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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ory034
    《爷爷走了》
    杨博书的父亲, 是退伍军人, 周沫余味认识他的时候他已褪下军装穿上西装, 拎着公文包斯斯文文坐办公室,他们都以为他是个文化人。该形象破灭于一次杨博书想集浣熊卡片。
    他第一次偷家里钱, 被杨叔叔发现后绑在凳子上用皮带抽屁股,血痕遍布。周沫好像经历了古代午门斩首示众的场面,做了回杀鸡儆猴的围观草民。吓得她好几天都没敢吃干脆面, 不过她记性差,没几天都吃了回去。
    她没发现的是,余味再也没吃过干脆面, 也没发现,余味那次偷偷抹了眼泪, 次日把所有的浣熊卡片给了杨博书。
    瓜皮的妈妈是个泼辣的女人, 她嗓门尖细,身材肥硕, 脾气贼大, 她对于生活的任何不爽利不选择内部消化,而是向外发泄。瓜皮顽劣, 时不时没个眼色不长心眼触到母亲雷点,于是满院子被追着打骂的情形屡见不鲜, 周沫余味时常串串门就被这类似老鹰捉小鸡的场景吓到, 灰溜溜回家。
    瓜皮妈妈甚至将余味心中期待的妈妈形象打了折扣。
    余味第一次被余一书打时是周沫生日, 因为不礼貌, 因为不愿意生活里有一个奇怪的人, 那次他认了。但那一次,他深深记住了余一书的保证,“爸爸以后绝对不会打你。”爸爸不会打他,而他妈妈远在美国,爷爷奶奶更是疼爱他,那就说明,再也不会有亲人会对他动手了。
    余一书今日在办公室这一掌击碎了余味的信任和美梦,也击碎了父亲最后残喘的一点伟岸。
    他不是怕疼,只是不想被亲人打。那么突然的一下,像是地狱。那晚是,今天也是,这些保证,都是狗屁。
    余味一路跑出一高校园,冲向百花巷,他需要热血江湖,他需要进入另一个世界,不然他会崩溃,不然会有极其恐怖的东西爬出眼睛。
    他视周沫的眼泪为宝贝,却在某一日害怕自己掉泪,因为他再也不会有装下他脆弱的宽厚怀抱。
    他一头扎进游戏,完全没在意手机在书包,而书包在办公室。
    有那么几个迷离恍惚的瞬间,他在游戏里忘了自己是谁。
    周沫在烈日下没等到余味,又去买了支绿舌头,再回来余一书的车开走了。她走到停车位反复确认,确定四个圈没了。
    她心中暗骂,臭余味,都不带她坐顺风车。
    *
    余有才那日早上精神大好,嚷着要下床溜达,余红不信,结果半搀扶着还真是腿脚倏然有力,前几日说一句话都费劲,这日竟颤颤巍巍说了好多话:“......余味还是犟,没办法,等晚上他来我跟他说说,他是今天考完吧?”
    余红为他将氧气管扶好,微笑着像是哄小孩一样哄他,“是是是,他下午考完就回来了,阿书说他这学期不打游戏了,学习进步很多。”近日每天医院家里两头赶,余红亦是瘦了一大圈,人憔悴了许多。
    余有才欣慰一笑,枯槁的面容仿若回春,眼睛微微抬起,看了眼墙上的时间。
    他算着时间午睡,以为醒来还能精神,等着见见孙子。
    余一书接到余红电话,听她说余有才中午精神很好,在等余味呢。他站在办公室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他挂了电话继续对老师说抱歉,请求一定不要处分,李老师态度坚决,他一看行不通,盘算着疏通关系,在手机联系人里找人,几通电话一打,约了个时间吃饭,又让秘书准备点购物卡和礼品盒,忙完这些,他刚坐车里舒了口气,屏幕上医院的电话便跳动起来。
    余一书整个人往下沉了沉。
    赶到医院时,刘小萍拉着余竟站在人圈的外围,医生护士将病床围成一圈。
    白茫茫一片人形成了黑压压的气氛。
    他还没进去医生便拉住他劝他签放弃积极治疗的同意书,余一书知道父亲痛苦,也知道拖也无意义。
    他点点头,进去看了眼余有才。他半阖着眼,眼白外露,双手冰凉,奄奄一息,旁人看着是瘆人,可亲人却松了口气。
    还有一口气。
    余一书慌促地掏出手机拨打余味电话,直至嘟声结束调至语音平台都没有人接起。
    监护仪的界面不停报警,收缩压低至寻常人的舒张压水平,氧气水的咕噜声大得像是噪音,氧流量被调至最高浓度100%。
    他将手机扔给刘小萍,怒不可遏地说:“打余味电话!打通为止!叫他过来!”他走出病房,找到医生,将声音低下来,“再拖一拖,让他孙子再见一面,说句话。”
    护士进去,将盐水换下,续了一袋多巴胺。
    病室的人挤了出去,余有才意识涣散,余红握着他的手哭哭啼啼地唤他的名字,得到的回应是,“余......味......回来......了......吗?”
    余一书握着父亲的手眼神询问不停拨打电话的刘小萍,她蹙眉摇摇头,余竟拉着她的手满眼不解,大人国今日的气氛好恐怖,他缩着都不敢讲话,他被余一书带着握了握爷爷的手,凉凉的,他奶声奶气说,“爷爷,你要快点好起来啊。”
    余有才用尽力气回应他,惨白的手心、枯黄的手背捏了捏最稚嫩的洁净小手。
    空气中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压抑。
    余一书打了杨博书电话,他还和女朋友在宾馆腻歪,一接电话顾不上男欢女爱,赶紧打电话帮忙找。
    周沫也接到电话,那会她洗完澡走到院子看着黑压压的西屋思索,手机毫无动静,发出的短信石沉大海,别是余爷爷不好了,所以余味在忙。
    正想着,房间里的电话声便传出窗外,她以为是余味,快步冲进去,膝盖不小心磕到了床脚,她龇牙咧嘴地捂着痛处拿到手机,屏幕跳动的名字居然是余一书,她掩下讶异接起,“余叔叔。”
    “沫沫,余味在你那儿吗?”
    “没,今儿没见着。”周沫揉揉膝盖骨,心里偷偷说,不是放学被你接走了吗?
    余一书扶住额头,闭眼恳求道:“沫沫帮忙找一下吧,他下午可能跟我有争执,这会爷爷不行了,剩口气就等余味呢。”
    周沫单腿站立正在止痛,听了他的话瞬间慌乱,“不是……他没去医院吗?”
    “没,沫沫,不管他在哪儿让他赶紧来医院。”
    “好,我去找。”
    周沫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碎花睡衣比较保守。她转身拎了件长袖衬衫便要出门,周群出来锁门,见她急吼吼,“不是要出门吧,这么晚去哪里?”
    “去找余味,余叔叔打电话来说爷爷不行了。”她两只脚将拖鞋飞甩,顾不得整齐,笈了凉鞋就要往外冲。
    周群一把拽住他,“这么晚出去太危险了,打车也不安全,我带你去。”说罢,他到门口摸车钥匙。
    不能让他知道那个网吧的存在,周沫又来不及使计将爹骗开,只能拔腿往外冲。周群一抬头,周沫像箭一样冲出了院子。
    他心中暗骂,这个死丫头,越大越毛病。他赶紧换鞋子往外跑。
    周沫争分夺秒冲刺到马路。
    可这会别说出租车,人都没几个,她拎着衣服对着空旷的街道急得乱挥舞,使劲跺脚,两分钟后,周群的大众缓缓驶到她面前,车窗摇下,他没好气的一张脸幽幽露出,“走不走?”他斜眼看向急得快着火的周沫。
    周沫这下识时务,脸皮厚厚开了车门,“去旺达路那边的百花巷。”
    周群没多问,油门一踩,消失在愚梦巷口,融进漫无人烟的s市深夜。
    车停在黑洞洞的百花巷口,纹身大金链的壮汉围在烧烤摊吃烧烤,见周沫这样的甜妞下来,痞里痞气地吹了个口哨。
    周群赶忙锁了车瞪他们,拉着周沫护在身后,“在哪儿,快去。”
    这帮人就是灌了黄汤开个玩笑,见是有长辈陪着的也没多放肆,只是眼神还时不时转悠在周沫那半截小腿上。
    周沫本还想挣开周群,可见这会天又黑,巷又深,男人又多,本能地没有安全感。她勾着周群的胳膊肘往百花巷深处走,走到一半时周沫便觉得不对,再往前走了几步她才意识到了异常所在。
    这家“琛怪网吧”是百花巷里唯一一家24小时营业的店,理应当亮着灯,可这一刻,整个百花巷除了几盏瓦数明显不够的路灯,一片漆黑。
    她心里一慌,松开周群的手臂,冲了50米,站定在网吧前确认,空无一人,乌黑一片。
    网吧关了,他不在这里。
    周沫一时心慌,病急乱投医,s市一高她都不认识谁,也没谁的联系方式,她在通讯录里乱翻,翻到陆赟时,手指顿住,下一秒毫不犹豫地拨了出去,“陆赟你睡了吗?”
    *
    病房里,多巴胺的滴速加快,换了一袋又一袋,医生护士来问了几回,余一书攥着手机,“再等等,再等等。”
    刘小萍将余竟送回了家,一来看到几人还是这番模样,“还没回来?”
    余红摇摇头。
    监护仪的数值不停闪动,护士已经将报警声音关了。
    余有才的手已经摸不到温度,呼吸微弱,整个生命全靠大量的氧和多巴胺维持,余红麻木地坐在一旁,目光呆滞。
    全家人都在等,等余味。
    周群那夜开着车去了陆赟家,他带着他们去了几处余味可能去的地方,还去了上回余味提起的环境不错、同学熟人开的网吧。
    24小时营业的网吧大厅烟熏缭绕,周沫知道余味不会坐大厅,直接冲到包厢中,目光像鹰扫视,均无猎物余味的身影。
    她急得不行,晕头转向之时陆赟拉拉她,“会不会已经回去了?”
    周沫愣,是啊,余味从来不会这样的。从小到他都是规规矩矩,除了去网吧玩游戏这种无伤大雅的小爱好,其他是挑不出毛病万中选一的优秀。
    而爷爷病情加重后,他连游戏都不怎么玩了,这么优秀孝顺的余味不可能会在这种时候无理取闹玩消失的。他几天前请过假回去看过爷爷,他说当时爷爷在睡觉没说上话,考完了就回去,现在考完了他能去哪儿了呢。
    对,他肯定回去了。
    周末掏出电话给余一书打电话。
    凌晨三点,s市的街头昏黄,四下安静,周沫握着电话等待接通。
    凌晨三点,s市第一医院呼吸科单人病房外,一条龙已经到达,余一书拿起电话,站在惨白灯光下,于嘈杂人声中,沙哑着声音问:“沫沫,找到余味了吗?”
    周沫听到余味没回来,立时心焦,眼中氤氲泪花,不敢置信地对上陆赟的眼,对方猜出了结果,微张开嘴,同样震惊。
    周群站在一旁,叹了口气。
    “怎么办?”她颤抖着唇。余味到底去哪儿了?
    “不用找了。”
    下一秒,余红的哭声透过声筒落进了周沫耳朵,凄厉哀伤,声嘶力竭,比那夜她站在西屋外听到的,还要恸人。
    《我没赶到》
    一个人一生能进几次警察局?
    余味觉得一次就够了。
    当警察站在网吧门口例行检查时,网管冲进左边包厢让他们别出去,而他不知,惦记着要去医院,从右边包厢大摇大摆地走到了大厅,撞上了枪口。
    s市一高的校服明晃晃地张扬在了警察眼皮子底下,生生打痛了网管的脸,叔叔还算客气,让打家长电话。余味笑,全世界都在找他家长,他冷冷道:“我没家长。”
    ……
    两边是白墙,两边是栅栏,根根铁柱上至天花板下至白瓷砖,将人封死在四方天地里,警察没能在裤袋里找到他的手机,也没能在他身上找到任何物件证明班级,除了校服一无所知,连名字都没能记录。
    陶琛从t市赶回来时已经是早上六点,他冲进派出所,交了罚金,接受了一番批评,顺便将余味领了出去,昨日网管说抓了六个未成年人,只有一个没家长还留在那儿。
    余味一夜未眠。
    他走出那空调打的过度的四方天地,望见清晨初升的太阳,撞进温热的室外空气,才有了回到人间的真实感。
    他忽略自己的周身不适,同网吧老板道谢。
    陶琛掏了根烟,将烟盒往余味跟前一递,“我见过你,那回在巷子里你和你漂亮女朋友一起来的。”
    余味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抽烟。他环顾四周,思索这是哪个区。
    老板继续说,“别玩儿了,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别往这种乌七八糟的地方带,这种姑娘是用来宠的。”
    “......嗯。”
    余味没了心思,说自己有事,冲到马路拦了辆出租车。不知为何,在踏上住院部内科小楼的楼梯时,他内心忽然涌上不好的预感,随着一步步台阶的向上,逼仄的紧迫感压缩他的呼吸。
    事情永远会往最不可思议的方向发展。
    他穿过狭窄熟悉、来过无数次的走廊,向最里面的病房走去,经过护士站时,一位认识他的护士拉住他,“你是来结账的吗?”
    “什么意思?结什么账?”不知是不是一夜未眠,他手脚霎时虚浮无力。
    “......”
    余味冲回家时,周沫穿着睡衣一脸颓然,蹲坐在院子的台阶上,长发狼狈成绺,散乱在背上,她听见院子门开了,悠悠抬眼,见到寻遍全城不见人影的余味突然出现丝毫没有惊喜,目光冷淡,“你去了哪儿?你知道爷爷......”她哽住,说不下去了。
    “他们在哪里?”
    “余家村还没动土的那片地。”
    当年余家村拆迁,村民搬迁,土地却因为利益分割不均一直未动工,近年时常有某某承包商要开发的消息,可只听风声不见正经新闻刊登。
    不过到底偏远,不算重点开发项目,搁置多年也乏人问津。去年余有才患病后一直念叨余家村,即便已经拆的面目全非,再不是当年那个生机勃勃的田野旷乡,可到底是根,老人最念这个。
    余一书托人花了笔钱临时建了小祠堂,安慰老人的临终遗愿。他带余有才来看过,老人很满意,余味没来过。当周群开车带他们来时,余味才第一次到了那个从小听爷爷奶奶说的余家村。
    同他们口中的美好相去甚远。
    一片废墟的最东侧,方正的门型院落传出丧乐,红色漆木门,狮头铜门环,仿古中式建筑,门前来往黑白衣服的人多是余一书的商业伙伴或是朋友,村里人兴敲锣打鼓,请来唱戏的人也正驮着装备箱子往里走。
    余味步若千金,踩过坑洼石子地,走过新修的水泥平地,踏进高高的门槛,抬眼,一张黑白遗像正对他。
    爷爷微笑,“看着”余味。
    余味卡在门口,一动不动。
    余一书猩红着双眼,疲惫让他直不起腰来,一根烟吸至一半,看向门口。
    余有才临终那断颤的唤声又环上了耳旁。
    全家一夜心焦,心心念念,而这个这个不肖子孙,终于来了。
    他瞬间化身一头失控的野兽,目露凶光,直冲向余味一把揪起他的衣领狠狠拖拽到余有才的遗像前,像是扔个废物一样撞向棺材。
    余味麻木得像个没有灵魂的沙袋,任人扔甩揉搓,情绪像是死了一般毫无波澜,目光毫无光彩。
    他的额头被重重地磕向棺材,身体摔倒在地。他喉头滚动,想再看一眼爷爷,缓缓爬起又被余一书一脚跟踹倒在地面。
    余一书沙着嗓子喊:“你知道爷爷一直在等你吗?”
    余红颤抖着走出来要拦着,余一书手上微微收力,轻推开母亲,“你别管。”刘小萍不敢上前,拉着吓坏了的余竟躲在一旁。
    周沫战战兢兢地看着,心急如焚。
    今晨看到余味那副从酸汤水里捞出来的皱巴模样,想也不是去哪里享了一夜福。她身体前倾想上前为余味解释,即便她对这一夜他的行踪一无所知,可她知道,他不会故意不去看爷爷,更不知道这一夜是爷爷的终点。
    可周群拦住了她,“别去。”
    她急问:“为什么?”
    “因为余味得打。”爷爷残喘着口气就为见他,任何原因都不能成为他缺席的理由,在成年人的眼里这是大不孝。
    周沫含泪,指甲焦急地用力抠着手掌,她看着余味被拎起后颈,被余一书逼着直视爷爷的遗像,心疼得像是被撕裂了。
    可他一滴泪都没流,像是被堵住了泪道,双眼失神,茫然地看着爷爷。
    外面的人被秘书拦在门口,正好奇地的张望,嘴里说着各种版本,哀乐催打着人软弱的哀伤神经,周沫悄悄擦了擦眼泪。
    余一书在嘈乱的灵柩旁不知说着什么,余味僵直着背一言未发。
    他一个巴掌呼了上去,余味没撑着,直接被拍在了地上,“咚”地一声,像是木头。周沫再也忍不住,挣开周群冲上去抱住了余味,将他的头扣向颈窝。
    她红着小鹿眼,嘴里冲余一书呜咽,“叔叔别打余味。”
    这是她小时候排练过无数遍的行为。羊仔挨打她很难过,有想过分担,即便同他争余味时她恨得牙痒痒,可他挨打时那凄惨的哭声直击周沫的心疼神经。但她始终畏缩,没敢上前。后来余味挨打她也只敢哭,只有哭能发泄她的懦弱情绪。
    这回她不想在后头哭了,要挨打一道吧。
    余味轻轻推开她,说了来到这里的第一句话,“沫沫,让他打吧。”我该打。
    少年下巴一夜蹿出青胡茬,衣服皱巴巴,面上红掌印明显,颓靡之气弥散周身。
    余一书抬起的手掌在周沫冲上来时慢慢收了回去,胸膛剧烈起伏,鼻孔迅速张合,他气不过又不能再动手,只能用力踢了余味跪下的腘窝一脚,“你给我跪着。”
    周沫在余一书转身后轻轻舒了口气,眼角划过一滴眼泪,掉在余味颈部,顺着他的脖子流入左胸膛。
    丧礼繁琐,余一书没心情管余味去了哪里,余红趁大家都在忙,将他拉起,他死活不肯,麻木地跪着。余红抹着眼泪说:“你跪的动沫沫也跪不动。”
    余味拍拍周沫的背,“沫沫,你让我自己跪,你起来。”他的声音好空,好虚,满是疲惫却强撑着赎罪。
    周沫摇头。
    周群看不下去了,一把将两人手分开,使劲拉起周沫,“余味是给爷爷跪的,你跪在旁边算什么,过来。”真没眼色,演什么琼瑶剧呢。
    周沫咬唇看着余味。
    他双膝跪地,目光微垂。
    灵堂昏暗,白烛摇曳,孤影映于墙上。
    余味在灵堂正中跪了一天一夜,耳边持续放着哀乐。
    余一书告诉他,爷爷走前还念着他,最后一句话还是他。
    他就这么盯着爷爷的照片,沉沉地呼吸着。
    ……
    周沫被周群带回家,在路上她问:“为什么都不问余味去了哪儿?万一他遇到了很重要的事呢?他肯定不是故意不去的。”
    “因为不重要,重要的是爷爷等他,他没来。”
    “怎么就不重要,他不是故意的。”他也很难过。
    “那个原因如果很重要,他会这么痛苦?应该理直气壮。”
    周沫眨了眨哭的酸涩的眼睛,不懂。
    而余味懂,所以他没脸提没来的理由,也认为自己该打,昨天下午还怨恨父亲打自己冤枉自己,这一刻从心底认为,自己就是那个罪不可恕的该罚之人。
    *
    那个暑假,余味吃了整个夏天的素。余红心疼,煮的时候加了点肉汁,可还是没能止住余味迅速瘦削的身体。
    周沫跑到他床边想要抱抱他,均被拒绝,只要想到爷爷走前一直在等他,他便想要惩罚自己。
    整个暑假他都没有用手机,直接与世隔绝。
    周沫暑假也没过好,无所事事,余味写作业她就窝在角落看着漫画陪他。可他寡言,有时候不写作业也不说话,瓜皮叫他打球也不去,羊仔叫他去网吧他不也去。
    他整个人像是废了,面无表情。
    余一书后期有火看他这个样子也没法发,只甩下一句,以后学校里别再出现这种事。
    余味冷冷说自己没有,爱信不信。
    余一书走出房间,看着周沫欲言又止,甩袖离去。他的心里,对于有些事,已经无奈的默认了,只能乞求事情不要向坏的失控的方向发展。
    暑假结束前,302宿舍全体去了蔡珊珊家乡n市,她拉着她们去了一家别致咖啡店,粉色花架搭设的门框,日系装修风格,原木桌椅,自然典雅,她指了指咖啡机旁一个白净斯文的男孩,手扩成喇叭状收低音量,“他是六号!”
    周沫全程本无精打采,听她这么一说仔细看了看,怎么长得跟瓜皮似的。
    应兰兰倒给了他很高的评价,说了句古诗词,周沫没听懂,自从应兰兰跟陆飞在一起后经常咬文嚼字,比胡倾城这个啃古装言情小说的还要文绉绉。
    蔡珊珊说这男孩是n大的大一学生,在这里打工,她自卑觉得自己配不上他所以不敢追,张敏问:“那12345号请问你为什么不敢追?”
    她眼神紧盯着6号暗恋对象,一脸冷静地吐出:“都谁啊,不认识。”
    302五人:“......”
    余味的状态在周沫旅游回来时恢复了。周沫踏进西屋想递给他礼物,却见他正在吃红烧肉,她不敢置信,戳戳他,“你是余味吗?”
    余味轻笑,“不然呢?”他不着痕迹地将腿往后收了收。
    周沫笑眯眯地将礼物放在桌上,双手撑着头看他,“你是我猴哥吗?”她眨眨眼,生怕瞧错了人,可这么帅的小哥整个愚梦巷可不就一个嘛。
    “你想是谁啊?”他将筷子换了个头,夹了块肉喂进她嘴里。
    周沫杏口微张,将肉包入口中,嚼着香嫩多汁的肉,再瞧他温暖的笑,感觉画面美好到失真。
    一双眼睛惊喜满足地弯成小月亮。
    她那刻的感觉没错,这是假的,只是很久之后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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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一结束。
    【你的少年事,我的往日诗】
    这句话是我在构思文章还没动笔的时候,带着思路入眠,梦中有一道声音在我耳畔朗诵。
    我半梦半醒半迷糊抓起手机,打了下来继续睡了。
    次日清晨醒来还想,这句话是不是白日在微博哪儿看到的?我去百度了,没有。
    我就想难道是沫沫托梦给我?
    可为什么是赵忠祥老师的声音呢,。。。
    *
    你们不想看真的不用照顾我强行看,记得点击取消订阅,我狗爬也会写完的。
    其实我已经两个多礼拜没有写愚梦国度的新章了,全是存稿,今天把存稿清清,逼自己一把加油!
    知道为什么没写吗?写完余味,他的信念真的很强大,沫沫在我脑海里始终无法去爱一个檀卿,我的情绪始终进不去,导致改檀卿的旧章也不得劲,写檀卿的新章就像心梗.......
    逼自己!今天必须动笔,不然明天就开天窗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