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震带着泉献忠的尸体一路飞奔到泉男建府门外,停都没停,直接打马冲了进去,边跑边喊:“有人受伤啦,快叫郎中。”
泉男建府中的下人纷纷围拢上来,白子震跳下马,冲着下人们大喊:“这个人受了重伤,快把他抬进客厅,叫郎中来给他疗伤。”
下人们一起动手把泉献忠的尸体抬进客厅,有人去喊郎中,有人去向泉男建报告。
泉男建匆匆赶来,问白子震:“人怎么样?”
白子震小声说:“信诚大人正带着我们搜查,他不知道是听到了风声,还是已经办完了事,骑着马往城外跑。我们紧追慢赶还是没赶上,眼见着他就要跑出城门了,信诚大人被迫下令放箭。他中了一箭,伤得很重,不知道能不能救过来。大人,小人在带他来的路上,隐约地听他说到‘接应’两个字。小人怀疑他这次悄悄潜回平壤城,是来跟城里的人什么接头,要里应外合。大人,一定得把他救活,从他嘴里问出跟他联系的人是谁。”
泉男建点点头,心想:“这就对了,如果不是为了联系内应,泉男生不会让泉献忠冒险回平壤城。好哇,泉男生,人无打虎心,虎有伤人意,你不仁就怪不得我不义,咱们走着瞧。”
郎中匆匆赶来,看了一下,对泉男建说:“二公子,人已经死了。”
“哎呀。”白子震痛心疾首地说:“这下子就搞不清城里的卧底是谁了,这可怎么办?”
泉男建挥挥手让郎中退下,对白子震说:“那些朝臣都是泉男生一党的,都有可能是卧底,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事先有了防备,卧底就没机会下手,等我解决掉泉男生,他那些死党就会乖乖地听我的话。”
白子震恍然大悟地说:“哎哟,还是泉大人英明,小人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他长出一口气,拍拍胸脯说:“这下就好了,平壤城不会遭难了。”
泉男建说:“今天你立了大功,我会重重赏你,你想当个什么官儿呀?”
白子震说:“大人,小人暂时还不想当官,就想像现在这个样子。”
“噢,这是为什么?”居然还有人不想当官,泉男建感到不可理解。
白子震解释说:“大人,小人还年轻,想多历练历练,增加阅历、积累经验,以后才能当大官。现在这个样子,小人既能向大人学习文,又能向信诚大人学习武,这个机会实在太难得了,小人不想为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官而放弃这样的机会。”
“噢,我明白了,哈哈哈……”泉男建笑起来,连连点着头说:“白子震,你人虽然不大,心眼儿还挺多,志向高远,不为小官动心,为的是将来当大官。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很好,你小小的年纪能有这样的心思,将来一定能当大官。”
白子震笑笑:“将来还望泉大人提携。”现在他不再称泉男建为“二公子”,改称“泉大人”,泉男建非常满意,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好好帮本大人做事,本大人一定提拔你。”
泉男建让人把泉献忠的尸体埋在后花园,把泉男产和信诚叫到密室里商议对付泉男生的办法。鉴于白子震立下大功,而且多有别人想不出来的主意,泉男建特意他让也参加。
泉男产建议:“把泉男生的家人全部抓起来,扣作人质,逼泉男生回来投降,让他主动把莫离支的位置让出来。”
信诚和白子震都没说话,泉男建想了想,摇摇头,问信诚:“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信诚对泉男产说:“三公子,您别怪属下不同意您的办法,属下是个军人,喜欢用军人的办法解决问题。泉男生要是带兵前来攻城,属下肯定跟他死磕,或者大人命令属下带兵去捉拿泉男生,属下也二话不说。用女人和孩子要挟泉男生,属下认为不妥,不是男子汉大丈夫的行事风格。”
“你也太迂腐了吧。”泉男产不以为然地说:“只要管用,管他什么大丈夫风格还是小媳妇风格?刀对刀枪对枪打仗,必然损伤士卒,那可都是高句丽人,用我这个办法逼泉男生就范,不伤一兵一卒就能达到目的,比打仗强多了。”
泉男建看了白子震一眼,白子震说:“三公子,您的办法确实可以不伤一兵一卒,但未必能逼泉男生就范。此次泉男生出巡,把两个大点的儿子全带在身边,恐怕是已经做好了牺牲家人的准备。他府里只有妻妾和幼小的儿女,他不会为了那些人冒险返回平壤城。再有,泉献忠被咱们给射死了,双方已经结下了死仇,他更不可能乖乖就范。”
“没错,白子震说得对。”泉男建接过话说:“还有更重要的一条,如果我们把泉男生的家人扣作人质,不明真相的人肯定会认为是我为了夺权而对泉男生下手,我会失去民心。这种事绝对不能干。”
“那就没什么说的了,准备打仗吧。”泉男产耸耸肩。
白子震说:“打仗并非上策,直接就这么开打的话,会有人认为,是泉大人封锁平壤城,不让泉男生回来,这对泉大人不利。”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怎么办?”泉男产显得有点不耐烦。
泉男建也问:“白子震,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只管说。”
白子震点点头:“大人,泉男生是莫离支,只要您跟他对立,就难免有人会指责您。要想争取到全部的民心,必须把这个地位颠倒过来,让所有的人都知道,是泉男生在跟地位比他更高的人做对。”
“比泉男生更高,那是谁?”泉男产从懂事时开始,泉盖苏文就已经掌握了高句丽的军政大权,以至于泉男产根本想不起高句丽王。
“我知道了。”泉男建倒是很明白:“我去找国王,让他下一道旨意给泉男生,命令泉男生立刻返回平壤城。泉男生要是回来,我正好可以把他抓起来,他要是不回来,那就是抗旨不遵,我就可以以国王的名义发兵讨伐他。”
“这个办法好。”信诚鼓掌道:“这样一来,理全在泉大人这边,没人能替泉男生说话。”
泉男产没说话,也点点头,表示认可这个办法。
白子震补充道:“假如泉男生返回平壤城,有两种可能性,一种是带领军队前来进攻,另一种是不带军队来。如果他带军队前来,泉大人就可以宣布泉男生造反,一边加紧守城,一边招集各地的兵马前来勤王,里外夹击泉男生。如果泉男生不带军队来,不要等他回平壤城以后再抓他,那样抓他没什么过硬的理由。可以派些人假扮成强盗,在半路上截杀他,杀完之后就地一埋,神不知鬼不觉。”
“这个办法更好。”泉男产最先表示赞同。泉男建也觉得这个办法不错,就这样确定下来。
泉男建前去拜见高句丽王高藏,让高藏写了一道诏书,召泉男生速速返回平壤城,有要事相商。没等这道诏书送出去,白子震先派张木子去见泉男生,把泉献忠遇害的消息告诉泉男生。
得知儿子被泉男建杀死,又接到高藏的诏书,泉男生很清楚这是泉男建的诡计。他骗使者说收拾一下就返回平壤城,让使者先回去报告,而他则带着泉献诚一溜烟地跑到了国内城。
驻守国内城的北部耨萨泉净土,是泉男生的死党,听说泉男建要夺权,还杀了泉献忠,忍不住破口大骂:“泉男建这个王八羔子,怎么能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真是不忠不义、不仁不孝。”他安慰泉男生:“莫离支,你不用担心,先在国内城住下,我保你没有任何危险。鸭绿水以北全是我的地盘,比鸭绿水以南的地盘大多了,待我给各城发出檄文,揭露泉男建的罪行,调集军队前去攻打平壤城,把泉男建碎尸万段,给献忠报仇。”
“叔叔,您的心意我领了,可是事情恐怕不像您想的那样。”泉男生说:“泉男建现在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不管做什么事都打着国王的名义,您虽然是北部耨萨,鸭绿水以北的城池恐怕未必都听您的。依我的意见,咱们先不忙着去攻打平壤城,先保住国内城,慢慢再做别的打算。”
泉净土点点头:“你这话也有道理,泉男建要是打着国王的名义行事,那些城主们到底听谁的,还真是不好说。好,咱们就先自保,保住国内城,再从长计议。”
得知泉男生逃到了国内城,泉男建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的是,泉男生抗拒王命,不但不尊旨返回平壤城,反而逃往国内城,这明显是反叛行动,泉男建立刻以高藏的名义,宣布泉男生想造反,被识破后逃往国内城,妄图划江而治,这样一来,泉男建就理所当然地当上了莫离支。忧的是,万一鸭绿水以北的城池大部甚至全部听从泉男生的调遣,泉男生的实力会非常大,很有可能前来攻打平壤城,平壤城是否一定能守得住,谁也说不准。就算勉强守住了,损失也会非常严重,实力大损,而鸭绿水以北的国土会全部落入泉男生的手里,他这个莫离支,只能管三分之一的高句丽,还是比较穷的那三分之一,比起泉男生来说,差着一大截。假如新罗趁机前来报仇,那他就会陷入两面夹击之中,被灭掉的可能性不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