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贤看着顾秉谦、朱国祚、赵南星离去,脸上愈发阴沉。
“魏公公……”
魏忠贤转头看向魏广微,声音颇有些冷意。
“驸马爷话语说的好啊,果然是哪里人向着哪里人!”
魏广微心下一叹,知道他心下恼怒,叹气道:“希望亓大人可以得到一些好消息。”
魏忠贤微微点头,看着顾秉谦离去,心下很有一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费了老鼻子劲将顾秉谦送上内阁首辅位子,结果才几日?
竟然翻脸不认人了!
还好刘卫民不在此处,要不然很可能会大大讥讽他几句,在他看来,顾秉谦是典型的墙头草,刘大驸马这个大蝴蝶也不知是因何跑到了这个时代,他魏忠贤也没能做到《明史》所记载那般,并未获得木匠皇帝的绝对信任,没有绝对的实力,墙头草摇摆也属正常。
顾秉谦是江南人,刘卫民开启了“加分”模式,江南、江北,各府、各州、各县文官们,也定然会为各自属地尽可能争取些名额。
心下憋闷,魏忠贤愤恨冷哼道:“驸马爷既然提出了‘南经北政’之事,你们也休想得了便宜!”
魏忠贤一甩衣袖,径直跳上自己马车,魏广微心下轻叹,却也不得不跳上马车跟上,他是河南人,不能不为河南士子多争取些利益,两人各怀心事,也不知用了多久才到了臭皮巷魏府,直到马车停顿才惊醒了魏广微。
刚下了马车就见到数辆马车停在门前,其中一辆正是亓诗教马车。
“老爷!”
老管家忙上前搀扶着魏忠贤下了马车。
“亓阁老神色可好?”
“亓阁老神情自若,颇为健谈。”
听了自家管家话语,魏忠贤绷着的神情也松了下来,魏广微也微笑向老管家点头示意。
两人来到厅堂,正见亓诗教、崔呈秀、魏良卿、吴淳夫、田尔耕等人在笑谈闲聊,魏忠贤也是一脸笑意走入房内。
“魏公公。”
亓诗教忙起身,魏忠贤却大步上前,一手拉着他的手臂,一边示意他就坐,笑道:“见亓大人神情自若,咱家就知晓亓大人定然是带来了好消息。”
亓诗教微笑点头:“不付公公所托,刘驸马也如公公所言,确实以北地士子为重。”
亓诗教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一遍,笑道:“若公公办下了此事,北地之才皆入公公之手,可谓可喜可贺啊!”
魏忠贤脸上刚露出笑意,又摇头叹息起来。
“南经北政……可惜……可惜……”
众人一阵不解,田尔耕小心问道:“公公,刘驸马不喜政事,此次与衮州那些童生们不同,我等也选了些北地学子,这不是挺好的吗?”
魏忠贤看向自己侄子魏良卿,心下就是一阵恼怒,指着魏良卿就是一阵怒骂。
“还不是这个混账东西?咱家都说必须关了钱庄,莫要去招惹卫民钱庄,就是不听,耍小聪明……真以为驸马爷是这么好惹的?”
众人一听是这事儿,又不由一阵苦笑,魏良卿缩着脖子不敢再多言。
魏忠贤叹气道:“你们也是知晓了江南的收益,仅半年就收入六百余万两,一年下来,怎么着也超过了千万两。”
“唉……”
魏忠贤长长一叹,说道:“你们不知,早在两年前,还是刘家寨刚刚打水井之时,驸马爷就曾言南海经营财货之事,原本这些是内库钱财……就因你这混账东西,全他娘地没了!”
众人心下一惊,亓诗教一脸不可思议道:“公公,此言为真?”
魏忠贤心下更觉悲苦,叹气道:“当然为真,若非如此,驸马爷又怎会如此舍得建造大舰,要知道,此时登莱水师建造之大舰,一艘就要五十万两。”
“这么贵?”
魏良卿忍不住开口惊呼,魏忠贤更是恼火,指着他大骂。
“还不是你个混账东西,若非你个混账为了丁点钱财,事情怎会如此?”
魏良卿不敢反抗,嘴里却嘟囔道:“就是没侄儿,山西那帮贪财之人还不是……”
“还说?”
魏忠贤“砰”地站起,怒道:“是你个混账东西了解驸马爷,还是老子知晓?若非是你,驸马爷怎会以为是老子与那帮混账东西联手,又怎会动了内库银钱?没了内库银钱,宫中谁会正眼看你一眼?”
“你个混账东西,驸马爷深受三代帝王恩宠,若非崔文升最后服软,早在几年前他崔文升的脑袋就已经搬家了,王安猖狂,驸马爷当着群臣的面照样拳打脚踢,你个混账,真以为驸马爷不敢砍了老子的脑袋?”
魏忠贤呼吸粗重,越说越恼怒,指着魏良卿大骂,田尔耕一脸苦笑,这些事情他都经历过,也不敢随意插嘴,亓诗教、魏广微心下叹息,其余一干人等就有些傻眼了。
魏忠贤一屁股坐下,恼怒道:“别以为驸马爷在人前素来不注重礼仪,就他娘地以为驸马爷只是个狂人,你个混账东西懂个屁!”
“数年来,驸马爷可曾碰触过司礼监,可曾过问过内外廷朝政?宝钞之事……谁不害怕?天下兵马权全交给了驸马爷,孙承宗还是陛下最亲近老师呢,结果如何,说被罢职就被罢职,最后又如何?驸马爷不还是将权柄交还给了陛下?”
“一个个自以为是,以为驸马爷不遵守规矩……”
“你们懂个屁!”
“最讲规矩的就是驸马爷,要不然,你们真以为驸马爷凭什么,凭什么能深受三代帝王如此恩宠?”
“混账东西,若非你个混账东西,私下里做了这种事情,让驸马爷以为咱家对陛下、大明朝不再忠诚可靠,你个混账东西,真以为驸马爷会碰触陛下的私财?”
魏忠贤恨不得狠抽自己侄子几巴掌,屋内却无人敢喘大气。
“哼!”
“什么都不懂的混账东西,你根本就不知道驸马爷对于陛下来说是什么!”
“混账东西!”
魏忠贤数月来的憋屈也只有他自个知道,皇宫规矩森严,是个没多少人情味的地方,也是个很现实的地方,事事都要权利、金钱打点的地方,凭借自己早先年的作为才得了皇帝的信任,结果一日间全成了泡影,就是如今的孙承宗也跟着倒霉。
刘卫民相比他们要聪明了许多,身为军将,身为大明战刀,就少牵扯进入朝政,而孙承宗在这方面就做的差了许多,魏忠贤从刘卫民身上学会了不少东西,也不怎么插手军务。
刘卫民这边一有好处,他就想着横插一杠子,但两人却从未因此翻脸恼怒,就是因为都知道底线在哪里。
宝钞事关大明安危,若是魏忠贤自个拿着宝钞去兑换,刘卫民也只会捏着鼻子认了,可一旦造成挤兑,造成百姓恐慌,欲要动摇大明朝的根基,性质就不一样了。
这也是魏忠贤恼怒魏良卿的缘由,更是恼怒那帮山西混账。
魏忠贤一阵恼怒,其余人等也不敢劝解,就是魏忠贤、亓诗教也不敢在这件事情上劝解,屋内也是一片寂静。
或许是魏忠贤发泄了多日来的郁闷恼怒,见无人开口,稍微压下了些怒火,看向亓诗教、魏广微,说道:“驸马爷也算是为北地士子们寻了个出路,两位阁老在选择推选之人当谨慎,万万不能再出了乱子,若再惹恼了驸马爷,真说不好又会闹腾了什么样子来。”
魏广微微微点头,说道:“刘驸马与陛下虽是臣,却亲如兄弟手足,确不宜再惹出了事端。”
“魏阁老所言甚是,以咱家对驸马爷的了解,但凡不会出了太大的乱子,驸马爷并不愿太过理会朝廷上的事情,能少些事端,或许驸马爷会将内外库钱财还了也不一定。”
众人心下一惊,顾秉谦犹豫问道:“公公是说……刘驸马会将内外库的银钱还与内外库?”
魏忠贤叹气道:“有些事情你们不了解,神宗陛下还在的时候,为何一定要将净军、幼军置于驸马爷门下?”
“两位阁老或许以为是萨尔浒之事……也是,是与萨尔浒有关,若非内外朝廷欺瞒,提前强令杨镐出兵,十万精锐也不能兵败至此,但这只是其一,还有其他咱家也不知晓的缘由。”
屋内“五虎”一阵心惊,所有人都知晓萨尔浒明军败了,可从无他人提及,好像一切迷雾一般,今日骤然听闻,皆惊骇不已。
顾秉谦、魏广微是知道的,听了魏忠贤话语,心下也是感叹连连。
魏忠贤说道:“自神宗陛下时,驸马爷就是皇帝手中之刀,虽然锦衣卫、东厂也是咱大明皇帝手中刀,可惜……在萨尔浒后,陛下就已经不再这么相信了锦衣卫、东厂。”
“战刀就要纯粹,不能有任何威胁到陛下的可能,足够听话,却又不能威胁到了陛下,如此战刀才能足够长久,你们可曾见到驸马爷威胁过陛下?”
魏忠贤摇头苦笑。
“压水井、弗朗机高产之粮就不说了,原本炼铁炉子的七成利、田地税赋、织造府、海贸司这些都是要往内库送银子的,皇家学堂,小琉球,苏禄、安南……杂七杂八的,哪一个不是为了大明江山社稷?”
“事后又如何?该交的权柄也全都交了上去,因为曲阜的事情,若非陛下坚持,如今的驸马爷甚至连幼军、净军都交给了朝廷,又怎会成了这般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