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事长接了一个电话,脸色突变,惊恐如末日:“族长,内部有消息传来,现在我们宗族的资产已经全归在他们的名下了。不止是三分之二,是全部!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们!不——我们这次完蛋了!打官司的三亿外债,还得叫我们自己赔付!不——不要,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世子,怎么可以这么狠,这么无情无意地对待我们?为什么……难道真的要叫我们一个个去跳楼吗?我们几生几世能独自偿还三亿美金?是美金呀,不是日元!”
宗族长一听,受了强大的刺激,两眼一花,跪地晕倒。
失去理智的理事长扑到地上,目光毒狠地瞪着木木:“你是祸水!你害了我们全部!琉璃,我告诉你,如果你不嫁给世子,我们就要把你嫁到韩国去!嫁给大财团的儿子,那个大财团的儿子还是一个傻子!”
木木觉得四周全暗了下来,天旋地转的暗。胸口太堵,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她承受不了,再次晕迷了过去。
守在门外的梅丽儿冲了进来,她挥着手,大喊着:“不——你们不可以这样对她!不要把她嫁给傻子!”
“你们没有选择的资格,只要谁能帮我们渡过难关,我们就要去拉拢!为了宗族的繁荣兴旺,你们就得牺牲。3亿美金,你叫我们去哪里拿这么多钱出来?一个女人就可以拯救一个宗族,那么牺牲掉一个女人又有什么不可以!”
理事长目光满是贪婪的。
梅丽儿抽泣着,她突然抬起头,目光如炬地说道:“好,如果必须要嫁。就让我去吧!让表妹留下来,她还太小,她才十八岁什么也不懂。我会韩语,让我去,不是更合适!”
“这件事,宗族还得开会讨论,到底要嫁哪一个比较合算。”
理事长又说道。
这一说,把梅丽儿吓愕了,她看着晕倒在雪儿怀里的木木,晶莹的泪水就如珍珠般掉落了下来。
她一路狂奔,没命地狂奔到流川世家那里去。
她抓住小枫,没头没脑地哭诉着。
小枫在长长的回廊上奔跑,一直跑进炫的房间里;而梅丽儿一路跟来。
炫坐在书桌边,八重樱的花瓣,随风飘落在他的桌前。
咳咳……咳咳咳……
他拼命地咳嗽,这种嘶声力竭的声音,冲上云霄!
像沙哑的水管道被堵的声音,这种声音,刺激着躲在门外偷听的梅丽儿。
她的心仿佛是一块白布被什么东西撕碎着,碎裂成片,片片若灰。
为什么流川哥哥会病成这样子?
她跑来这里就是想求流川哥哥,希望他能救木木。
门内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
“少爷,我们必须得去救公主!”
空气很静,只有花瓣坠落的飒飒声。
风急,而花调。
“我能保证我在的时候,我能保护她。可是……”
炫停顿了一下,摊开羽印的手帕查看——上面的羽翎染红了,天使的羽毛浸着鲜夺目的红,宛若雪地上的花,零落枯败。
是的,我在的时候,我是有这个能力。可是,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呢……
她才十八岁……
如果自己活不过二十岁。
她是如此的年轻,如此的朝气,如此的鲜活。
要让上帝先带走她吗?不!
他宁愿听不到,听不到她那天所说的话——如果上帝要带走你,就让他先跨过我的尸体吧。
如果他听不到,那天他就能潇洒地走开!
可是不行,他逼着自己醒过来。
炫走到窗前,看着粉白的八重樱悄然的凋谢,满怀的惆怅。
检查报告下来,他是知道病情的。
身体是自己,当然只有自己是最清楚的。
所以,木木,如果你真能快乐,那我又有什么是不能放开的呢。
“小枫,叫雪儿,把那颗希望之钻拿给我。快去……”
“少爷,您?”
“去吧……希望之钻,是我的东西。那些没用的笨蛋敢对她动歪主意,是在跟我为敌呢。”
炫交待了一些事情后,小枫和守卫全部都退下了。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风拍着树叶,沙沙的抖动。
炫还是回到书桌旁,盯着桌子上的樱花,黄昏的光线投影在花瓣上,浅慢浅慢的划行……而花瓣躺在白纸上,投着一圈黑影……
这是粉白相间的八重樱呢,是以前地瓜木木叫他上去摘的品种。
粉与白,互相又叠加而成。
雪白夹着粉红,反过来,粉红又依偎着雪白。
粉嫩嫩的,雪皑皑的。
不管是三岁的琉璃,还是十八岁的花木木,在遇到他的时候,她都做了同样的动作,指着樱花树上的花,他也做了跟五岁的时候同样的做法,立刻p颠p颠跑去爬树摘花给她。
她是他的结,永远无法去解开的劫数!
花瓣上的露珠儿如此的清透,仿佛里面泅着一个人影——桃儿脸、大眼睛、尖下巴,冲着他狡黠地笑着——可是,他解除了与她终生相守的婚约。他如此残忍地把自己的血肉一块又一块地扯下来……或许从此以后,他们不再有所交集!
他本想伸手去触碰它脆弱的花冠,可是,心口处一阵抽痛。
又使他咳嗽不止,这压抑的咳嗽声,震得他的五脏巨裂。
他捂着胸口,疯狂地咳嗽!
躲在门外的梅丽儿,惊得呆若木鸡!
看样子,流川哥哥病得比木木要严重得多了!
旁边有几位侍女在对话。
“听到了吗?少爷的病越来越严重了!我真的好生气,那位身为我们家少爷的未婚妻到底是怎么当的!她是我们家少爷的未婚妻吗?为什么我们少爷病得这么严重了,她从来没来探望,每次少爷住院的时候,她也从来没守过房,甚至于从来没看过,她有什么资格可以当我们少爷的妻子,除了一个名份是吗?我从来不知道她做过什么可以让我们称赞的东西,她可以让我们放心把少爷交给她照顾吗?不!我讨厌她……”
有抽泣的声音,渐次深远地传来。
那位在哭的侍女,似乎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了,说道:“我觉得少爷解除婚约是对的,她根本配不上少爷!”
另外几位也跟着叽叽喳喳地发表意见:
——“是的,我听以前的老管事说,少爷在五岁的时候就是因为她而生病的!好像五岁那年,是少爷病得最严重的一年。我觉得这位要嫁给少爷的公主是位扫把星。为什么每次她一出现,我们家的少爷就病得这么严重,这么痛苦!”
——“对呀,我也是这样觉得,从今年找到她开始,少爷就一直恶梦缠身,病情加重的速度更是惊人。她被绑架以后的这些年,少爷都过得平安健康,几乎不再生病了。可是十五年过后,她再次出现,少爷就频繁生病,这不是最好的证明吗?她绝对不能嫁过来!她这个瘟神会害死我们家的少爷!”
窃窃私语声渐渐远去,隐在黯淡的空气中……
梅丽儿慢慢地走出落满繁花的亭台楼榭,再拐过格局精致的后花园……
她完全不知道要去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她的心笼罩着乌云,她们说的话像针一般扎得她生疼生疼。
可是,永远不能去忽视的是——她们说的话,全是真的!
木木的出现,间接导致了流川哥哥的病情加重。
梅丽儿摊开手心,一滴露珠儿从樱花树下淌了下来。
如果可以,她是愿意替流川哥哥去死的。
可是,上帝并不接受!
所以,如果可以……如果可以挽救他的生命……不管是
时光,赤着小脚丫,沿着温莎小镇溯回上游。
回到温莎火车站,那些喧闹又和谐的组合在一起的咖啡馆群。
浮光摄过泰晤士河边,那些躲在午后的阳光下,晒着日光沐的懒散天鹅。
温莎城堡的晴空,是云淡风轻的辽阔。
阳光投窗而至的时候,一位少年正站在后花园,把头发给拧干。
他仰头很利索地把水珠从头发上甩下来,晶莹剔透的水珠在他黝黑的发丝上轻荡着,如一个清凉夏天的酣梦,绾着一个小小的结。
他简单地收拾一下,从旋转楼梯下来的时候,余光正好瞄到一个人的身影。
有几秒钟,他迟疑着,最终还是决定坐在中央客厅的沙发上,巨大穹顶上的牡丹彩绘在他檀墨柔亮的黑发上泼染着,随着头发的弹性跳动,舒展着绝代艳丽的姿容,当它惊艳盛开的那一刻,你会觉得,也许刚才只是流星一绽,昙花一梦而已。
公爵大人,放下泰晤士报,拿着老花镜,盯了他好久,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你……染头发了?”
“嗯。”
“怎么会突然间喜欢上黑色的头发了?”
“以前就一直是染黑色的。”
他缓慢地答,偶尔余光窥下手腕上手表。
“哦,也是。”
公爵大人对上他的墨镜,才发觉,自己的孙子,住在中国的时候,是一直都是染黑色头发的,有一刹那,他感觉到时光真的是不饶人,溜得真快。所以他苦笑了一下,说道:“你这样子的打扮是要出去吗?”
“嗯。”
他的余光还是扫向手表上的分针,他的坐姿永远是最端正和最优雅的,脊背挺拔,颌线高贵。
他决定出发,当他站了起来后,彩穹窗上的金色光线从他的周身坠落,无声的坠落,仿佛金色就是他唯一的色彩。
光线无限地拉长,也把他的身影以一种无法形容的优雅弧度,拉长着……就像一幅镶着金边的巨大油画一般,无比冗长、也无比的华丽。
不知道为什么,当你看到这位少年后,你会觉得自己可以用一生都仰着头,然后一直盯着,一直盯着他的背影发呆很久、很久、很久……久到什么时候呢——哦,久到你都可以不用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