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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 好意提醒你两句
    阮无城像是被抽尽了浑身力气那般,定定盯着那张电报看了良久,随后不知道为什么,手上一松,电报轻飘飘的落到地上。
    林立农正背着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等待阿七最后的消息,见到阮无城的样子,诧异的走过去,弯腰把电报捡起来,迅速扫过一眼,立刻明白了阮无城为的那般。
    不要说阮无城,即便是他,心里也有些酸溜溜的,慢慢把电报重新递给阮无城,林立农故作轻松的火上浇油道,“我早说过,妍小姐聪慧,以她的心思样貌,再加上程家的背景,多的是人趋之若鹜,身边不会缺少追求者的。这个段七少,我在海城有幸见过一面,幽默风趣,心思活络,是最会讨女人欢心的那种男人。妍小姐长久的跟他相处下去,保不准会日久生情,到时……”
    阮无城暗暗咬了一下后牙槽,很想把这个看他热闹的男人从窗户里扔出去,或者直接送进西城监狱割了他的舌头,看他如何聒噪!
    可是阮无城也很清楚,林立农的话虽然不中听,却也是事实——不论真假,他伤妍媸太深,他也想过即便将来他将真相和盘托出,她也未必会接受。妍媸从来都不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她会愿意跟他一起面对危险,然而……就像他曾经跟她说过的,政治是一条充满荆棘的血路,他不能带着软肋上路。
    但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她的身边会这么快出现一个段清和!
    抛开感情的问题暂且不去想,段家本身就是一个大漩涡,如果她跟段清和……那她岂不是还会卷进这件事情里面?
    阮无城有些烦躁的点了根烟,语气不善的对林立农道,“林三当家是不是很遗憾,身处北平不能脱身,被段七少抢占先机?”
    “三少帅何必这么大的反应。”林立农理一理长衫的下摆,在阮无城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慢悠悠道,“我不过是好意提醒你两句,听不听都是你的自由嘛。”
    阮无城吐出一个烟圈,“三当家的好意,我心领了……”他刻意加重心领两个字,随即语气一转,“不过,你有这个闲工夫操心我的事,不如派人去看看阿七那里是否顺利,否则前功尽弃,洪帮恐怕就要易主了。都说后生可畏,你身为过来人,确实也应当给后辈留点机会。”
    林立农知道自己刚才戳痛了阮无城,现在被打击报复是再正常不过了,无奈的一笑,他道,“三少帅莫急,阿七那里一有消息会立刻派人通知我的。”
    话音刚落,敲门声有节奏的响起。
    林立农忙起身道,“这不来了……”
    他大步走到门口把门拉开,然而站在门外的却不是洪帮的人,而是陈立。
    陈立朝林立农点点头,叫了一声“三当家”随后快步进门,走到阮无城面前,他微微弯腰,低低说了句,“少帅,海城电话,请您过去听一下。”
    阮无城眸波一闪,立刻站起身来。
    隔壁房间,桌子上的听筒被搁在一边,对面的人耐心等待电话被接起。
    阮无城拿起听筒,直接开口道,“更生,事情进行的怎么样?还顺利吗?”
    “顺利倒是顺利,我把他安排在济慈医院的高级病区,切断了跟外界的所有关联。不过啊……”吴更生苦笑了两声,“你们家老爷子明察秋毫,医生的话根本糊弄不了他,他现在已经知道自己被软禁了,要求跟你通电话,我没答应。估计等他回到北平重新掌权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毙了我。”
    “这事不会牵连你的。”阮无城似是承诺一般,“等北平情势稳定之后,我亲自去海城接他回北平。一切都是我的决定,老头子心里很清楚。”
    “自家兄弟,说什么牵连不牵连。我只是有些担忧。”吴更生吸了一口气,继续道,“你那个继母现在已经慌了,正在想办法联系北平和金陵段家,消息暂时被我截住了,但纸包不住火啊,你那边一有动作,金陵那边就会得到消息,我怕……”
    阮无城眯了眯眼睛,仿佛仔细思索着什么,良久他道,“这就要看明天的火烧的够不够旺了,若是足够旺,秦淮河的水再多也于事无补。你把人看好,半个月以后,海城见。”
    “一切小心。”吴更生道。
    挂断电话,阮无城将手按在听筒上,面色平静,似乎没有什么波澜,这个时候若是有人看他的手就会发现,他的内心却不像脸上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他像是跟听筒有仇似的,几乎是想把它捏个粉碎,手上青筋暴起,关节都泛着清白。
    片刻之后,他转过头看陈立,“白远帆那里有人盯着吗?”
    “有。老白带着人寸步不离的守着。”陈立道。
    阮无城点点头,“给驻地打电话,调一个营连夜进城,然后你回督军府呆着,天亮以后不管是谁找我,都说我不在,去向不知。有什么情况随时跟我汇报,去吧。”
    陈立行了个军礼,“是,少帅。”
    陈立离开之后,阮无城把自己陷在沙发里,修长的双腿架在茶几上,胳膊肘靠着沙发扶手,手指支撑着太阳穴,静静望着昏黄的灯光发呆。
    阮无城就那么坐了一夜,雕像一般,直到东方的日头跳出地平线,初升的太阳映着云彩,把玻璃照的五彩斑斓,这是个阳光晴朗的日子。
    西洋钟当当当的敲过七下,街上卖早点的小贩开始出摊,黄包车夫拉着客人穿梭不停,赚取微博的收入,偶尔有汽车快速驶过,将黄包车远远的抛在身后。
    这样的情形,日复一日在北平城里上演着,在普通老百姓看来,只要明天和今天一样,平安无事,赚到钱买米果腹,那便是幸福的一天。
    不久之后,报童开始游走于大街小巷,即便阮无城没有出去,他依然能够说得出今天报纸的内容,报童激动的举着报纸,“号外号外,北平市市长沈临风以权谋私,包庇儿子沈蔷森奸杀民女,沈临风利欲熏心,借由职务之便,参与洪帮烟土走失,烟馆分红……”
    一时间,平静道几乎麻木的老百姓像是打了鸡血一般,纷纷拿出钱来冲到报童身边购买报纸,不识字的则凑在识字的身边,央求对方把内容念给他听。
    到了中午,北平所有学校的话题都被今日一早新京报上的内容占领了,学生们气愤不已,老师站在讲台上对着学生慷慨激昂,“同学们,多少家庭因为鸦片分崩离析,家破人亡。而我们的父母官却监守自盗,枉顾律法,以权谋私,这样下去,北平还有什么希望?国家还有什么希望?同学们,我们不能视若无睹,我们要抗议!”
    学生们情绪高涨,很快组成游行队伍向着市政厅进发,各个学校的游行队伍在路口汇合,逐渐汇聚。
    而这个时候的市政厅已经是一片鸡飞狗跳。
    市长办公室里,沈临风已经砸了好几个杯子,电话叮铃铃乱响,不断有记者围在市政厅门口,希望能当面采访沈临风。
    市政厅的人打发不过来,干脆关了大门,不久之后游行的学生赶到,跟记者一起,将市政厅的大门堵了个严严实实,从市政大楼的高处望去,是一条壮观的人流。
    沈临风掀开窗帘一线缝隙看了看外面的情势,烦躁的转身回到座位前,对着站了一屋子的下属吼道,“敢在老子头上动土,这些人吃了熊心豹子胆!给警察厅打电话,让他们派人过来,疏散不走就开枪!我倒要看看,是他们的意志坚定,还是枪子坚定!”
    几个下属对望一眼,切切道,“市长息怒……”
    “我怎么息怒!”沈临风瞪着几乎突出的眼珠道,“你告诉我我怎么息怒!”
    下属一早就被叫进办公室商量对策,情势紧张加上沈临风的暴怒,早已疲惫不堪,被沈临风这么一骂立刻出了一头的汗。
    另一个人还算镇定,“这个时候派人镇压正好给那些记者抓到把柄,明天的报纸上,事态会更严重……依属下之见,这事须得督军府出面调停,安抚学生和民众……”
    “对对对。”另一个也附和道,“督军府出面事情就好办多了,事后做做表面文章,给舆论一个交代,就算过去了……”
    沈临风脸色阴沉不定,拿起桌上的不知什么东西狠狠摔在地上,剧烈的喘了几口气,他咬牙拿起一台电话。
    阮督军不在,他是真的不愿意跟阮无城打交道,不过事分轻重缓急,如今都到这个地步了,面子必须得往后放一放了,先解决了眼前的困局再说。
    电话很快拨通,很快又结束。
    沈临风的脸色比刚才更难看了——电话那端是陈立,陈立以一种极尽敷衍的语气告诉沈临风,阮无城不在,不知去了哪里,天大的事也得等少帅回来再说!
    沈临风跌坐在椅子上,片刻之后,他大声对秘书吩咐,“给阮督军发电报,告诉阮督军北平出大事了,让他赶回来主持大局!”
    电报自然是石沉大海,远在北平的阮庆丰正在济慈医院的高级病区喂金鱼,根本不可能回来主持大局。
    到了下午,被困在市政厅的沈临风耐心耗尽,最终还是出动警察厅的人镇压游行的学生,学生跟警察发生激烈冲突,产生流血事件,一名学生因此丧命,受伤者更是无数。