蛛丝马迹也是有指向性的,阮无城手握北洋军最精锐的部队,而战争处在一触即发的状态,尽管他尚在软禁之中,若是真的开战,软禁的命令根本就是形同虚设。
有枪,有军队,处理过暴动很得民心,但凡有点眼力劲的人都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明目张胆的站在阮无晏那边去,阮无晏想通过舞会拉拢关系,他若亲自发请柬,把舞会办在北平饭店,想必去捧场的不会太多。委托给梦园,情况就不一样了。
想见的人来了,那是皆大欢喜,真的不来,也没关系。
进可攻退可守,这样的主意,阮无晏那样的脑子能想得出来吗?
妍媸觉得,这背后一定有高人指点。
进了大厅之后,妍媸就知道高人是谁了——向云。
是阮无晏给军部请的行动顾问,之前阮无城吃过他的暗亏,最严重的时候,跟阮庆丰闹的很不愉快,四团团长的位置都被阮庆丰给撤了。
向云正在跟林立农说话,两人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祝万洪捅了大篓子了,生死不明,洪帮如今的立场挺重要的,林立农应该是阮无晏不遗余力想要拉拢的人之一。
其实要要阮无晏的立场,他应该是不怎么愿意在梦园办舞会的,之所以悬在这里,估计是知道,这个地方,林立农一定会来凑个热闹。
妍媸凑近身边的段清和,示意他看向云,“你认识那个人吗?”
段亲和仔细看了两眼,摇了摇头:“不认识,怎么了?”
妍媸压低声音:“听说这个人跟段培中关系密切,我怀疑是你那个好叔叔下的一步棋。哎……那不是你的五哥哥,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让我看看你们两个是怎么不动声色的剑拔弩张的。”
什么好叔叔,五哥哥,她就是故意的!
段清和悔得肠子都请了,他就不应该一时软弱把自己藏在心里的秘密告诉她!抬手,用力揽上妍媸的腰,把她拉向自己,段清和跟她切切耳语:“你要再拿我寻开心,待会儿阮无城来了,我就当着他的面——我亲你!”
妍媸扬起下巴对他人畜无害的笑:“他不会来的。”
“你怎么知道?他跟你说了?”段清和有些酸溜溜的问。
妍媸给他一个你傻吗的表情:“首先他被软禁了,不可能出现在公众场合,其次,舞会是阮无晏托碧姝办的,你挖别人墙角的时候,会通知被挖墙角的人吗?”
段清和撇撇胡子,极小声的嘀咕了句:“只要墙角让我挖,我管他是谁的墙角……”
妍媸没有听见段清和的话,因为背后有人叫了她一声。
妍媸回过头,看到满脸诧异的冷霖沛。
妍媸没心没肺的扬酒杯:“好久不见啊,阿沛。”
冷霖沛看看妍媸,再看看站在她身边还搂着她的腰的段清和,语气微微发颤:“你……你怎么……怎么突然回来了?”
“焦雅的宝宝出世,我回来看她啊。”亦真亦假的理由,妍媸已经用的炉火纯青。
冷霖沛好似才想起来:“对……也对,她是你的好朋友。你回来多久了?”
“好几天了。”
冷霖沛眼神黯淡下去,扫了段清和一眼,开口问:“这位是……”
不用妍媸开口,段清和彬彬有礼的自我介绍道:“段清和,小媸的未婚夫,我要是没认错的话,你应该是冷参谋长吧?”
妍媸奇怪的眯了眯眼——段清和怎么知道冷霖沛?他们见过面?
冷霖沛没有觉得奇怪,主要是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未婚夫三个字上,雷击一般的不可置信:“未……未婚夫?”
她离开阮无城没多久,这么快就有新的未婚夫了吗?
冷霖沛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震惊之下,只想到四个字:有缘无分。之前他跟妍媸私奔未遂,被阮无城趁虚而入,他失去了她,后来,她总算离开阮无城,去了金陵,他本想着,尽快解决北平事宜,得到自己应得的,再去金陵,赢回她的心。
可他还没有去,她就已经回来了,身边站了另外一个男人,是她的未婚夫。
“阿沛,你没事吧?”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妍媸关切问。
冷霖沛摆手:“没事没事……你在金陵,过的还好吗?”
“好。”不等妍媸说话,段亲和揽了一下她的腰,宣示主权似的,面带笑容说:“有我陪着她,肯定让她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心宽体胖,你看,她比在北平的时候胖多了吧……”
说完段清和证明什么一般抬手捏妍媸的脸颊。
妍媸咬着牙配合,心里恨不得一把将段清和的爪子拍开——她胖吗?她哪里胖了?他才心宽体胖!
冷霖沛的心被打击的七零八落,这时正跟林立农热聊的向云看到他了,冲他挥手让他过去,于是冷霖沛失魂落魄的走了。
妍媸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微微泛寒——她很想知道,冷霖沛这副一往情深的皮囊之下,究竟是怎样的一副心肠,他跟津城,跟金陵段家,是达成了某种协议,还是有其他的关系?
妍媸脸色沉肃的看向段清和:“你是怎么认识冷霖沛的?”
“我可不认识他。”段清和说:“不过我之前在段家跟他有过一面之缘,当时我没蓄胡子,跟现在样子有点不大一样,估计他是认不出我了。”
妍媸本能的捕捉到几个关键字:之前,在段家。
也就是说,冷霖沛去过金陵段家!
“那你记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见过他?”
“什么时候……”段清和揉揉太阳穴,认真的想了一会儿:“半年之前?具体我也记不清楚了——好像是春天的时候。”
春天的时候……
妍媸仔细回想了一番,眸中倏地一亮——春天也就是清明前后,她曾跟程为安一起回过一趟苏州老家,祭拜外公外婆,他们去了不久,阮无城也去了,阮无城的兵工厂跟金陵政府有生意往来,这事不知怎么的传到阮庆丰的耳朵里,当时阮庆丰派了冷霖沛去苏州。
妍媸记得很清楚,为了阮无城,她还曾跟冷霖沛拔枪相向。
后来,妍媸她们去金陵看舅舅和舅妈,阮无城去海城办事情,妍媸被王甫忱的九姨太也就是余栩扇跟许总长夫妇陷害,试图通过她来阻止舅舅升任陆军总长一职,好在林立农及时给她送了证据,妍媸记得又一次她跟林立农吃饭的时候好巧不巧的遇上了冷霖沛。
或许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跟段元山搭上了某种关系?
那冷霖沛跟津城之间会是什么关系呢?
段清和不知道须臾之间妍媸想到了这么多前尘往事,他抿了一口酒,揶揄道:“小媸,我发现你这风流债真是不少,简直是桃花朵朵开,瞧瞧他刚才看你的眼神,我一个大男人都有点受不了,伤害一个一往情深的男人,这是罪恶……主,一定要原谅我,阿门……”
他煞有介事的在肩膀和胸口划十字。
妍媸冲着天花板翻白眼。
收回视线时,眼角的余光正好瞥到不远之处一抹充满怨毒的眼神。
那眼神是望着她的,不知道望了多久——那是沈蔷薇,她站在阮无晏身边,一身白色的长裙,身材高挑,许是家道突变的缘故,精神有些萎靡。
妍媸正色与她对望,话却是对着段清和说的:“在北平我不仅有风流债,还有赤裸裸的血债,看到那个漂亮女人没有,我猜她现在想的一定是怎么在我身上打两个洞。”
段清和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随后他皱皱眉,微微侧身挡住妍媸,回过头后说了一句:“那你可真失败,你看小爷,走到哪里都能打成一片,这叫和光同尘懂不懂?”
“噢,和光同尘啊。”妍媸移开视线,望着舞池里翩翩起舞的另一个男人指给段清和看:“你的光和尘在那里,待会儿去打个招呼,让我看看你们是怎么打成一片的。”
妍媸指的是段培中的方向。
段清和顿时不说话了。
舞会冗长又无聊,妍媸跟段清和跳过一支曲子,觉得有点累,便找了个休息的地方坐下来,向云跟冷霖沛大有跟林立农促膝长谈的架势,那边阮无晏跟一个四十岁左右保养得宜的女人一起进了舞池,碧姝招呼了半天客人,总算在第二支曲子开始的时候有空跟妍媸说说话。
“跟阮无晏一起跳舞的那个女人是谁啊?”妍媸问碧姝。
碧姝看了一眼说:“新任市长郭长松的太太。”
妍媸面无表情,“正面不好突破,就改为侧面攻击,从郭长松的后宅入手,看来阮无晏是下了不少的功夫。那郭长松跟这位太太的感情怎么样?”
“表面上看是挺恩爱的,不过,据我所知,郭长松跟他太太是奉父母之命结婚的,感情没有外界看到的那么好,做学问的人,都风流。”说到这里,碧姝瞟了一眼段清和:“郭长松在北平大学教书的时候爱上了自己的女学生,两个人还生了个儿子。”
妍媸来了兴趣:“那他太太知道吗?”
“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碧姝道:“听说郭长松本来打算离婚娶那位女学生的,不过郭长松的父母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