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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 恶意的软禁
    “我没什么意思。”段清和叹了一口气,“我只是觉得这位阮少帅的处境有点不妙,前段时间我受吴更生的委托,安排他的一位长辈住进济慈医院的高级病区,人住进去之后,吴更生立刻派人把高级病区的东区围的水泄不通,济慈医院的朋友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吴家内部的问题,今天吃饭时才知道,被软禁在高级病区的人竟是传说中的北洋督军阮庆丰。”
    “软禁?”妍媸惊讶的张大嘴巴。
    这个词用在阮庆丰这样身份地位的人身上,足够严重。
    “是软禁,恶意的软禁。”段清和意味深长的说。
    妍媸轻轻抽了一口气。
    阮无城做这个计划的时候,妍媸还没离开北平,她清楚一些,阮无城想借着阮庆丰来海城看病的机会,把他困在海城一段时间,这样他能腾出手来理清北平内部的繁杂关系,这样的话,一旦津北开战,起码能保证北平这个大后方的稳定。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阮无城会让吴更生软禁阮庆丰。
    宋云霜是跟阮庆丰一起出发的,在金陵时妍媸还从报纸上见过他们夫妇二人跟段家两位段先生的合影,也就是说,宋云霜也跟阮庆丰一起,被困在济慈医院。
    他真是疯了!妍媸攥紧了拳头。
    事情做到这一步,除非阮无城一不做二不休,彻底把他那位老父亲留在北平,而后他继承督军的位置,等到掌握大权之后再接他回去,要么,等阮庆丰重回北平得到自由,那就是阮无城噩梦的开始。
    尽管时代变了,崇尚洋人自由平等的那一套,但刻在民族骨子里的父权文化还是很难消除,阮庆丰的位置,搁在北洋军中,就是个土皇帝,所谓皇家无父子,确切的说话,应该是权力之下无父子。更别说,他们父子失和多年,阮庆丰对阮无城这个儿子一直心存忌惮。
    妍媸心里乱糟糟的,有什么东西快速在脑海之中略过,但太快太急,她来不及抓住。
    段清和见她沉默不语,自作主张打电话到前台让服务员送餐点过来,妍媸本就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肚子饿的咕咕直叫,也没那闲工夫继续矜持,等餐点一到,立刻一阵风卷残云。
    段清和走后,妍媸本来想把离开北平之前到现在发生的事情在脑海之中过一遍,以印证方才心里闪过的那点微妙感觉,无奈怀孕让她格外嗜睡,她掀开被子躺下,没多久就收到周公的召唤,意识模糊,很快睡着。
    第二天,妍媸恢复了一些元气,头一天因为跟阮无城见面跌到谷底的心情稍微舒缓了些。今天是送段清和那个朋友上船离开的日子,吃过午饭之后,杨副官开车,载着两人悠悠闲闲的往济慈医院去,路过黄浦江边时,两人还下来走了走,吹了吹风。
    江风徐徐,带着微凉的湿气迎面扑到人的身上,妍媸极目远眺,巨大的货轮在江面来回穿梭,烟囱里冒出的滚滚浓烟,给开阔的黄浦江无端增加了一丝烟雾缭绕的柔和气息。
    段清和跟妍媸并肩而行,车子不远不近的跟在他们身后。
    “出门之前,我给以前的一个朋友打了电话,他是海城的妇科圣手,给许多大户人家处理过见不得光的事情。等把人送走之后,我找个由头把杨副官打发回海城……别的事倒还好说,这种事我不方便照顾你,到时我请个女佣陪着你。”段清和难得认真的跟妍媸说话。
    妍媸脚步一顿,喉咙像堵了海绵,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做决定是一回事,实施决定又是另外一回事,此刻在她肚子里日渐长大的,不是玩具不是布偶,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孩子,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她还做不到像段清和说的那样冷血,她很纠结,更不舍,可是……想想他出生之后可能带来的那些麻烦,她又不能十分坚定的留下他。
    她像一个用左右跟右手博弈的人,不管哪边输哪边赢,伤的都是她自己。
    段清和烟瘾犯了,从兜里掏了半天掏出一盒外国香烟出来,他手腕一抖,抽出来一根,却没点燃,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仿佛这样就能控制烟瘾似的。
    “你想抽就抽吧,我不介意。”妍媸看他把那根烟捏的皱皱巴巴,不由说道。
    “那多不绅士。”段清和说,说完拿出一个打火机,放在手里把玩了两下,但仍旧没有点燃那根香烟,“作为你的朋友同时作为一名医生,我建议你不要这么快做决定,免得将来后悔无门。”
    妍媸咬了咬唇,直直盯着段清和,“我年轻,没有结婚,未来的路还有很长。按照正常人的逻辑,你应该劝我不要这个孩子,跟过去一刀两断,免得他将来拖累我,影响我的生活。你为什么一定觉得我会后悔呢?”
    “世人认为的逻辑,就一定是对的吗?”段清和停住脚步,眉间似有讥诮闪过,“你的未来幸福与否,跟你要不要这个孩子,能不能忘掉过去没有太大的关系,跟普世的逻辑更没有关系。他取决于你内心的感受,想一想,假如你真的那么做了,将来的每一天,会不会都因为失去这个孩子懊悔不已?”
    妍媸微微震惊。
    会吗?她在心里问自己,答案是肯定的。
    “别做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的事,这世上可没有后悔药卖。”段清和轻轻的说。
    妍媸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他,“你似乎深有感触。”
    段清和苦笑了一下,也不否认,“我曾经做过,所以非常不希望你步我的后尘。”
    “哦?”妍媸好奇的挑了挑眉头。
    “两年前有个傻姑娘,愿意不顾一切的跟我在一起,当时我无意之中知道了一些本不该我知道的秘密,日子过的一团糟,不得不离开海城回金陵,出于为她着想起见,我拒绝了她,我回海城那天也是这样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天气很好,她送我去车站,哭的很伤心。”段清和一时陷进回忆里,声音悠长,带着点遗憾的味道。
    妍媸听的微微入神,她已经在心里演绎了一场爱恨情仇,收拢思绪,她问,“那她现在在哪里?”
    “她啊……”段清和轻笑了一声,“去了法国,听说嫁了个法国人,要是没有什么意外,现在孩子都应该出生了。”
    妍媸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两年的光阴不算漫长,但也足够让一个女人从伤怀里爬出来,跟世道比起来,感情的挫折又算得了什么呢?日子总还是要过的。
    妍媸惆怅的叹了口气。
    “别太急着做决定,也别以你的主观意愿来衡量一件事情是否正确,你怕这个孩子为程家带来流言蜚语,兴许程伯母会兴高采烈也说不定呢。好了,你现在去车上坐会儿,让我抽根烟。”
    妍媸照做了,人一旦想起往事,总是需要点时间来平复情绪。
    掀开汽车的白纱帘,她看到段清和的背影被江风吹的萧索。妍媸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一丝属于段院长应该有的东西。
    段清和抽完一根烟之后,汽车重新发动。
    两人先去了济慈医院,高级病区有通道直通济慈医院的后门小径,段清和带着人从后园出来,然后上了汽车,汽车一路疾驰开到吴淞口,那里一艘巨大的远洋货轮正等待出港。
    吴家做的是远洋运输生意,这艘货轮便是吴家的,吴更生显然已经打过招呼,港口有个管事的在等着,段清和拿着一张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通行证把人送上了船。
    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
    没多久,巨大的轮船发出一声悠长的鸣笛声,货轮起锚了,段清和跟妍媸站在码头目送着货轮远走之后才坐回车上准备回海城饭店。
    就在杨副官发动汽车的同时,一队警察打扮的人不知从哪个方向窜了出来,隔着不算远的距离,有声音隐约传到妍媸的耳朵里,“货轮起锚了,人应该走了……”
    段清和面色未变,径直对杨副官道,“走,快走!”
    杨副官应了声,一脚踩下油门,汽车一个急转弯,猛的冲出码头。身后的人似乎有所察觉,很快上了车,朝着他们的汽车追过来。
    “他们为什么追我们?”妍媸连忙问。
    段清和从后腰上掏出两把枪,递给妍媸一把,面色不善的说,“因为我们刚才放走了他们要找的人,不好意思了小媸,今天恐怕要连累你跟杨副官。”
    “坐在一条船上,现在后悔也来不及。说点有用的吧,他们是什么人?”妍媸一面熟练的给手枪上膛一面问。
    段清和想了想,“英租界警察局的人,我们刚才送走的那个人,一个月前刺杀过他们的总探长。”
    妍媸的大脑飞快旋转,片刻后她说,“那慌什么?刺杀他们总探长的又不是你?就算他们截住我们,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
    段清和叹了一口气,“遗憾的是,那位总探长跟我叔父关系密切,他们知道跟我有关。”
    妍媸:“在火车上你叔叔的人捉你该不会跟这事有关系吧?”
    段清和没有说话,他默认了。
    妍媸:“……”
    此时背后的警察开始鸣枪示警,估计他们也不确定汽车上究竟是什么人,所以不敢贸然开枪,妍媸眼波微动,对前排的杨副官道,“想办法甩开他们一段距离,然后找个路口转弯。”
    “好的小姐。”杨副官加快速度。
    妍媸立刻转向段清和,“你敢跳车吗?”
    段清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