒂安都认不得,仿佛这是个陌生星球,寒冷阒黑、杳无人迹。
    由于光线暗淡,他必须凭感觉滑雪,预测滑雪板底下的起伏地形。这正是他的特殊专长,他在低能见度、大雪、浓雾、昏暗当中表现最好,他感觉得到眼睛看不见的东西,只有极少数的滑雪者拥有这种预知能力。他从白雪上滑过,缓缓前进,延长这种愉悦感。不久之后就来到坡底,在吊车小屋前停下。
    小屋的门遭到破坏。
    雪地里散落着木片,木门大开。这时斯蒂安才想到自己孤身一人,现在是深夜,此地荒无人烟,而且不久之前才有人做出犯罪行为。说不定这只是恶作剧,然而他无法百分之百确定。当然这只是恶作剧,当然他只是孤零零一个人。
    “有人吗?”斯蒂安抬头朝发出嗡鸣声的引擎喊道,丁字架吊车在他上方的缆绳上来来去去、唧唧作响。话才出口他立刻感到后悔。回音从山间传来,听得出他的声音充满恐惧。他心里十分害怕,因为他脑子里不断翻搅着“一个人”和“犯罪”这两个词,那则老故事也浮现在脑海。白天他不会去想这件事,但有时他值夜班而且滑雪坡没什么人时,这则老故事就会从森林里伴随着黑暗缓缓爬出。故事叙述某个十二月的深夜,天气温和,没有下雪,一名少女据推测是在市中心遭人下药,再被车子载上来,手上戴着手铐,头上罩着头套。歹徒将少女从停车场扛来这间小屋,破门而入,在里面强暴她。据说少女只有十五岁,身材娇小,如果陷入昏迷,一名或数名歹徒的确可以轻易地把她从停车场扛到这里。你只能希望少女从头到尾都处于昏迷状态。但斯蒂安也听说歹徒用两根大钉子从少女的锁骨下方把她钉在墙上,这样就可以站着强暴她,同时让自己跟墙壁、地板及少女的接触降到最低,这也是警方找不到任何dna、指纹或衣物纤维的原因。不过这传闻的真实性有待商榷,斯蒂安唯一可以确定的事实是警方在三个地方发现少女,分别是在翠凡湖底发现躯体和头部,在韦勒山滑雪赛道下方的森林发现下半身的一半,在奥吉恩湖畔发现另一半。由于后两者的发现地点相隔甚远,距离被害人遭强暴的地方也很遥远,因此警方推测强暴者可能有两人。然而警方手中掌握的也只有推测,凶手始终没有落网,而且也无法确定凶手是否为男性,因为没发现精液可以证明凶手的性别。老板巴肯和其他爱开玩笑的家伙总喜欢跟首次值夜班的俱乐部年轻员工说:据说在宁静的夜晚,那间小屋会传出惨叫声,还有钉子钉入墙壁的声音。
    斯蒂安从滑雪板上解开靴子,走到门前,膝盖微弯,小腿紧绷,尽可能不去理会自己快速跳动的脉搏。
    天哪,他预期自己会看见什么?鲜血和内脏?还是鬼魂?
    他走进门内,伸手摸到电灯开关,打开电灯。
    双眼看进被灯照亮的小屋。
    只见未上漆的松木墙壁上有根钉子,钉子上挂着一名女子,身上几乎一丝不挂,只穿着黄色比基尼,遮住古铜色胴体上所谓的重要部位,月份是十二月,月历是去年的。几周前一个非常宁静的夜晚,斯蒂安曾对着这张月历图片打手枪。这位月历女郎十分性感,但最令他兴奋的是窗外经过的女生。他坐在小屋里,手里握着硬挺的阳具,和那些女生相隔仅一米之遥,特别是那些独自使用丁字架吊车的女生。她们熟练地握住硬挺的圆杆,将圆杆紧紧夹在双腿之间,让吊车拖着她们的臀部往前行进。她们微微弓背,圆杆上方的缆线连接着伸缩弹簧,缆线一往上缩,把她们往前拉,沿着吊车路线前进,逐渐远离他的视线。
    斯蒂安走进小屋。毫无疑问有人进来过。电源控制器遭到破坏,塑料旋钮裂成两半掉在地上,只剩下金属轴心突出在操控台上。他用拇指和食指捏住冰冷的金属轴,试着转动,但手指太滑没法转动。他走到角落的小配电箱前,金属箱门上了锁,钥匙平常连着绳带挂在旁边墙上,如今却不见了。真是怪了。他回到操控台前,想把保护泛光灯和音乐操控器的塑料盖拉开,拆下一个塑料旋钮换上去,但又想到这么一来也得破坏旋钮才行,因为旋钮不是粘在金属轴上,就是以铸模方式制造的。他需要找个能够紧紧扣在金属轴上的东西,比如活动扳手或类似的工具。正当他拉开窗前一张桌子的抽屉时,他突然有个预感,就跟他在盲目滑雪时得到的预感一样。他感觉得到他看不见的东西:有人站在外头的黑暗中注视着他。
    他抬头看去。
    正好看见一张脸孔,睁着大眼回望着他。
    原来是他自己的脸,他的叠影映照在窗玻璃上,双眼露出恐惧神色。
    斯蒂安松了口气。可恶,他太容易害怕了。
    就在此时,就在他的心脏恢复跳动之时,他的目光回到抽屉里,眼角余光却似乎看见窗外出现动静,有张脸从他在窗上的倒影上移开,往右移动,离开他的视线范围。他又迅速抬头,看见的依然是自己的叠影。又或者其实那不是叠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